第三十六章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最終奧蘿拉的父母還是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 他們沒有直接拒絕,只說回去再考慮考慮。

謝白朮最後道:「朱莉夫人、德禮安先生,請務必認真考慮, 若是懷疑我說的話,可以找人打聽一下, 自閉症的治療宜早不宜遲, 患者在年紀越小的時候接受治療,治療的效果也會越好。」

「艾拉的情況並不算太過嚴重, 年紀也正合適,希望你們能認真看待這件事情。」

朱莉點頭:「我們會考慮的,謝謝。」

目送他們離開,朵拉說:「他們不會來的。」

阿蘭不解:「怎麼會?他們說了回去會考慮的呀。」

朵拉無奈看她一眼:「阿蘭,這只是一個離開的借口啦。」

開了很多年雜貨鋪的她對於這一套再熟悉不過了, 心裡不想買, 或者兜里錢不夠, 只要說一句我下次再來、我回去再想想,就能既不得罪老闆,又給自己保留了面子的離開。

對於朵拉的經驗之談, 阿蘭聽得連連點頭, 雖然她沒有做過生意, 但只要把自己帶入客人的身份, 就完全能理解了。

朵拉和阿蘭:「!」這種答案真的好氣人!

兩位女士譴責了一番油滑的某人,阿蘭突然想了起來,問:「老師,你真的能為那位自閉症的孩子治療嗎?」

但她還是說:「奧蘿拉爸爸媽媽的情況不一樣, 我覺得他們會來的。」

不知道自己的店員在說些什麼,謝白朮已經在查看艾拉的情況了。

阿蘭:「可是有時候你都說了只能緩解,可最後都給他們治好了呀。」

把艾拉玩過的紅背椒草放回原來的位置,謝白朮說:「只是緩解。」

兩個人一同看向了店裡的第三個人, 「白/老師,你怎麼看?」

一個星期後,當艾拉的父母帶著艾拉和奧蘿拉出現在店裡的時候,阿蘭小聲對朵拉說:「朵拉,看來是我贏了。」

朵拉也表示贊同。

朵拉:「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

阿蘭:「這根本不能作為答案!」

因這一訓練法,除了對患兒的生理上有所改善外,對其情感障礙和社交障礙沒有絲毫的改善,且因為集中、封閉且密集性的訓練,甚至增加了患兒融入社會和同齡人的障礙。

朵拉一點都不生氣,笑眯眯看著艾拉說:「好吧,算孩子的父母懂事,沒有讓孩子錯過一個治療的機會。」

即便是在藍星,自閉症也是一個相當棘手的病,其病因始終未明,沒有特效藥,即便是西醫運用最多的應用行為分析法,也被一部分人認為剝奪了自閉症兒童的主體性,不利於患者社會化。

至於中醫,對於自閉症有獨特的認識,但同樣無法治癒。

並不想參與這場爭論的謝白朮露出一個高深的表情:「我覺得他們有可能來, 有可能不會來。」

謝白朮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門外,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而言,人生不過才剛剛開始,希望她的父母能大膽一點。

