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沈初安接過湯，蒼白憔悴的臉上還有因為久睡而浮起的一層虛汗，王衡順手就抽了張紙巾替她輕輕拭汗。
「不……不用了……」
沈初安偏過頭去，手指有些不安的攪動被子，岔開話題道：「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王衡尷尬笑笑，把紙巾在手裡團成個球：「忙裡偷閒唄。」
「感覺怎麼樣？傷口疼的厲害嗎？護工照顧的還盡心嗎？現在孩子出生了，一個護工或許不太夠用，要不要再請個育兒師來？」
沈初安道：「還好，都還好，我也找過育兒師，只是暫時還沒看到合適的。」
王衡道：「你要是信得過我，還是我幫你找吧。」
「那就麻煩你了。」沈初安垂下眼睛：「總這樣麻煩你，我實在很過意不去，以後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請儘管開口。」
王衡的笑容更深，變得有些意味深長：「當然，你總會幫上我的。」頓了頓，他道：「只不過……你一定要跟我這麼生疏嗎？」
「至少咱們曾經可是約過會的關係，你還答應過想跟我交往一下試試。你來的這些天我常常在想，假如那天我沒有讓傅淮宸把你帶走，假如我不顧一切的衝進那幢別墅把你搶出來……」
沈初安抓著被子的手開始攥緊，發抖：「別說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或是上天也覺得你我沒有緣分吧。」
王衡忽然抓住她的手。
「我不這樣認為。」
他認真地看著她，一字字道：「你不覺得，我們在這裡重逢就是上天對我們最好的安排嗎？」
「初安，這個世界有這麼多國家，一個國家又有這麼多城市，而我們兩個飄零在外的旅人偏偏在這裡重逢，你難道還能說我們沒有緣分嗎？這裡沒有傅淮宸，只有我們兩個。」
他的表情誠懇而專註：「我們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沈初安怔了怔。
她沒想到，像王衡這樣的人至今都還對她念念不忘。
她用力地抽回手，有些疲憊道：「王先生，你或許忘記了，但我覺得還是提醒一下你比較好，我和傅淮宸並沒有離婚，無論從哪個國家的法律來說，我和他都還是夫妻關係。」
「而且就在前天，大夫告訴我，我的子宮損傷很嚴重，還切除了雙側輸卵管，不可能再懷孕了。」
「我不知道你現在說的這些話是你的習慣使然，還是另有用心，或是別的什麼，總之我想說的是，從現實角度考慮，你我都知道，你的家裡絕不會容許你娶我，而我也絕不會當你的情婦，所以這些話也請你不要再說了。」
王衡沉默很久，才緩緩道：「抱歉，是我太情不自禁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以前是，現在也是。」
「謝謝你的喜歡。」
除了這一句，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醫院裡休養了兩個多月，沈初安總算可以出院了。
也快要到跟公司約定的入職時間了。
她搬進了王衡幫她找的房子里，離公司很近，月租並不便宜，甚至她的工資在付完房租之後根本不剩什麼錢了。
王衡不止一次地勸過她：「你又不缺錢，人在異國他鄉，還帶著孩子，實在太辛苦了，就算你要工作，至少也要等孩子長大一些。」
「別人生完孩子至少胖三圈，你呢，都快瘦脫相了。」
沈初安妝容濃艷，一隻口紅足夠壓下她所有的憔悴，展現出最明媚動人的一面。
她總算脫掉了病服，重新穿上職業裝。
她的身材依舊完美，腰肢仍舊纖細，比之原來的玲瓏有致，更多了幾分弱不勝衣之態。
「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很辛苦，可我必須得去工作。」
她道：「像我這種專業必須得積累大量的工作經驗才行，一旦離開的久了，業務水平必然生疏，到時候再想找工作可就難了。」
「可你名下的財產夠你花一輩子了，何必一定要工作呢？」
「我相信，如果我現在如果還在傅淮宸身邊，他也一定會這樣勸我。」沈初安一笑：「所以我離開他了。」
這話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王衡果然不敢再勸了。
那真是一段非常非常辛苦的日子。
她的工作本就繁瑣勞累，因為換了一種語言環境，方方面面還需要重新適應，再加上她本就超過大半年沒有工作了，工作能力已經開始了下滑。
並且她的寶寶因為是早產，體質很差，常常生病，縱然花高價請了有名的育兒師，也不能改變分毫。
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她在醫院裡一邊加班改方案，懷裡還要抱著發著燒哭鬧不止的寶寶。
看著孩子因病痛哭的嘶啞的嗓子，看著他難受的小臉，沈初安感覺自己的心都彷彿要撕碎了。
這樣的情況足足持續了半年。
有好幾次她幾乎要撐不下去，甚至有一次她都抱著孩子站上了樓頂。
她沒有跳下去。
夜風輕柔地吹拂她的亂髮，懷中的嬰兒剛剛睡熟。
上一次如此絕望無助，感覺活不下去的時候，是江遠瑞帶她走了出來，這次，她靠的是自己。
「我不能輸。」
她對自己說：「我不能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天晚上，她哭的滿臉淚痕，天亮之後，她彷彿重獲新生。
她畢竟還是撐了下來。
王衡從來沒有停止過追求她。
或許用「追求」這兩個字並不準確，因為他從來沒有讓沈初安答允過他什麼，只是固執地對她好。
他會在周末的時候帶一束鮮花來看她，有時候是奶粉、嬰兒零食、尿不濕，如果沈初安在加班，他會幫她處理工作上的難題，假如她剛好空閑——
「今天國家深林公園開放，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看向窗外：「難得天氣這麼好。」
他湊到嬰兒床邊，笑吟吟道：「小慕辭是不是也很想去？」
慕辭，沈慕辭，是沈初安給孩子起的名字，英文名更簡單，MUCER，很好記。
「想去的話就伸手抱抱嘍。」
不滿一歲的孩子已經會認人了，當他看見熟悉的叔叔朝他伸出手時，他也就笑著要抱抱。
「瞧，連他都同意了。」
沈初安把奶瓶裝進包里：「好吧，反正我也正要帶她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