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看著眼前的店鋪, 阿蘭只覺得一股怒氣不住地往上涌,原來如此,她就說為什麼購買止痛藥的學生少了, 原來是因為這家店鋪!

在發現了購買止痛藥的學生數量減少之後,阿蘭其實就意識到了不對, 身為校醫, 也身為女性,她很清楚, 生理期腹痛是很頑固的,一個女生如果有生理期腹痛的現象,那麼很大可能每個月她都會因此腹痛。更不要說以前的購買記錄擺在那裡,足以證明那些未曾購買止痛藥的學生在以前個月並非是突然生理期不適才來購買止痛藥的。

至於這些學生在校外購買止痛藥的情況,阿蘭考慮了進去, 但這種情況只會偶爾出現, 就算是出現也只會是一兩個學生, 絕對出現在多個學生一齊在校外購買止痛藥的情況,因為校醫室的止痛藥比校外售得更加的便宜。

所以阿蘭斷定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身為校醫,阿蘭和學生的交流並不算多, 畢竟平時來她這裡的學生數量稀少, 她想交流也找不到人, 但這並不代表她一個學生都不認識。

她恰好就認識一個高中女生, 雖然那位女生上個月在校醫室中如常購買了止痛藥, 但她畢竟是學生, 應該會比她這個校醫知道的更多一些,所以在放學的時候, 阿蘭去找了那個女生。

在海柔兒說出不知道三個字的時候,阿蘭是真的很想讓自己相信的, 但她做不到,人畢竟不能讓自己對已經發現的端倪熟視無睹。就在海柔兒回答的前一刻,她的朋友拽了拽她的手臂,那樣明顯的動作,以及海柔兒毫不掩飾的詫異表情,無疑都在告訴阿蘭海柔兒說的不是真話,她一定知道什麼。

如果這件事情無足輕重,自然也就算了,但事關學生的健康,身為校醫的阿蘭必須知道這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所以她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她跟蹤了兩個女孩兒,如果兩個女孩兒是一起回家,那自然是最好,但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看到兩個學生手挽手進入了一家看著就很古怪的店鋪。

對於這家店鋪,阿蘭其實是有印象的,雖然這家店在她回家的反方向上,但一次很偶然的公交車坐錯方向,讓她注意到了這家店。

在阿蘭看來,這樣顯而易見的騙子店鋪,唯一的結局就是在大眾的漠視下灰溜溜的倒閉關門,所以她怎麼都沒想到,不過兩個多月沒有關注,這家店還開著門不說,竟然已經有受害者,而且受害者中還有學校的學生!

看著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被人從店裡推出來,阿蘭的憤怒達到了頂峰,太可惡了,老人、學生,都是社會上的弱勢群體,這家店竟然欺騙他們,真該死!

對此,阿蘭打心底里感謝國家做的反詐騙宣傳,即便騙子源源不斷,但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根本不會上當,也就更別提受騙了。

既然認定這家店的老闆是騙子,阿蘭自然擔心有人會上當受騙,她的確有想過去舉報,但她既不是受害者,又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舉報也不會有人受理的。

被人當眾指責為騙子的謝白朮:「……」

過了好幾秒鐘的時間,謝白朮才道:「女士,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騙子。」

她能做的就是以這種擔憂的心情關注著這家店,希望不會有受害者,但是這樣的關注持續了幾天之後就停止了,因為阿蘭發現這家店壓根就沒有生意,開業好幾天,一個人都沒進去過。

阿蘭說不出話,最後只能說:「沒有。」

謝白朮還沒說話,旁邊的患者就站了起來,攔住了突然闖入店中的女子的去路,「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不會好好說話嗎?進來就說謝瓦利埃先生是騙子,你有證據嗎?」

面對受害者,阿蘭冷靜了些,她說:「這位夫人,這家店的從頭到尾都是透露著騙子的氣息,和新聞上宣傳的醫藥騙局非常相似。」

店裡的其他患者也說了起來——

開頭幾天她還有些擔憂,每天都特地往反方向走一截,就為了看看這家店。因為這家店一看就知道是騙子開的,她一個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尚且不敢說什麼緩解多種疼痛,一家不知道什麼人開的店竟然說出這樣的大話。

這也和她的職業習慣分不開,身為醫生,她對街上一切與醫藥相關的東西都很敏[gǎn],所以即便只是從車窗中瞥了一眼,她也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家店,那個時候還是兩個多月以前。

阿蘭直接走過去,怒道:「先生,欺騙這麼多的人,你難道不會感到愧疚嗎?」

患者不接她的茬,「我就問你,你有證據證明謝瓦利埃先生是騙子嗎?」

她怒氣沖沖地闖入了店中,在看到店中好幾個受害者的時候,憤怒之情爆發了出來,她說:「老闆呢?叫老闆出來!」

「那我有證據!」患者理直氣壯道,「我的腿一到陰雨天就會很痛,謝瓦利埃先生給我治療了兩次之後就好多了!我能證明謝瓦利埃先生不是騙子。」

而且阿蘭確定這家店絕對不是什麼正規醫學院畢業的人開的,因為醫學院絕對不會教學生什麼緩解多種疼痛之類的東西。

一個青年從一張桌子後站了起來,說:「我就是這家店的老闆,請問女士有什麼事嗎?」

「這種時候你還在否認!」阿蘭氣得不行,「也是,為了騙錢,你當然不會承認你的騙子身份,你等著,我會去舉報你的!」

「是啊,謝瓦利埃先生可是有真本事的,跟新聞上說的騙子完全不一樣,我的頭痛經過謝瓦利埃先生的治療,好多了!」

「我前幾天崴了腳,腳踝腫得不行,到店裡來,謝瓦利埃先生給我幾針一紮,就消腫了,這怎麼會是騙子呢?」

說著,這個人還把自己褲腿撩起來,露出了自己還有些發紅的腳踝,阿蘭一眼就看出來,他的腳踝的確是扭傷過的。

有個老人對阿蘭說:「年輕人,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心來提醒我們的,但我們都不是傻子,你看看,這麼多人呢,就算一個人頭腦不清醒,這麼多人頭腦都不清醒嗎?」