「兩位女士,我發誓我這次沒說假話,這次真的只能緩解,治癒我做不到。」

正如她的母親所說,艾拉是患上了自閉症,其存在情感障礙和社交障礙,很少或者絲毫不關注外界,且具有刻板行為,比如此刻的她就像上一次來店中一樣,抱著綠植不撒手。

謝白朮聳聳肩,「無論如何, 這就是我的答案。」

朵拉和阿蘭:「……」

朵拉:「你這是耍賴!」

但好在艾拉並沒有怪異的肢體動作,也沒有明顯的智力上的問題,至少據艾拉的母親說艾拉在機構學習和訓練都是能很好完成的。

而且她明顯和姐姐奧蘿拉的關係最好,十次中她會搭理奧蘿拉一兩次。

謝白朮又給孩子切了脈,在切脈之前,他讓阿蘭過來,簡單地介紹了自己這次的切脈手法。

「因為兒童的寸口部位短,容不下我們的三指,所以對於七歲以下的孩子,一般用食指或者拇指一指把脈就夠了。」

說著他把食指放在了艾拉的手腕上,「這一指便位於寸關尺三部,用輕、中、重三種力道把脈,體會脈象的變化。」

「這叫做『一指定三關』。」

阿蘭趕緊把這一要點記錄在筆記本上。

幾分鐘後,檢查完畢,奧蘿拉迫不及待問:「謝瓦利埃先生,你能為我的妹妹治療了嗎?」

謝白朮頷首,他看向了兩位孩子的家長:「朱莉夫人、德禮安先生,艾拉應當是腎精虧虛型自閉症,我的治療方法是針刺、耳穴貼壓,以及喝葯。」

朱莉和德禮安面面相覷,他們什麼都聽不懂,朱莉問:「請問什麼是腎精……自閉症?」

謝白朮:「自閉症被分為了四種類型,分別是心肝火旺、痰迷心竅、瘀阻腦絡和腎精虧虛,艾拉比起同齡人身小,前囟門,也就是頭頂處的骨縫遲閉,舌淡,脈細弱,這些都是腎精虧虛的癥狀。」

朱莉和德禮安:「……」好吧,更聽不懂了。

一周前離開這家店的時候,他們的確沒有打算再帶艾拉來這裡。緩解自閉症,剛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和德禮安心裡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朱莉才覺得這家店不可信。

絕望中出現明確且似乎觸手可及的希望,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好又這麼巧的事情嗎?

至少朱莉和德禮安不相信。

朱莉和德禮安在離開店之後就交流了意見,堅定了他們的想法,可如果人的想法是可以控制的,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這麼多抑鬱症患者了。

白天似乎還好,到了晚上,朱莉就開始胡思亂想,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青年跟自己說的話,她總是忍不住想如果呢?萬一呢?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那她豈不是讓艾拉錯過了一次接受治療的機會,而且對方還說宜早不宜遲,艾拉年紀小,正是適合接受治療的時候,如果她不帶艾拉去,或者拖延下去,對艾拉真的好嗎?

而且這個青年的消息好像是洛蘭達告訴奧蘿拉的,洛蘭達是個好人,她並不像是會騙人的人。

就這樣失眠了足足兩個晚上,第三個晚上她一翻身,好嘛,德禮安也沒睡著。

於是第二天,夫婦倆就頂著黑眼圈開始聯繫認識的人,比如洛蘭達等人,開始打聽理療店的消息。

這樣的打聽持續了兩天,看著擺在他們面前的理療店『治療史』,兩人震驚了,頭痛、腹痛、癱瘓,甚至感冒,這些病竟然都能在那家小店裡被治好,最讓他們關注的就是頭痛,聽說是用針扎在頭上,紮下去沒多久能緩解頭痛。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夫婦二人面面相覷,他們沒有記錯的話,青年告訴他們艾拉的病就是出在頭部。

於是這周末,夫婦二人立刻帶著兩個孩子去了理療店,從打聽到的消息來看,這家店絕對值得他們帶艾拉來試試看!

說回現在,朱莉和德禮安雖然根本聽不懂青年的話,但因為有之前打聽到的消息打底,他們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甚至聽到青年對自閉症的分類,心裡還更穩了。

朱莉說:「無論如何,謝瓦利埃先生,我們都聽你的。」

「好的。」謝白朮站起來,「那我這就準備給艾拉扎針。」

自閉症,又稱孤獨症,在中醫中屬於「五遲」的範疇,在中醫的古籍中雖然未有自閉症、孤獨症這兩名稱的記載,但有著相似癥狀的記載,譬如《諸病源候論》中「四五歲不能語侯」的「語遲」。

在中醫看來,此病病位在腦,但於心、肝、腎同樣有關係,病因則為先天不足,後天失養。[1]

謝白朮為艾拉定下的治法是醒腦益智、溫養補腎。

備好針,他讓德禮安和朱莉控制好艾拉,主要是得控制住孩子手腳的掙扎,這也是給兒童針刺的難點,再加上會給艾拉針刺頭部,頭痛痛感明顯,而且艾拉也不會像尋常孩童一樣交流配合,所以針刺難度更大。

