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詩陽來了，就在我們還討論他們到底看不看得起我們的時候，樓下敲門聲響起。
安仔開了門，讓她上來。
杜詩陽看見我的第一眼，就十分驚訝地說道：「你怎麼瘦成這樣啊？聽說你病了，可沒想到你病成這樣啊？」
我笑了笑道：「沒病，現在都好了，就是在恢複中！坐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呢？」
杜詩陽責怪地看了陸萍一眼道：「都不和我說實話，也沒人肯告訴我，你們是真不把我當自己人啊！怎麼滴，看我落魄了，不願意理我了？」
陸萍不滿地說道：「杜大小姐，不是我不告訴你啊，是阿飛自己不願意讓人知道的！」
耀陽補充道：「落魄的鳳凰也比雞美不是？誰敢瞧不起你杜大小姐啊！我們正討論這事呢？說你們這些貴族根本就看不起我們這些暴發戶，你們血液里流淌著的才是正宗的皇家血液，我們這些平民，這輩子都沒法和你們比啊！」
杜詩陽撇撇嘴道：「我哪來的皇家血統啊？再說了，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們了？你這話說的就違心了！你才是皇城根底下長大的孩子啊，放在以前，我們這廣東可都是南蠻呢！」
耀陽翻著白眼道：「現在咱們說的不是個人出身，而是企業！」
我不耐煩地說道：「好了，詩陽又沒得罪你們，犯得著拿她開涮嗎？坐吧，詩陽，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直接說就是了！」
杜詩陽感激地看著我關心道：「你先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兒？至少輕了二十斤吧？」
我搖搖頭道：「就是病了一場，現在好了，沒事的！」
杜詩陽嗯了一聲道：「那就好！我是來借錢的，7000萬，按商業貸款算利息，一年內還一半，另一半時間我確定不下來，行不？」
我看向陸萍，杜詩陽馬上不滿地說道：「這事現在都得問陸總了？」
耀陽替陸萍說道：「你不是先找的陸總嗎？」
杜詩陽解釋道：「我是找不到阿飛，才去找陸總的!」
耀陽哦了一聲道：「怎麼找我們陸總就不行了？陸總沒錢借你啊？」
杜詩陽瞪了耀陽一眼道：「你踩著你尾巴了啊？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吃了火藥了？」
耀陽笑嘻嘻地說道：「沒啥，就是不想打完天下了，後宮爭寵，打天下的妃子還沒轉正，又來了一個相當皇后的，我替妃子不值啊！」
我皺眉說道：「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有事沒事，沒事去公司，有事去辦事！看給你閑的？」
耀陽看我真生氣了，撇撇嘴說道：「我走，現在看我都礙事了！陸萍，走，咱們不耽誤她們談情說愛！」
陸萍臉一紅也跟著責怪道：「你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要走你走吧，我這兒談生意呢！」
耀陽切了一聲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走，行了吧？」
耀陽下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杜詩陽說道：「他今天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7000萬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明知道綠水園現在就是個坑，你還要往下跳嗎？為什麼不等清算拍賣後呢？」
杜詩陽解釋道：「怎麼說，綠水園也是我爸的心血，我不想就這樣敗在我手裡啊！」
陸萍跟著說道：「你現在投資進去，就是等於把錢送給國投啊，他們都是罪魁禍首，要不是他們綠水園也不至於搞成今天這樣！」
杜詩陽哎了一聲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為之而為之啊！我想試試！」
陸萍看向我，我點頭道：「那就試試吧，給你一個億，賺錢還錢分錢，不賺錢慢慢還，什麼時候都行！」
陸萍點頭道：「明天給你轉，行不？」
杜詩陽感激地說道：「太感謝了，利息我會算著的！」
我擺擺手道：「那你就真見外了！」
然後看了看她問道：「國投的事，你是真的一點不知道？就沒什麼風聲傳到你耳朵里？」
杜詩陽不解地問道：「什麼事？來來去去不就那點事嗎？聽說了，第四季度報表造假，這其實也沒啥，那個上市公司不是如此啊，我倒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
我哎了一聲道：「這今年你的商業嗅覺這麼不敏感了嗎？堂堂國投公司一個季度報表都敢作假了，這還不說明問題嗎？這就是暴雷的預兆啊，能撤出來的，就趕快撤出來吧！」
杜詩陽還是不太相信我的話，再次確認道：「你說國投也會暴雷？不可能吧？這可是央企啊！」
我嘆了口氣道：「市場經濟，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企業性質，不符合市場經濟，就得被淘汰，管你老子是誰呢？你這幾年都去幹什麼了？怎麼變得這麼遲鈍了？」
杜詩陽狐疑道：「就算我的商業嗅覺不行了，可這事實明擺著啊，國家總不可能讓國投都倒了吧？那誰還有信心投資了？」
我搖頭道：「都和你說了，這是市場規則，優勝略汰，誰都逃不過去，國家也不能一味地填坑啊？明知道那是個無底洞，還要往裡面填！大環境，我先不和你討論，我就問你，你拿了錢後之後怎麼辦？直接去收綠水園嗎？你是打算先收購了國投的股份，還是打算先把欠款還上啊？這一個億可是不夠你還的啊！」
杜詩陽猶豫著說道：「我打算先絕對控股，踢掉那些虧錢的項目……」
我打斷她道：「你先停一停，你根本就不可能絕對控股，沒人介入，他們會儘快脫身，甩掉所有股權，可有人拿錢出來，他們就會想聞到腥的貓，還會和你坐地起價！你的錢還沒到那些未完成的項目呢，就進了他們腰包里！到最後，綠水園還是得破產！現在綠水園唯一的選擇也就只有破產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死心眼呢？沒了一個綠水園，還可以創造出來一個紅水園，碧水園啊！只要是你們老杜家的，就一樣是你們自己的招牌啊！有個事實你一定要認清啊，被時代淘汰的東西，就已經不符合這個時代了，這是不可避免的現實，你得接受！」