「我們相信謝瓦利埃先生,完全就是因為謝瓦利埃真的能治療我們的病痛,治療效果實打實的,能有這樣的本事的人又怎麼可能是騙子呢?」

「年輕人,你心好是一回事,可怎麼能事情都沒弄清楚就去舉報?你這不是害了別人嗎,你也太衝動了。」

不,不對,阿蘭想要反駁,就連醫學院都做不到的事情,這個年紀看上去比她還小的年輕人怎麼可能做到?他不是騙子還能是什麼?

可是對於面前這些『受害者』說的話,甚至露出的患處,她一句話都解釋不出來,畢竟她從未學過如何治療這些小毛病,就連腳踝扭傷的那位『受害者』,如果不是因為她當了幾年的校醫,遇到過不少學生扭傷,她也認不出他的傷,而就算是當了幾年校醫的她,對於處理腳踝的扭傷,唯一知道的就是敷冰袋。

這一個個『受害者』說的肯定無比,至少阿蘭看不出他們有半點說謊的痕迹,甚至其中一個人阿蘭還經常在克里斯大街上看到,阿蘭肯定這個人不會是騙子請來的托,所以難道這些人說的都是真的嗎?

就在這時候,門口叮咚一聲,與此同時,一個年輕的女聲響起:「謝瓦利埃先生,這是我媽媽做的小蛋糕,感謝你為我治療。」

阿蘭轉過身去,驚愕道:「克蕾曼絲,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回想起女生剛才的話,更加驚愕,「你也在這裡治療過?!」

「是了,上個月你也沒在學校購買止痛藥。」

阿蘭喃喃道:「果然是因為這裡。」

克蕾曼絲開始還有點害怕,畢竟被校醫看到了,但隨即想到什麼理直氣壯道:「斯波女士,這件事情我媽媽也是知道的,她還特地讓我給謝瓦利埃先生送蛋糕,感謝他呢。」

說著她還特地把包裝精美的小蛋糕盒子露出了出來。

阿蘭沒有在意什麼蛋糕,她咽了咽唾沫,看著克蕾曼絲,問:「克蕾曼絲,你老實告訴我,你在這裡接受了治療,真的……有效果嗎?」

「當然啊!」女生輕快道,「以前肚子痛我只能吃止痛藥,可是止痛藥對我並沒有太好的效果,在謝瓦利埃先生這裡治療幾次之後,我的肚子就算不吃止痛藥也不痛了,媽媽說這可比吃止痛藥好多了,畢竟吃藥總是不好的嘛。」

之後還發生了什麼,阿蘭已經記不大清了,那位年輕的老闆似乎請她離開,她好像真的就離開了。總之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到了家門口,打開門,她沒開燈坐在了沙發上,就這樣獃獃的看著天花板,直到天黑了不知道多久,樓上發出砰的一聲,應該是樓上的小孩兒又從沙發上蹦下來了。

阿蘭終於動了,她從兜里掏出了通訊器,點開了導師的聯繫電話,猶豫了很久,她打給了自己的師兄。

「喂,師兄,是我,阿蘭。」

「我想問你,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醫生會給人治療那些並不致命的疾病嗎?」

電話那頭的師兄說:「阿蘭,你是不是又開始鑽牛角尖了?讀書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總是關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毛病。」

阿蘭:「可是師兄,我覺得那些疾病並非無關緊要,病痛會給人帶來痛苦,對於患者來說,那就是最嚴重的事情。」

她繼續道:「既然我們能治療那些重大疾病,為什麼不抽出一點時間去看看那些小傷病呢?按照現在的醫學水平,我們可以做到的不是嗎?」

她的師兄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阿蘭,醫療資源是有效的,而且這並非主流,小傷病很快就能痊癒,將有限的資源傾斜在這上面,就是一種浪費。」

阿蘭:「可是——」

師兄打斷了她的話:「阿蘭,你要記住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有些事情單憑我們這些小角色是無能為力的,業界的大拿掌控著話語權,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些什麼,你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順應規則,適應規則,在規則中做到頂峰,這樣你或許才會有能力改變一二。」

「但是阿蘭,那條路一點都不好走,沒有前人的經驗,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而且疾病種類何其繁多,終其一生,一個人也只可能研究那麼幾種,甚至還有可能研究不出來。即便是研究出來了,你覺得在現在這個大環境下會有人願意學這些與主流相比起來『無用』的東西嗎?」

「理想主義者只會在現實面前屈膝折腰,阿蘭,你已經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不要再讓你的衝動毀了自己的後半生。」

阿蘭低著頭道:「我知道了,師兄。」

嘟——

電話掛斷,阿蘭躺在了沙發上,獃獃地看著窗外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