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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別再為他流淚

就別再為他流淚,

別再讓他操控你的傷悲,

就算有一點愚昧,一點點後悔,

也不要太狼狽。

他不值得你的淚,

把那遺憾留在大雨的街。

你曾在迷失的路途中盲目追,

以後為自己醉。

——《別再為他流淚》

誰かを ずっと信じて 喜びが聞こえるなら

傷つくことを今は怖がらず あなただけは守りたい

……

耳邊依舊是柔美的鋼琴曲,還是那首《守りたいもの》,原來是回憶的巨浪席捲了我的夢境。

夢裡的我還在昔年那場人海如潮的演唱會上,為他唱著一首一首的情歌,而當我睜開眼,卻發覺自己正坐在汽車裡,疲倦地靠在華之楠的肩膀上。

我一時間有些迷惘,差一點就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你醒啦!」華之楠動了動自己那被我靠得幾乎僵掉的肩膀,又順手幫我理了理額前有些凌亂的劉海,「做了很久的夢吧?我見你睡得沉,偶爾還會發笑,知道你一定在做美夢,所以不忍心叫醒你。」

我這才意識到,夢裡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今天是聖誕節,而我在和華之楠約會,看完電影之後,我竟然在他的車裡睡著了,還做了一場恍如隔世的夢。

那是我不忍想起的回憶,因為喻烯月早已經在我面前,把過去十年的甜蜜親手摔碎了。

我強迫自己忘記曾經對他刻骨銘心的愛意,甚至不止一次地在人前把他羞辱得狗血淋頭,就是為了讓自己去恨他。

可是,我竟然還是會在夢裡見到他。

那是從前的他。

那是摻了蜜糖的慢性毒藥,越甜,越貪戀,就會讓人死得越快。

而我已經中過一次他的毒,死得痛苦凄慘,又怎麼可能再傻傻地甘之如飴呢?

「花苗,你的夢話很有意思。」華之楠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你在夢裡叫了我的名字呢,你夢到我了嗎?」

我一愣,然後臉就紅了:「是嗎?我居然會說夢話……」

他點點頭,緊接著又換上了一臉的無奈:「只不過,你也叫了阿月的名字。」

「哦。」我面無表情,「我夢見和你小的時候,順便也夢見了他。」

「順便?」華之楠捕捉到了我話里有些耐人尋味的字眼,抱懷說,「你這一順便可了不得,你在夢裡叫了兩次我的名字,卻把他的名字叫了不下十次……你可真會順便。」

車廂里的空氣似乎突然變得有點酸。

我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試探性地問:「你吃醋了?」

華之楠揚起眉毛,反問:「你覺得我不該吃醋嗎?」

我聳聳肩,打趣道:「我以為你只會紳士優雅地說一句什麼『沒關係,有一天你一定會在夢裡叫本少爺的名字一百次,所以本少爺不會灰心的,會一直等著你』之類的。」

「花苗。」華之楠輕輕呢喃著我的名字。

「嗯?」我假裝和平時一樣,隨意地抬起臉。

他卻已經用雙臂溫柔地圈住了我,一點點向我逼近。

直到他的鼻尖輕輕撞上了我,夜晚昏暗的路燈透過車窗玻璃斜映著他的側臉,好像夜幕下翩然降臨的王子。

他的呼吸一絲一絲,暖暖的,遊走在我唇邊:「我已經等了十年,他還沒有從你的心裡搬出去嗎?」

「阿楠……」

「我什麼時候才能住進去呢?」他打斷我嘗試辯駁的言語,直接用手指向我的心臟所在。

我遲疑了一瞬間,他的眼神卻在那一瞬間布滿落寞,如同璀璨的流星從繁空滑落,跌進地獄。

「花苗,你這一秒的沉默就已經宣判了我的死刑。」他原本磁性動聽的聲音竟然變得微微嘶啞。

「對不起,阿楠,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笨拙的句子來安慰他。

「呵呵。」他苦笑,「不是故意,我當然知道,你對他是情不自禁啊……就好像我對你一樣。」

「阿楠,我保證,我向你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想他了!」我急急忙忙地解釋,甚至舉起手來做發誓的姿勢。

「和我保證是沒有用的,要對你自己的心保證才對。」

華之楠的目光就定在我不知所措的臉上,沉默了很久,他輕輕笑了,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閉上眼睛,將他的雙唇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我的。

淺淺的吻,卻情深義重。

不像我對喻烯月所烙印的蜻蜓點水,也沒有我夢寐以求的怦然心動。

我卻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推開他。

我僵僵地坐在那裡,他的吻只有短短几秒鐘,卻讓我想起了幾年的時光。

眼前這個人——

是初遇時,從畫架旁眼疾手快地扶穩即將摔倒的我,再把我攬在懷裡,眉眼含笑的他。

是海灘上,把哭得撕心裂肺的我狠狠抱住,哽咽地安慰我,說一切都會沒事的他。

是人潮里,把其他女生的情書當場拒絕,再把手搭在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說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的他。

是約會時,悄無聲息地送上我最愛的鋼琴樂,在我抬起眼時,看到的後視鏡里映著的,溫柔的他。

是此時此刻,碧水街停駐的車廂里,落寞沉靜、滿心難過,卻還固執地吻著我,乞求我能打開心門的他。

我和華之楠是同一類人。

我們都愛著不愛自己的人——

愛情是毒藥,我們卻飲鴆止渴。

「不早了,你上樓吧。」華之楠深吸一口氣,起身為我打開車門,在我下車之前卻又補充一句,「他在等你。」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喻烯月正站在公寓大門外,動也不動地望著我。他穿著黑色羽絨服,戴著那頂用來遮擋他額頭傷口的黑帽子,以至於我一直都沒發現。

如果剛才他在這裡……

那麼,他看到了多少?

我心臟不由得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一臉驕傲,昂首闊步地走過去,好像我和華之楠在他面前接吻這件事來得十分理所當然。

事實上,真的是理所當然。

喻烯月,是沒資格多說一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