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群魔亂舞
天色暗沉，寂靜無聲。
這裡是山腳下的一處偏僻所在，林深樹密，無有燈光，除了其間悉悉索索地傳來一陣響動，連蟲鳴聲也消失了。
呼……
隨著有人問話，火光閃現，此間大亮，人影隨之一個個接連出現。
或坐或立，都是尋常人打扮，看似簡單，可火光一照，這些人卻都湧出了一股子相同氣質。
邪異非常……
就著火焰，他們圍了一圈，而中間被圍著的那個，卻是個道童打扮的傢伙……
小羽子，不，在這裡，他叫龔慶！
這些人聚在一起，呵，可不是像山上一樣，來開篝火晚會的。
「域化毒？不就在你身邊？」
上首一人，坐於大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全性這位名義上的代掌門，言語中哪裡有什麼恭敬之意，滿滿的，全是審視。
他身材幹瘦，鬍子拉碴，穿著一身老款軍綠中山裝，活像是還活在上個世紀。
若是柳三燮在這裡，當能一眼認出來此人是誰！
苑陶！全性苑陶！當初下山給自己帶來大麻煩的傢伙。
既然他在這裡，那麼和他混在一起的這些人……
苑陶發言像是在噴吐毒液，語調刁滑詭秘，滿是惡意，龔慶又不是聾子，當然聽得出來。
可他眼睛一眯，眉毛一挑，眼光對著對方臉頰一掃而過，順勢滑向身側，竟是直接無視。
苑陶身為全性弟子，卻為何對代掌門龔慶如此無禮？
代掌門是代掌門，掌門是掌門，兩個稱謂雖只一字之差，可意思卻差的遠了。
掌門……經過全體全性認同的那個才可以被稱為掌門，縱觀全性近代史，除了無根生，沒人做到過這一點。
至少現在的龔慶……做不到。
龔慶轉頭看向一邊，那裡立著一個人影，火苗晃動間，臉上似是蒙了一層薄紗，又似蓋了一張人皮。
定睛再看，紗覆面，皮貼肉，已是穩定了下來，見龔慶看來，沖他笑笑，還算友好。
龔慶點點頭，道：「給門人『著裝』，陸續上山吧，計畫可以開始了。」
域化毒點頭笑笑，算是答應。
他這邊答應的痛快，可有些人……卻很不痛快。
嘎吱嘎吱……
苑陶手裡使勁攥著珠子，盯著龔慶，皮笑肉不笑道：
「你這一場，倒是糾集了好些人，老的小的，連帶著些新來的，一股腦全給圈了進來。
誒~你說說，你現在到底算哪邊的？是咱全性的崽子呢，還是……龍虎山道士？」
這話說得可一點也不客氣，或者說，就差指著龔慶鼻子罵街了，罵他心思歹毒，想把全性囫圇個一起搭進去。
但是……話糙理不糙，聽著他的話，周圍所有人目光都冷了冷，若劍直刺，斜斜釘在龔慶身上。
龔慶上山多年，修道修的那是皮白肉嫩，溜光水滑，你左看右看，上瞅下瞅，人還是那個人，可就是不像全性的人。
面對場間愈來愈濃的惡意，龔慶倒是沒緊張，反而嗤的一聲笑了。
他搖頭晃腦，舒展筋骨，隨著他的動作，身上那被清規戒律框住的人形，直接抖散，散漫的活像灘爛泥。
剛才有多端正，此時就有多散漫。
他雙手撐著身體，也不嫌臟，直接坐在地上，道：「好些年沒感受到了，和以前一樣，呵~還是那般涼快。」
他指著苑陶，接著道：「老不死，老不死，為非作歹這麼些年月，如今你倒是惜起命來了？」
苑陶輕叱：「那是惜命么？我那是怕咱全折在裡邊。」
龔慶聞言卻不甚在意，懶洋洋道：
「假話，你苑陶手底下人命少說幾十條，可這大半卻都是咱門裡人，全性的崽子你屠得不比正派少，擱這裝什麼慈悲前輩呢。」
苑陶眼中泛紅，嘴角卻露出笑意，手中珠子越轉越快，真炁也是漸漸浮了起來，嘿了一聲，一發「嘲風」對著龔慶就甩了出去！
只聽得嗤的一聲破空聲響，眨眼間，珠子就離龔慶面門只餘三寸距離！
龔慶卻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輕聲開口道：「陸瑾也在上面呢，你不一直想見見嗎？怎麼著？不去？」
呼……
珠子立時止住，苑陶喜笑顏開，臉上褶子都顫了顫，哪有剛才那般劍拔弩張。
「要不是因為他，我為何要來這？怎麼著都得會會我這殺父仇人不是？」
誰知聽聞此言，龔慶哈哈大笑：「得了吧，你自己都覺著你老子死了活該，還搞這什麼為父報仇戲碼，苑陶，幾年不見，你怎麼改學演戲了？」
龔慶作死般開他玩笑，苑陶卻不甚在意，挑著眉道：「誰說我是為父報仇才來的？」
說著，他嘴角惡劣地咧了開去：「我就不能再見識見識他老人家當年殺我爹的好手段？為了他，我可找了不少朋友來呢。」
龔慶搖搖頭，對苑陶的話理都不想理，他樂意上山就行，正當他轉頭準備讓域化毒繼續時……
「我說，這回大夥得扔命進去填吧？不只陸瑾，這些天我可瞅著不少公司的，嘿，眼熟的緊吶！有不少當年還追殺過我呢。」
這是個坐在旁邊玩紙人的傢伙，一直沉默寡言，這時候卻開了口。
「愛去不去，大夥放開熱鬧去，沒你份！」龔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人一愣，緊接著就擺擺手，道：
「嘿嘿，我就那麼一說，沒說不去，別不帶我呀，命……哪有看熱鬧重要？」
龔慶掃視一圈，問道：「那六個呢？今晚沒來？」
「早上去了，域化毒給披的皮。當年四張狂變兩張狂，都是柳三燮害得。嘿，他們早就等不及想見見了。」
龔慶點點頭，但又皺了皺眉：「不行，這次不能讓他們對上柳三燮，有個活很重要，需要他們。」
苑陶聞言額角都抽了抽：「你要帶他們去干那事？不是人越少你越方便嗎？」
「這回不行，有個意外人物加入，沒他們，不靠譜。」
苑陶還想再問，卻被龔慶揮手打斷。
他又掃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人，等目光落到角落一個鍋蓋腦袋上，終於笑了笑。
「走吧，你得跟我一路。」
被點到名字的傢伙咧咧嘴，扶著眼鏡站了起來。
「你們是真不要命，我留著命可還有用呢，帶我去干那麼危險的事，我太爺可也在山上呢，事發了，我就死定了吧？我可不想死。」
龔慶聞言臉上笑得燦爛極了，一胳膊攬住對方肩膀，對著他耳朵輕聲細語，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什麼時候……輪到你想不想了？」
眾人對視一眼，嘴角同時抖了抖。
嘿嘿嘿嘿……
烏雲遮月，透不下一點光，冷風吹拂，搖不動此間火苗。
光影錯落，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