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文卷

第十六章

此時此刻的理療店裡,除謝白朮之外的三人心中的震驚也不遑多讓,埃爾文的手還放在手腕上,獃獃地看著兩位群友,「你們感受到了嗎?」

霍拉斯和小羊杜麗震驚點頭,他們活了幾十年,從未想過手腕這個地方竟然會有這樣的搏動,這……真的是他們的身體?

直播間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也突然湧出了許多評論——

[我……真的感受到了,就是那個叫脈搏的東西!]

[我也感受到了,這也太神奇了!]

[我試了一下,在那個位置的上下左右都感受不到搏動,手指只有放在那個位置才行!]

[我從沒想到我的身體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說真的,單看這個,我覺得這位謝瓦利埃先生說不定真的有點東西。]

[現在說這樣的話還有點早,但我覺得值得繼續觀察下去。]

理療店裡,謝白朮給三位患者留了一分鐘左右的消化時間,等三人都回過神了,他才繼續介紹:「正如三位剛才所感受的那樣,這就是脈搏,正常人的脈象中和有力,速度不快不慢,節奏均勻,但當身體內部出現問題時,脈象也就相應的發生變化。」

謝白朮再度把左手指置於右手腕上,「把脈時三指對應的部位分別為寸脈、關脈、尺脈,中指對應關脈,無名指對應寸脈,食指則對應尺脈,三處脈也分別對應人體內不同的臟腑。」

「左手寸脈的搏動對應心和小腸的狀態,關脈對應肝、膽,尺脈對應左腎、膀胱;右手的寸脈對飲肺、大腸,關脈對應脾胃,尺脈對應右腎、男性前列腺和女性子宮的狀態。」[1]

「所以只要能辨別具體的脈象,也就能根據脈象找出患者體內出問題的地方。」

在謝白朮這句話落下之後,理療店和直播間都是一片沉默,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繼續表示懷疑嗎?好吧,他們的確認為這些話很難讓人相信,可問題就在於他們根本找不出話來反駁,什麼寸脈、尺脈、關脈,在此之前他們從來都沒聽過好嗎?

此時此刻的他們就好像第一次上課的學生,接觸到了自己從未接觸過的知識,能做的只有被動的接受,一定要表達些什麼觀點的話,只有一句話——這些是真的嗎?

可這句話能問出來嗎?有必要問出來嗎?反正不管老闆給出什麼答案,質疑都在那裡,只有結果才能給出讓人信服的答案。

最後埃爾文打破了沉默,他說:「那……你能給我把……脈嗎?」

謝白朮:「當然。」

在把脈之前解釋了這麼一通,謝白朮並不覺得不耐,相反,他很感謝這三位患者的懷疑,因為有懷疑才會有交流,而有了交流才會有信任。

謝白朮問他:「近一年來,你是否小便發黃,經常口渴、咽干?」

就這還是埃爾文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畢竟聽明白了,然後呢?

還是霍拉斯比較清醒,他問:「甜甜圈和多妮多妮,也就是之前來你這裡治療頭痛的那兩位群友,聽說你給她們和她們家人的診斷結果是偏頭痛。」

實話實說,他其實聽不大懂,之前的把脈,因為有動作的示範,再加上真的能感受到搏動,所以他還能明白些。可現在的什麼里熱、陽明、經脈,他聽得是雲里霧裡,稍微能理解的就是最後一句話,那什麼陽明經在前額,而他的什麼陽明經有問題,所以是前額痛。

「杜爾先生的脈象大而有力,再加上他雙眼紅赤、舌苔黃燥,這是火熱上攻之證,且其疼痛部位在前額並眉棱骨,脈症合參,初步斷定杜爾先生是陽明頭痛,簡單來說,我猜其是因在之前患了感冒等病,沒能根治疾病而導致的頭痛。」

見此,霍拉斯忍不住發問:「你看出來什麼了嗎?」

他問患者,「杜爾先生,一年前你是不是有過一次較為嚴重的感冒。」

這不,剛才還對把脈極度抵觸的杜爾先生現在就主動要求把脈了,這就是進步不是嗎?