但針刺在治療兒童自閉症上效果顯著,所以不能不刺。

謝白朮針刺的是艾拉頭頂的四神聰四個穴位,還有其腕部神門穴,以及足部太溪、背部腎俞穴。其中四神聰為經外奇穴,能健腦益智,神門穴可寧心安神,太溪和腎俞則起補腎之效。

針一紮下去,艾拉果然因為痛而哭了起來,她的父母讓她趴在床上,奧蘿拉安慰著自己的妹妹:「艾拉,沒事的,這是謝瓦利埃先生在為你治療,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她把綠植捧到艾拉面前,說:「艾拉,快看,你最愛的植物!」

可艾拉閉著眼睛哭著,根本沒看眼前的東西。

這時候店裡突然響起了音樂,艾拉的哭聲漸漸小了,奧蘿拉趕緊道:「艾拉,快聽,這是神奇牛牛的歌!」

謝白朮把自己的通訊器固定在了艾拉眼前,他不是給艾拉放了神奇牛牛的歌,而是直接給艾拉放起了神奇牛牛,等孩子看進入去之後,他小聲對孩子父母說:「需要留針一個小時。」

在艾拉看著神奇牛牛的時候,謝白朮開始準備另一樣東西,阿蘭去幫忙,見他將一粒種子貼於膠布上,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己老師做這樣的事情,於是好奇地問:「老師,你這是在做什麼?」

謝白朮:「在準備耳穴貼壓的材料。」

阿蘭:「耳穴……貼壓是什麼?」

「就是把這個貼於耳朵的特定位置上。」

阿蘭:「?」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這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部位,治療自閉症還需要用到這裡?

於是她問:「這有什麼用嗎?頭部的問題跟耳朵有關係?」

謝白朮一邊弄材料,一邊問:「你仔細看看,耳廓的形狀像什麼?」

阿蘭看不到自己的耳朵,只能盯著謝白朮的瞧,看了足足一分鐘,她搖搖頭,說:「耳朵就是耳朵,能像什麼呀?」

一旁朵拉也看了幾眼,同樣看不出耳廓像什麼。

謝白朮公布答案:「我覺得像一個頭朝下、臀部朝上倒著蜷縮在子宮內的胎兒。」[1]

阿蘭狐疑地看向謝白朮的耳朵,看著看著她的眼睛越睜越大,震驚道:「真的好像!」

一旁的朵拉直接拿出了通訊器,上網搜索了胎兒的圖片,比對著看,驚呼道:「白說的是真的,這也太像了!」

說著她看著謝白朮的耳朵,感嘆道:「我以前居然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一點!」

謝白朮繼續說:「所以人的五臟六腑、五官七竅,甚至各個部位都在耳廓上有著對應點,刺激對應點,自然也就會導致對應的部位產生變化,從而達到治療的效果。」

這一點還可以用全息理論來進行解釋,根據全息理論,人體任何一個相對獨立的部分都與特定部位不斷進行信息交換從而產生影響。[1]

阿蘭和朵拉聽得連連點頭,她們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從謝白朮這裡聽到一些從未聽過卻又很有道理的驚人醫學知識,所以雖然震驚,但好歹還算正常。

可朱莉夫婦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因為店裡太小,所以謝白朮正常說話的聲音能被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知道耳穴什麼壓是為艾拉準備的,所以他們自然更要豎起耳朵聽,在聽到耳廓形狀像什麼的時候,兩個人就互相看,還看了兩個正在看動畫片的孩子的耳朵,他們自然沒能看出所以然。

接著那位謝瓦利埃先生就公布了答案,聽到答案的瞬間,兩個人都覺得有些難以相信,可看著孩子的耳廓,再看看網上的圖片,這真的是越看越像啊!

然後又聽到了對方關於治療耳朵所以能治療身體其他部位的理論,兩個人直接震住了,因為他們從未聽過這個理論,更因為他們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理論很有道理!

德禮安喃喃道:「朱莉,我覺得這位先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朱莉還在震驚中,獃獃點頭,「我有一種感覺,他的方法對艾拉絕對是有用的!」

知識面前,那些埋在心裡的懷疑和擔憂直接煙消雲散,兩個人的眼裡迸發出了激動和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