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流民
謝風月本來剛睡醒，還處於朦朦朧朧之間，可一聽到流民二字時霎時間大腦一片清明。
「怎麼回事？」
李小寶一臉像是吃了屎的表情。
他明明聽見前方沒有雜亂腳步聲，也沒有車輪滾滾聲，怎麼會就遇見流民了呢？
他立即拔出腰間長刀，橫放於胸前，面色也沉重下來，那貫穿全臉的刀疤此時在他下壓的眉眼下，更顯得可怖兇悍。
「現下還暫時還未可知，但是現在過來的都是些老弱病殘，我還能應付過來，女郎你把窗戶的車閘放下不要露頭。」
謝風月為了謹慎起見，還讓摺紙把車簾處的閘門都上了鎖。
幾人在車廂里，一時間如同眼盲之人一樣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貴人們行行好吧，給點吃的吧。」
「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死的啊！」
「貴人好人必有好報啊！」
雜亂的祈求聲中伴隨著幾聲哭天搶地的哀嚎，讓折枝和花蕊不約而同的往後瑟縮了一下。
謝風月見狀安撫般的一手拍一個「沒事的沒事的，聽這聲音不過是一些老人，李小寶他能應付過來的。」
「前頭髮生什麼事了？」李小寶橫刀在前面露兇狠問道。
涌過來的幾人看這模樣，通通都止住了腳步。
還是一頭髮花白的老翁趔趔趄趄上前回道：「前頭拐過這個彎兒有貴人在布施，但是我們這些人都老了，連人群都擠不進去。」
他說著還抬眼瞅了一下李小寶的臉色，見他沒有呵斥繼續道「是前頭那個黃色衣服的小貴人說後面還有馬車的，讓我們這些擠不進去的先行在這邊等著。」
李小寶此時也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見他們臉上並無異色，想著也許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了。
於是他就敲了敲車窗壁小聲問道：「女郎可否把今日剩下的紅薯給他們？」
謝風月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他以為得不到女郎回應，就想把身邊那幾個紅薯丟給他們時。
車內淡淡的聲音響起「我們也沒得吃了，我家中父母已逝，所有錢財都拿出來買了這輛馬車就是想早些趕去投奔親人，如今我們幾人都還沒飢腸轆轆，本來還想追上前面的馬車，厚著臉皮去要一點吃食的。」
李小寶沒有料到謝風月會說這種話，一時間手足無措了起來，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些老人驚異的目光。
他們再次打量著這馬車，有先前那輛那幾輛豪華的馬車做對比，確實顯得這馬車不夠看了。
沒有珠串也沒有紗幔甚至是連車軲轆都沒有那馬車大。
他們躊躇了一會兒繼續問道：「就不能給我們一點吃的嗎？我們真的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就靠著路邊的嫩草樹皮過活。」
李小寶面露不忍就想開口向謝風月求情。
謝風月卻再次說道：「老伯不是我不想幫你們，實在是我們的乾糧也捉襟見肘了，你們該也知道，這附近根本就沒有村莊，我們就連補給都做不到，若是再晚一些到達下個村子，恐怕我們也只能喝水填飽肚子了，更何況我還有兩個幼妹了。」
待他說完馬車周邊的幾人全都變了臉色。
另外一稍顯年輕些的老翁，他顴骨高突，臉頰凹深，那雙咕嚕亂轉的眼睛中帶著濃濃的不相信意味開口：「這馬匹好歹都是二三十兩銀子，你若真是投奔親人，明明可以買騾子或者驢的，其實你就是不想幫我們，卻還找些漂亮借口。」
謝風月帶著些泣意回：「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們家中只有三個女兒，我叔叔伯伯們都想著吃絕戶，把我們家裡的錢財都瓜分得差不多了，最後也就分給了我們一匹馬兒，讓我們去找遠嫁的姑母。」
謝風月越說越入戲，最後竟然聲淚俱下的哭了出來。
那老翁指著李小寶問道：「那這人又是誰？」
謝風月哭哭啼啼，語調婉轉哀怨「他不過是我伯伯們礙於面子被迫給我們僱傭的僕從，伯伯們也怕我們這一行出了事兒，面子上過不去還無法向族人交代。」
突然被轉變了身份的李小寶臉上划過一絲愕然。
他雖不知女郎為何會說這些，但是他勝在聽話配合。
他冷硬著臉開口：「我把這些小娘子送到地方之後，這頭馬兒就是我的酬勞了，你們也別想打這馬兒的主意。」他把目光轉向那個盯著馬一臉饞樣的人。
幾人也不知是礙於李小寶兇狠的模樣下，還是真把謝風月的話聽了進去。
轉身就走了，看這架勢是要回他們口中那貴人所在的地方去了。
雖然那幾輛馬車被圍的水泄不通，可只要他們能等得下去，豁得出去。那就必定有吃的。
等到幾人消失在了轉角後，李小寶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女郎，你剛才為什麼不肯給他們東西？我們車上的食物完全夠我們幾人吃的呀？」
折枝和花蕊兩人也同樣疑惑的看著她。
謝風月打開閘門，掀起車簾，往外看了看，確定那幾人是真的不見人影之後才認真回答道：「你信不信之前的那輛馬車上的人也只是給了一人食物而已。」
李小寶懵懵懂懂，他並不是很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謝風月繼而嘆了口氣「這些人歲數這麼大，還能在流民群裡面活下去，要麼就是他們有手段或者有親屬照料，要麼就是流民群需要他們。」
李小寶和摺紙兩人還是一副沒聽懂的模樣。
倒是花蕊猶疑片刻後問道：「難道這些人都是鉺？」
謝風月點了點頭「只有老人和小孩更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若是換了你，在大街上遇到兩個乞丐，一個是年輕年輕力壯的青年，另外一個則是行將就木的老者，你會選擇把手裡的東西給誰呢？」
見他們還在思考她繼續解釋：「他們說話中氣十足，哪裡像是餓了十天半個月的人呢，若是他們在我們這兒得了吃食，要不了半刻鐘，其他流民就會循著過來把我們把車團團圍住，到時候他們若是只搶吃的，那都還好，就怕他們心不足蛇吞象。」
李小寶聽完後才思索起來，之前自己確實是因為看到過來的都是老人才動了惻隱之心。
可若是真像女郎所說那樣，因為給了他們一點紅薯，就會招來他們的哄搶，那他豈不就是罪人一個了嗎？
他表情羞愧難當女郎「那我們現下該怎麼辦呢？」
謝風月展顏一笑聽他既然他這麼問出了口就代表了他必定是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也就理解了這事兒的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