霍拉斯看著這位謝瓦利埃先生的動作,就像之前他示範的那樣,他將無名指、中指和食指併攏放在了失眠者左手大拇指下方的手腕處,然後便是一副仔細感受的模樣。大約三四分鐘之後,這位謝瓦利埃先生讓失眠者換了只手,又對右手腕進行所謂的把脈,又是三四分鐘之後,他收回了手。

謝白朮在心裡給這位布朗先生點了贊,就喜歡問題多的人,這樣才有他展示的機會。

謝白朮:「表證看似痊癒了,但實則風邪還留存體內,致使頭痛。」

謝白朮:「這便是因感冒未愈引起的陽明裡熱的癥狀,而里熱上犯,侵襲經脈,陽明經主在前額,所以你的頭痛部位為前額。」

聽到謝白朮的話,小羊杜麗立刻說:「我就是頭痛的時候連著脖子也疼,我是太陽頭痛嗎?」

「你怎麼知道?」埃爾文驚訝道。

埃爾文雖然頭疼,但他並非降智,所以直接說:「一年到頭誰不感冒?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直播間——

「除此之外,還有太陽頭痛和厥陰頭痛,前者疼痛部位多為後枕部,有的也連接頸部;後者疼痛部位在頭頂,有的連接眼部,還會伴隨乾嘔和四肢發冷。」

「而杜爾先生的頭痛是陽明頭痛,疼痛部位位於前額、眉棱部和鼻根部,痛感表現為頭疼欲裂。」

謝白朮點頭,他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道:「偏頭痛,又名少陽頭痛,疼痛多位於頭側,一般是單側疼痛,也有兩側皆疼痛的情況,疼痛呈搏動性。」

埃爾文:「……」

埃爾文低頭沉思,幾秒鐘之後,他驚詫地看向對面的人,「對,去年我重感冒過一次,還特地請了假在家裡休息,但沒幾天感冒就好了的。」

謝白朮看向她:「我得仔細了解你的情況才能判斷。」

[神神叨叨的說法果然出現了,什麼風邪?感冒了還留在體內,這種話聽著就很可疑啊。]

[之前這位謝瓦利埃先生說的話還挺像那麼回事的,現在是原形畢露了吧。]

[虧我還覺得他真的本事,之前那番話說不定就是騙人入坑而特地編造的。]

[感冒欸,一年到頭誰不會感冒幾次?老闆這樣問完全就是等著失眠者自己對號入座,很像是騙子的慣用手段。]

理療店裡,霍拉斯、小羊杜麗還有埃爾文也都是同樣的想法。

小羊杜麗迫不及待,「那你能給我看看嗎?」

此刻的她完全忘了之前自己對於治療的恐懼。

「不行!」

說話的是埃爾文,他對小羊杜麗說:「我的頭太疼了,既然老闆已經知道了我頭痛的原因,我想老闆應該先給我治療。」

小羊杜麗點點頭,這也是他們早就說好的,一個人接著一個人來,剛剛是她太心急了。

這時候埃爾文又看向謝白朮,「老闆,我的頭痛你能治嗎?」

謝白朮點頭,「當然。」

埃爾文趕緊補充,「我說的是像甜甜圈和多妮多妮說的那種,就是一紮針很快就不痛的治療!」

謝白朮還是點頭,「沒問題,現在就開始治療嗎?」

埃爾文看向了群主,群主點頭:「謝瓦利埃先生,麻煩你了。」

謝白朮說了聲分內之事,然後讓埃爾文坐到了治療區,順帶還問霍拉斯:「布朗先生,這裡距離鏡頭有些遠了,需要把通訊器拿過來近距離拍攝嗎?」

霍拉斯詫異問道:「可以嗎?」

謝白朮點頭:「當然可以。」

說著他看了眼周圍,指了一個位置說:「通訊器可以放在這裡,應該可以完全把我的動作給拍進去。」昨天和西格一起尋找機位,現在他對這個東西可敏[gǎn]得很。

線上線下所有人:「……」

[我總算是看明白了,這個老闆好像是真的很期待直播的樣子。]

[可他不是騙子嗎?難道不怕被我們拆穿?]

[他既然會這樣做,有沒有可能其實他不是騙子。]

[剛剛的幾種頭痛大家都聽到了嗎?我第一次聽到這麼全面的頭痛分類,按照老闆分類,我應該是屬於少陽頭痛。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但我真的覺得他不像是騙子的樣子。]

[我也,雖然老闆說的很多我都不怎麼聽得懂,但聽起來就很高深的樣子,脈搏以及對應的內臟,騙子真的能說出這些話嗎?還有幾種頭痛分類,關鍵真的能和大家的頭痛癥狀對應上,這真的是騙子能弄出來的嗎?]

