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卷 端倪

安鐵差點被這個小女孩推一個趔趄,定睛一看,不是那個捲走張生二萬塊錢的桐桐是誰?

一看見她,安鐵心裡來氣,沉聲道:「你又在鬧什麼妖,我正要找你,你倒找上門來了。」

桐桐可憐兮兮地連聲說:「救命要緊!救命要緊!我不是給你留條了嗎,我回頭馬上就還你們,這麼小氣幹嘛呀。現在一定要救救我呀!」她嘴裡喊著救命,臉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可音聲清脆,神情頑皮,完全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眼睛骨碌亂轉。

彭坤笑眯眯地看著這個小女孩,溫和地問:「小妹妹,誰想害你啊?」

桐桐看了彭坤一眼,馬上對彭坤說:「剛才有個色狼,一直跟著我,臉上滿臉橫肉,好可怕!」說完,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

安鐵往農貿市場的出口處看了一眼,似乎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往外走,那背影看的安鐵一愣,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認識她啊?」彭坤看看安鐵,又看看桐桐。

「嗯,認識,印象還很深刻。」安鐵苦笑道。

「我們還要買菜嗎?」安鐵問,他根本不相信會有什麼人欺負這個小女孩,一般來說只有她欺負別人才是。

「我們再轉轉看看需要什麼。」彭坤說。兩個人有準備在菜市場轉了一會,桐桐亦步亦趨地跟在兩個人的身後,一刻也不離開。

這時候,突然一個高大的黑臉漢子提著刀,從安鐵他們的眼前疾步而過,向著前面敗走一方的幾個人喊道:「你們幾個孫子給我聽好了,回去告訴你們老大,這是我們的地盤,懂點規矩。」

安鐵看著這些人,身上大都掛了彩,然後安鐵就發現身後的桐桐探出一個腦袋,伸長了脖子睜著眼睛看著那些人,嘴裡嘟囔著:「這麼快就打完啦?」

安鐵和彭坤看了看桐桐,一起笑了起來。

「行了,完事了,沒熱鬧看了,你也完全了,走吧。」安鐵心想,還是趕緊讓這個女孩離開的好,好像跟她在一起,就沒什麼好事,張生的那二萬塊錢她有能力就還,沒能力就算吧。

這時,安鐵心裡又閃過瞳瞳的影子,想起瞳瞳的安靜平和的笑容,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把你那個朋友的電話給我,我去還他的錢。」桐桐站在那裡不太高興地說,似乎安鐵不應該攆她走。

安鐵猶豫了一下,把張生的電話寫給了她。

從彭坤那裡回來,安鐵把車開到維也納山莊的門口,發現有一輛搬家車堵在小區大門口,那是一輛EMS國際運輸車,車身很大,門口的保安正在開啟大門的另一側,安鐵把車停在那輛搬家車後面,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等著那輛過去。

等那輛車開動以後,安鐵緩緩跟在車後面,暗想這車速也他媽太慢了,只盼著這車趕緊轉彎,誰知這輛車一直堵在自己前面,竟一直往安鐵所在的那棟樓開過去,安鐵很想按幾下喇叭,催促那輛車能快一點,可轉念一想,還是自己繞一圈吧,估計車裡面有什麼易碎的東西,大晚上的人家搬家也不容易。

安鐵繞著開到樓的另一側,把車停到地下車庫,然後緩步走到自己家的樓門口,看到剛才那輛搬家車正好停在隔壁的樓門,正在往樓上運東西,安鐵正想走進自己家所在的那個門樓,猛然頓了一下,藉著小區的燈光,安鐵看到那輛車裡運下來的傢具幾乎都是鵝黃色的。

安鐵停住腳步,微微楞了一下,鵝黃色?安鐵一下想起瞳瞳與自己在三亞說的話,眯起眼睛看著那些傢具,那些不都是瞳瞳喜歡的顏色嗎?

