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騙子
到處都是靈魂在哀嚎，痛苦的慘叫聲震天動地。
他們的血肉被一點一點扒離，鮮血將整片土地都染的通紅。
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腥臭氣味。
說實話，教皇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場面沒見過？
但現在眼前這副地獄繪圖，繞是他也不由猛地瞪圓了雙眼。
就更別說跟在他身後的一眾人等了。
他們顯然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眼神，卻不由自主被中央的那個纖細身影吸引。
下一瞬，又很快感覺到刺痛，連忙挪開眼睛。
神明，豈是他人能夠隨意直視。
但光是那驚鴻一瞥，身影透露著的那股神聖氣息，就已經讓人忍不住想頂禮膜拜。
特別是當看清楚少女身後那十二隻遮天蔽日的漆黑羽翼時。
教皇更是下意識腿部一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嘴中發出無意識的呢喃。
「女……女神？」
老者渾濁的雙眼，突然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狂熱。
他高聲吶喊著。
「聖光在上，我是您最虔誠的信徒……」
然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如墨一般的恐怖黑霧，已經席捲到了他們面前。
無從逃離，無從抵抗。
僅僅是剛一接觸，就直接令其喪失了一切神智。
不斷有新鮮的靈魂被黑霧強行從軀體中剝離，然後將其撕扯成碎片，宛如凌遲一般，一點一點的蠶食著養分。
在這一點上，神明做到了偉大的一視同仁，展現出了祂應有的仁慈和大度。
沒有因為教皇的實力和地位高人一等，就對他特加照顧。
待殘雲徹底散盡，夜空上月亮的清輝，也終於得以全部釋放。
那清輝灑下，映照著少女朦朧的身影。
她仍舊保持著懷抱男人的姿勢，一動不動。
即使是整個莊園，都已經淪陷成了人間煉獄。
她依然不為所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些發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哀嚎和慘叫，終於隨著天邊的一抹光亮，緩緩消失殆盡。
黑裙潑灑在地，愛琳也終於有了動作。
她極其細微而又緩慢的抬頭，目光凝視著遠方。
從此以後，祂不再需要任何的信徒。
只需要有祂唯一的神父，就足夠了。
可正是這樣，祂才會覺得疼痛。
已為神明，此世自然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
可有些傷害，卻完全不是是生理上的痛苦所能比擬的。
祂清楚的知曉著，那隻應屬於她一人的神父。
永遠的逝去了……
天邊那抹光亮，越來越明顯。
光亮映照著土地，照耀著曾經裝潢華麗的莊園，在今夜毀於一旦。
到處是倒塌的殘垣斷壁，以及被鐵騎肆意踐踏過的花草林木。
那都是她曾經和神父一起待過的地方。
如今晨風吹過，卻只揚起了一地黃沙。
舉目望去，皆是破敗。
祂輕聲低喃。
「是啊，遠方很遠……」
「沒有人可以逃脫。」
「他們……都將為您陪葬。」
黑裙飄動，那十二隻羽翼隨風揮舞，帶起少女纖細的身姿。
她如今的軀體，相比今天之前要更加高挑許多。
裙擺凌亂間，能看見腿部肌膚上的那些紋路，一縷暗紅色的輝光在其中緩緩流轉。
祂的一舉一動，都蘊含著禁忌的美感。
那氣息雖然混亂，卻不顯渾濁。
仍然透著神明應有的尊貴和聖潔，只是平添一份妖異。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觸，卻在少女的身上來回交織，得到升華。
愛琳忽然有些明了。
或許，她本就應該是神明。
教廷，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異端。
這背後涉及到東西，實在太複雜，很可能要牽扯到上古時期的存在。
但愛琳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去想。
黑霧，輕柔的包裹住了男人身軀，將他懸浮於祂的面前。
在面對之前那些醜陋的靈魂時，神明無疑是高貴且又冷漠的。
甚至不屑於開口，連和他們多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欠奉。
但如今在這個男人面前，祂展現出了無比柔和的一面。
蒼白到近乎妖異的玉指，輕輕觸碰上了男人的臉龐。
顫抖而又堅定。
男人緊閉著眼眸，意識早已渙散。
就連身軀，也散盡了最後一絲餘熱，開始變得冰冷起來。
祂靜靜凝望著只屬於自己一人的神父，忽然露出笑容。
那笑容淺淺的，在精緻如畫般的臉上，開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下一瞬，祂微微低頭，主動親吻上去。
她薄潤的紅唇微張，小腿裸露在外的神秘符文，在此刻忽然映照出無比明亮的光彩。
明悟了魔女，或者說，明悟了神明的力量。
愛琳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每一次的符文閃動，都代表著祂的動情。
那裡是七情六慾的匯聚之處，常人但凡多看一眼，都會因此喪失神智，永世沉淪在迷惘之中。
唇齒交融間，黑霧再次湧現，將他們的身形徹底隱匿，從外表看，就像是一大團漆黑的霧氣在來回涌動。
黑霧一點一點，攀上了洛修的軀殼。
先是手臂，然後是其他四肢百骸。
祂將其統統吞噬殆盡，全部塞進了自己的體內。
這下……
神父就不會離開我了……
少女痴痴笑了一下，接著她散開黑霧，緩緩落在地上。
腳下，是大戰過後的一片廢墟。
愛琳佇立良久，挪動步子，朝著身後走去。
那裡是莊園的主樓，也是他們平時寢居睡覺的地方。
因為位於莊園的最後方，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波及，而倖存下來的建築。
沒有動用神力，愛琳如同一個普通人，像往常一樣，一步一步的走著。
她走上樓梯，掃視著眼中熟悉的一切。
在這個過道，她曾經和那個男人徹夜談心。
還互相言明了夢想。
那淡淡的話語，彷彿猶在耳邊回蕩。
「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那當然是希望愛琳小姐永遠開心。」
理所當然的語氣，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聖光在上，我永遠都不會讓愛琳小姐傷心，永遠，永遠。」
騙子……
大騙子……
少女纖弱的肩膀，靠在了牆上。
她眼眸閃動著水光，輕輕捏了捏手心，又無助的垂下，鬆開。
原來真正要人命的，從來不是得知離開的那一瞬間。
而是平靜下來的某一刻，看見了某物，想起了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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