[我的頭痛和失眠者的癥狀差不多,聽了老闆的話,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在頭痛之前我也感冒過,癥狀也很重,而我的頭痛好像就是從那不久開始的。]

[大家別被騙了,騙子的話聽起來肯定都是有道理的,老闆究竟是不是騙子,還得要看治療效果,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直播間沒有人再發言了,鏡頭後所有人都看著直播間的畫面,如果說直播開始之前他們的期待值只有三十分,那麼經過老闆的一番話之後,期待值直接給拉到了九十分,歸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兩個字——靠譜。

這實在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明明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老闆必定是個騙子,甚至都是想著要如何拆穿老闆騙局來的,可就因為老闆的幾句話,就因為老闆提出的脈搏,以及對頭痛的分類,他們突然就從老闆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很穩的感覺。

小羊杜麗小聲對霍拉斯說:「我總覺得老闆的說的這些東西背後似乎有一套很複雜且完善的理論。」

霍拉斯不住點頭,是的,就是這種感覺,老闆說的話雖然不算多,話里的很多詞語也很陌生,但只要曾經系統地了解過一個體系的人就會隱隱感覺出來,老闆說的脈搏、經脈、里熱這些東西似乎是屬於一個大體系的一部分,這個大體系具體有多大他不知道,但他隱約覺得這個大體系包含的內容中絕對不止頭痛。

如果老闆是個騙子的話,那他只能說太可怕,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為了騙人而編出一整套的體系?甚至還能契合病人的情況,讓人無法反駁。

但如果老闆不是騙子的話,想到這裡霍拉斯咽了咽唾沫,這種情況簡直比老闆是個騙子還要聳人聽聞。

想想看,一套從未有人聽過的醫學理論,偏偏它還真的能治病,想到這裡霍拉斯完全不敢再往下想。

他安慰自己,老闆一定是個騙子,不對,老闆是騙子,豈不是說他的頭痛沒有治癒的希望了。

一時間霍拉斯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極了,他究竟是該祈禱老闆是騙子還是祈禱老闆不是騙子的好?

謝白朮自然不知道霍拉斯的矛盾心理,他正興緻勃勃地備針,一邊給針消毒,一邊把針暴露在鏡頭下,還給在場的三位患者以及直播間的潛在患者們做介紹。

「待會兒杜爾先生的治療需要針刺治療,這些就是針刺治療的針,這些針都是不鏽鋼的材質,雖然不是一次性的用品,但在每次給患者針刺之後,我都會用酒精對這些針進行消毒,在每次針刺之前也會再次消毒,所以是很安全的,大家不用擔心。」

說著他還展示了自己手中的消毒酒精,看到這一幕,至少馬上就要針刺的埃爾文是放了心。

消毒完畢,謝白朮沉下心開始針刺,這次他選擇的依然是普通毫針針刺,取穴為頭側的頭維穴、印堂、眉上的陽白穴、痛處阿是穴、虎口處合谷穴,以及足背內庭穴。[2]

看著一根根針扎在失眠者的身上,無論是在現場還是在線上的群友們都咽了咽唾沫,小羊杜麗忍不住問:「這樣用針扎會痛嗎?」

埃爾文不敢動,嘴上回答:「痛,但比不上頭痛。」

霍拉斯卻問:「謝瓦利埃先生,頭痛為什麼要扎手和腳?」

前些日子已經就這個問題回答過珍妮,這次謝白朮選擇了更加簡潔的方式:「杜爾先生體內里熱炙旺,腳上的這個穴位名內庭穴,針刺這個部位有清降胃火的功效,手上的穴位名合谷穴,針刺此穴能清熱解表,還能鎮痛。」

霍拉斯表面懵懂點頭,心裡卻再度震驚,他解釋出來了,他居然真的解釋出來了,手腳和頭距離這麼遠,他竟然真的找出了治療的原理。

雖然他無法判斷這個原理是真是假,但至少老闆現在所說的和他之前所說的沒有任何矛盾,非但沒有矛盾,這次的解釋和他之前對失眠者病因的判斷還呼應上了!他說失眠者是什麼里熱旺盛,現在扎針的穴位,至少他所聽到的這兩個穴位都有清熱降火的作用。

霍拉斯咽咽唾沫,老闆是個騙子吧,老闆肯定是個騙子吧,不然那就真的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