安鐵站在那裡呆了一會,那些顏色看起來那麼柔和,那麼明亮。

「叔叔,如果我們有一棟自己的房子,我要把房子里的東西都弄成鵝黃色的,鵝黃色窗帘、鵝黃色的桌布、鵝黃色的床單,等我們每天早晨睜開眼睛,還能看到鵝黃色的光線,你說,那該多美啊!」

安鐵此時看著那些傢具的顏色,眼睛微微有些刺痛,甩了甩頭,逃也似地上了樓,這些天,每次站在門口,安鐵都有一陣恍惚,似乎自己一打開家門,瞳瞳就呆在房間的每個角落,等著自己靠近的時候對自己微笑著叫一聲:「叔叔,你回來啦!」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安鐵推門走進去,張生還沒回來,可是自己的卧室里似乎傳出一些響動,安鐵警覺地走到卧室門口,猛地推開門,感覺聲音好像是從隔壁傳來的,一想起旁邊樓門的那輛搬家車,安鐵舒了一口氣,心想,可能新搬來的那戶人家就在自己卧室的隔壁,估計現在正在牆上打釘子呢。

安鐵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掃一眼餐桌,張生好像吃飯吃了一半就出去了,這也難怪,那個叫桐桐的小丫頭突然冒出來說還錢,張生肯定是沒吃完飯就跑出去了,想到這裡,安鐵搖頭笑了笑,這個張生,遇到那個小丫頭算是遇到剋星了。

安鐵點了一根煙,聽著隔壁傳來的往牆壁打釘子的聲音,記得以前隔壁的房間似乎沒什麼動靜,一直以為這棟樓的隔音很好,今天這麼一聽,恐怕叫|床聲要是大一點也能聽得到吧。

這時,安鐵又想起了那戶人家那些清一色的傢具,那種顏色,怎麼想跟色情也沾不上邊,安鐵吐了一口煙,仰躺在沙發上,隔壁的那些響動漸漸成了催眠曲,讓安鐵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在維也納山莊,安鐵家的隔壁,一間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兩居里,到處都是一片鵝黃的顏色,只有一絲一縷的米白,把整間屋子布置得像一個靈動而飄渺。

一個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孩站在陽台上,對著維也納山莊的大門,眼睛直直地盯著搬家車後面的那輛別克,激動得用手不自覺的抓緊陽台上紗簾,差點把那剛穿好的鵝黃色的帘子給拽下來,被女孩抓過地方出了一層細微的褶皺,就像站在陽台上的那個女孩複雜的心情,一時半會也舒展不開。

眼看著那輛別克繞了過去,女孩失望地垂下眼帘,緩緩走到卧室,盯著床上那片雪白的牆壁發獃。

「小影,你去叫人把這上面釘幾根釘子,以後掛畫框用。」女孩輕聲對身旁那個短髮的女孩說道。

「大小姐,你還是先回去吧,這裡現在很亂,等弄好了咱們再過來。」小影低著頭勸說道。

「不,我今晚就住在這了,你去叫人釘釘子。」女孩皺著眉頭說道,眼睛還是看著牆壁,似乎想把視線穿過去,看看牆那邊的房子里是什麼樣子。

「是!」小影招呼工人過來給牆上釘釘子,然後護在女孩身邊。

工人按照女孩所說的幾個位置在牆壁上釘好釘子以後,外面的房間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女孩坐在床沿上,眼睛盯著雪白的牆壁,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站在一旁的小影看到女孩的微笑楞了一下。

小影還從來沒看見大小姐這樣笑過,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大小姐,從小影被派到她身邊那一刻開始,小影就覺得這大小姐似乎不愛笑,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清清淡淡的,對自己也若即若離。

「小影,你出去吧,我自己呆一會,還有,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住,你就叫我瞳瞳吧。」女孩看著小影說道。

「嗯……好!」小影有些猶豫,但看到女孩那堅定的眼神,和她說話時亮晶晶的眼睛,還是妥協了。

「那你叫我瞳瞳,現在就叫一次。」女孩的淡淡地微笑著。

小影愣愣地看著女孩對自己笑,有些吃力地說道:「瞳……瞳小姐!」小影可以肯定,此時自己的樣子很窘迫。

「都說了,把小姐兩個字去掉,叫瞳瞳,你要慢慢習慣,否則我去學校你要是叫我小姐,那多奇怪啊。」女孩耐心地對小影說道。

「瞳……瞳!瞳瞳!」小影說得很困難,但心裡卻如釋重負。

「嗯,小影,其實你跟我也差不多大吧?」

「呃?」小影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搞不清楚這個大小姐究竟有多大,看上去她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可她似乎很聰明什麼都懂,小影曾經看到她可以把世界地圖分毫不差地畫出來,而且,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現過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她不懂的事情,實際上這是個感覺,因為小影很少看見這位大小姐有什麼表現,她總是神情寡淡,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但吩咐別人做事情又似乎一切都在操控之中。