杜詩陽哎了一聲，終於妥協道：「那你說，如果綠水園宣布破產後，我是不是可以再收回來呢？」
陸萍不贊成道：「其實，我覺得真沒這個必要，畢竟在白紙上寫字更容易些！」
我也附和道：「是啊，一個億的資金，以你的能力，締造另一個地產帝國不是更好嗎？那爛攤子，誰收誰頭疼！你也不看看，綠水園投資的都是什麼爛項目，別說賺錢了，那就是圈錢，那圈了一鼻子的灰，早就沒人買賬了！以前的人買綠水園的房子，說它質量好，物業管理到位，可現在呢？新盤推出，連看的人都沒有，爛在骨子裡了，別想了！」
杜詩陽嘆氣道：「就真沒辦法了嗎？你們再幫我想想！」
看到這樣說她都不死心，陸萍道：「萬眾我們都救不活了，更別說你的綠水園了，放棄吧！」
杜詩陽再次求助地看著我，我撇撇嘴道：「看我也是一樣的答案，你有興趣，下午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董總，看看她怎麼說就知道了！」
中山的療養院里，董總坐著輪椅，被人推了出來，看見我的第一句也是一樣：「你怎麼瘦成這樣啊？」
我哎了一聲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這腿是？」
董總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那天我去萬眾，看著自己的雕像被推倒，一時沒站穩摔下了石階，現在半癱了！」
我有些責怪地說道：「經歷了這麼多，你怎麼還那麼在乎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董總笑了笑道：「還是想不開唄，這不遭報應了！我已經很感恩了，沒進去，沒搭上條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然後，她看到我身後的兩位大美女，笑了笑問候道；「陸總，杜總，你們也跟著一起來了！」
陸萍還是十分謙遜地說道：「董總，您就別叫我陸總了，叫我小陸，或者叫我名字就行了！」
董總搖頭道：「那怎麼行？你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陸總了，都不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你這是颶風啊，都不是後浪了！之前還一直有人拿你和我對比，我就覺得這對你十分的不公平，根本就沒有一點可比性，你可是靠著自己的實力，一步一個腳印做到今天的成就的！我那時多少有些運氣成分，這不，還沒把握好，落到晚景凄涼！」
陸萍謙虛地說道：「董總，沒您的教誨和幫助，那會有我今天啊！」
董總看了看我，笑了笑道：「那是我的功勞嗎？」
陸萍有些不好意思道：「當然這是您的功勞了，也離不開大家的幫助！」
董總不說破，看向杜詩陽說道：「杜總，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你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看我了？」
杜詩陽望著董總，感慨道：「您這身體真該保重啊！」
董總平淡地說道：「這也沒什麼，生老病死，這都是自然界不可抗力，身邊的老朋友走的走，病的病，我這已經算是好的了！是不是啊，陳總！？」
我低頭不語，董總繼續說道：「你今天不會就是帶她們兩個來看我的吧？」
我這才抬起頭說道：「看你肯定是主要任務了，順便我還是想了解一下萬眾現在的狀況！」
董總噢了一聲道；「說起這事，我還得感謝陸總呢，沒少幫我！可惜啊，萬眾雖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卻一點生命力都沒了！一個再也看不到希望的企業了！」
我不解地問道：「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我看過萬眾的年度報表，一切都還算是及格啊！這裡面也沒什麼水分，算是交了一份及格的答卷啊！」
董總輕哼了一聲道：「你會看不出來？你做了這麼多年，這麼多的企業，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報表是真實的，可也是在湊數啊，不能說是虛假，卻也不是真實的！像鐘錶，汽車和手機，年度報表裡面是不虧不賺，可投進去的錢不就是打了水漂嗎？能看到回本的那一天嗎？把預估值提高一點就行了！」
陸萍一陣見血道：「那可不是提高一點啊，來展望未來，要在汽車市場上取得一席之地呢！」
董總輕笑道：「你們說有可能嗎？術業有專攻啊，一個做空調的企業，就該專心做空調，做點什麼家用電器也算是擴展一下自己的業務範圍就不錯了！可去跨行做什麼汽車，手機啊！真是異想天開！我那時啊，就覺得一通百通，就跟一個十分能幹的銷售員一樣，認為只要我能力在，賣什麼產品都能賣的好，殊不知，現今的社會，再也不是那個靠一張嘴就能賣出東西的年代了！不但要懂人情世故，知道各行各業的規則，最重要的是專業，一定要專業！隨便那個行業，沒個三五年，不沉下心來，是什麼都做不好的！陳總，比我早太久知道這個道理了，所以沒走一點彎路啊！」
我慚愧地說道：「這幾年我的心思都不在生意上了，錢雖然是賺到了，那也是借其他人的光，我自己的本事倒是越來越退化了！」
董總撇嘴道：「你教訓我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麼謙虛啊？可能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對立面的原因吧？她們……還都好吧？」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你說的她們是誰？」
董總噢了一聲道：「太多人了，這次出事的人太多了，是吧？我算是運氣好的了！」
我嗯了一聲道：「是你主動合作，不是你運氣好！這很重要！是關鍵！」
董總不住地嘆氣道：「什麼運氣好啊，還不是你罵醒了我，我覺得自己是死定了，想著死前總該清醒一點吧！這才做出了人生最正確的選擇！雖然是個很艱難的選擇！」
陸萍不解道：「黑白這麼明顯，要選擇嗎？」
董總和我同時對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