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窮盡一生所求者為何？
甄友被柳三燮的這頓呵斥搞得啞口無言，整個人都愣了愣。
他不由陷入了回憶之中。
「你說咱們這南北全真功法殊途同歸，但真就沒有進一步的可能了嗎？」
「丹祖大才，儒釋道三家皆通，他最後一篇功法失傳了多可惜，唉……要是能知道在哪就好了。」
「甄友！你猜猜我找到什麼了？！《金華秘文》的線索！咱們都有望更進一步了！」
「甄友……甄友，好可惜啊，生命可真短，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只差一步而已。」
直到最後，朋友臨死前望著自己的眼睛，吐出了最後一句話。
「甄友，好好活著……」
朋友生前的話語音猶在耳，至今亦有迴響。
死一般的寂靜在此間蔓延，甄友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下沉，眼看著就要被黑暗給吞噬了……
這時……
柳三燮的聲音又一次闖進了他的耳朵，幽幽中像一滴清水點進了他的心湖。
「何為人？」
他從地上慢慢站起，腰椎從彎曲佝僂一點一點掰正，直至站立挺直！
「一節一節的……把脊柱給立起來，明明爬著更舒服，四腳跑動更快，可偏偏有一群怪胎，非要直立起來……」
他盯著甄友的眼睛，道：「何為人？」
視線似乎穿越了洞穴，穿越了山谷，落到了那群爭相搶進山谷的猴子們身上。
「頂天立地的異獸！」
說到這裡，甄友已經從迷惘中醒了過來。
「頂天立地？」他不由喃喃出聲，腦中靈光一閃，視線不由落到了場中那塊腳印石板。
「在上面？」他不由疑惑出聲。
「不，下面……」
柳三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噙笑，接著道：「借用一個邋遢姑娘的話來說……」
「頂天的基礎……是立地啊。」
接著在甄友道士不可置信的眼光中，柳三燮蹲在地上，兩指裹炁，對著腳掌石塊中心的「湧泉穴」就點了下去。
轟隆！轟隆！
地面開裂，在機關的隆隆聲中，將地下之景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深深的洞穴，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底，盤旋而下的階梯似是蟒蛇纏身，幽靜中透出陣陣詭異。
咕嘟……
甄友不由咽了口口水，望向柳三燮的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你早就想到了？」
誰知聽聞這話，柳三燮撇了撇嘴，道：「照著答案抄，誰不會……」
沒等甄友明白其中的意思，柳三燮就對著他伸出了手。
「來，來見見伱這一行所求之物到底為何……」
他望著甄友搖了搖頭，接著道：「可能真相併不如人所願，但卻也算有個結果……
把這番鬧劇結束吧，」
……
往地下走的階梯幽深、黑暗，可臨到洞底，光線卻一下子充盈了起來，將整個地下洞穴耀的明亮異常。
「這就是秘密的答案？」甄友怔怔出神。
如柳三燮所說，真相併不如人所願……
入眼所見的空曠空間里除了洞頂那「九曲盤恆洞」五個大字清晰可見外，牆壁上的文字被外力抹除了很大一部分，僅剩下的幾個字也斷斷續續連不起來。
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結果就在眼前，可是卻被人毀了個囫圇！
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念念不忘的東西……竟然僅剩下幾個破字？！
這些東西能幹嘛用？這連殘篇都算不上！
到頭來原來所求只是一場空？！
本以為自己會心神失守，大發雷霆，憤怒喝罵出聲！可是……
出乎意料的，甄友此時的心裡卻異常平靜，平靜到連他自己都感覺到意外。
他轉頭看向柳三燮，自嘲地笑了笑，道：
「心真大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費了這麼大勁，什麼也沒找到，心裡居然一點波動都沒有……」
「臨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竟然從來都沒把《金華秘文》看得很重，心雖失落，更多的卻是無關緊要……」
柳三燮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才調侃道：「比我預想中的要好，也比我預想中的要差。」
「你沒有被氣得吐血三升，直接原地升天，實在算是好事。」
「可也因為你一點波動也沒，嘿……你這傢伙我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真的把自己給放棄了。」
柳三燮指了指甄友，直接道出他此時的狀態。
「你不是想死在這裡，你預想中的死亡是在尋找這裡的路上死掉，不管有沒有找到什麼勞什子《金華秘文》，你希望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去尋找，這樣你就可以坦然地對自己說……」
「我儘力了，我窮盡我所有的力氣去幫朋友完成所願，等我死後再見到他，我也能毫無愧疚，毫無遺憾地對他說一句……」
「我儘力了……」
柳三燮頓了頓，眼底浮現出一絲傷感。
「還是那句話，捫心自問，你的朋友真的希望你為了這件事而窮盡一生嗎？」
甄友聞言低下了頭，柳三燮的話語似刀割一般划過心頭。
《金華秘文》是一場空他都沒有多大的心理波瀾，可柳三燮的話卻給他的心，來了血淋淋的一刀！
「我不知道……我……」
「甄友……好好活著。」
恍惚間，朋友的那雙關切的眼睛似乎穿越了遙遠的時間，在此時直直地盯住了自己，將他的嘴直接堵住，和著哀傷與關切一股腦地咽進肚子里。
眼淚不自覺地湧出，划過臉頰，在嘴角漾出酸澀，甄友無聲地啜泣著。
柳三燮此時亦是心有所感，道：「還記得那個提示嗎？」
「誠？」
「對……雖然此間功法已失，可後來者無根生卻給我們留下了更重要的東西……」
他指了指洞頂的「九曲盤恆洞」，笑道：「無根生的這句言語，和他所做的事，都在否定紫陽山人。」
「好為人師不可，誠，才是根本。」
「何謂誠？」
「一個人修行的最終目的，就是「誠」。」
「誠者，天之道。
天道不會跟人商量，天道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人法天地也應該做到一個誠字，百分之百的去貫徹知行合一，而不是被這條山谷所迷惑，去依靠山谷的力量。
所以一切努力應該用在修行自己的堅如磐石的心上，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法門。
一個達到了「誠」這個狀態的人，就是一個心如磐石的人。」
「最後能不能掌握這個功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來這裡的過程中你是不是做到了、達到了「誠」的狀態。
達到了狀態，不知道法門以後自己沒準能創出其他術法也說不定。
所以，重要的是過程，是狀態。
能找到山谷內秘密的山洞，也是這個人明白了什麼是頂天立地，達到誠的狀態的證明，這已經是最大的收穫了。」
柳三燮說到這裡，不由笑了笑，道：「我所言乃一家之言，正確不正確暫且不論，但是……」
他調侃著，接著道：
「等你下去再見到你那朋友時，可千萬別說你在這什麼都沒找到，照著我這番話糊弄過去……
沒準他也能挺樂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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