「算了,不難為你了,你去你的房間早點休息吧。」女孩坐到床邊的書桌旁,盯著那面牆壁又發起呆來。

小影離開房間之後,女孩站起身,走到牆壁的旁邊,用耳朵貼著那面牆壁,像是在聽牆那頭的動靜,然後自言自語地笑著說:「叔叔,我們現在只有一牆之隔了。」

安鐵也不知道自己坐在沙發上什麼時候睡著了,只聽房門響了一下,接著聽到張生與一個女孩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起初,安鐵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安鐵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張酷似瞳瞳的臉,安鐵迷迷糊糊地說了一聲:「瞳瞳?!」

「哎呀,做夢還想著我吶,大叔!」女孩瞪大眼睛看著安鐵。

安鐵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就清醒了過來,坐直身子,看看眼前這個女孩,然後又看一眼正往沙發這邊走來的張生,道:「張生,她怎麼來了?」

張生往沙發上一坐,瞪了一眼桐桐,道:「她說她想你了,親自過來跟你道謝。」

這時,女孩把安鐵和張生的對話已經當成耳旁風,大眼睛一轉悠,開始打量起這套房子來了,一邊看一邊說道:「哎?你們倆現在混得不錯啊,這地方看上去挺舒服嘛。」

張生趕緊道:「小丫頭,人你也見了,你還是走吧,別想打什麼鬼主意繼續賴在這。」

桐桐給張生一個白眼,笑眯眯地看著安鐵說:「我看這房子也不像你的呀,你憑什麼趕我走啊?」

張生這回沒搭理女孩,反倒給了女孩一個笑容,說:「好好好,我不說,好男不跟女斗。」說完,張生對安鐵道:「大哥,你吃飯了嗎?要不我把飯熱熱咱們再吃點?」

安鐵揉揉太陽穴,說:「你自己吃吧,我已經吃過了,還有,你把她帶回來,一會負責給她送回去,知道嗎?」

桐桐站在那看見安鐵和張生不搭理她,撅起嘴道:「你們!你們就這麼對待客人啊?我沒吃飯呢。」

張生嘆了一口氣,對安鐵「嗯」了一聲,然後看看桐桐,還是沒搭理她,徑直走到廚房去熱菜。

女孩狠狠地瞪一眼張生,然後一屁股坐到安鐵身邊,對安鐵說:「大叔,你也太絕情了吧?剛才我看你見我還挺高興的呢,現在還要趕我走?」

安鐵扭頭看著這個小丫頭氣鼓鼓的樣子,無奈地說:「怎麼這麼晚了,快回去吧,你的家人該擔心了。」

女孩氣呼呼地站起身,從她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疊錢,使勁扔在沙發上,高聲道:「這是前段日子吃你們住你們還你們的,咱們兩不相欠,還有,我不用你們送了!」說完,女孩徑直朝門口走去,那速度像百米衝刺似的,還沒等安鐵反應過來,就聽到房門嘭的一聲關了起來。

安鐵掃一眼那個女孩留下的錢,擰著眉頭,心裡一陣煩躁,這個小丫頭,似乎總能惹得人想發火揍她一頓,安鐵對從廚房探出頭來的張生道:「張生,我下去找那個丫頭,給她送回去。」

張生也有些心虛地看著安鐵說:「大哥,真不怨我,她死乞白賴要跟來的,你也知道那個臭丫頭的脾氣。」

安鐵擺擺手,說:「行啦,我現在下去,你吃飯吧。」說完,安鐵拿起車鑰匙就下了樓。

安鐵下樓的時候還感覺一陣恍惚,那個叫桐桐的丫頭似乎每次出現都代表了無盡的麻煩,可一想起那張酷似瞳瞳的臉,安鐵還真怕她出點什麼事。

就在安鐵下到一層的時候,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鐵剛想給那個急著下樓的人讓出一條道,感覺什麼東西突然撲到了自己背上,差點沒把安鐵整一個趔趄。

就聽一聲甜膩膩的「大叔」,安鐵猛一回頭看見剛才那個小丫頭正一臉壞笑地趴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