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77大結局（二）
法印化成了靈光點點消散在空中, 同一時間陽光撒在大地上，是遲來的晴天。
此刻的陽光並不刺眼，帶著些微的暖, 喚醒了鄔陽喪失已久的體溫，她下意識伸手去觸碰, 陽光沒有具體形狀, 本該是碰不著摸不到的。
但是在陽光之下逐漸透明的指尖又確確實實是觸碰的證據。
陽光沒有實體，卻無處不在。
鄔陽收回手，剋制著自己的腳尖退後一步, 將自己隱匿在深淵的灰暗裡。她伸出手, 圖紋一閃而過, 一枚儲物戒從金烏火里彈射而出, 鄔陽覆蓋上靈力, 將上方的神魂印記抹去。
是任九霄的儲物戒。
她從中拿出一截深紫色的肋骨遞給鄔遇白, 魔氣流轉見, 有粼粼的微光。
「還請兄長送回魔域, 至於月九, 身為術靈他極為虛弱，離開深淵怕是不行, 如今他也深陷昏迷，醒來還是不是月九仍未可知，告訴利如, 月九的事我已經儘力了, 若是不滿，可來深淵, 取我性命。」
鄔遇白沒有接過魔骨：「阿陽如今執掌深淵，就是那魔族少主再一手通天, 魔族也得斟酌一二，他們不敢來殺你。至於這魔骨，阿陽該自己去還。」
做完這些，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抬起頭，將所有人都看進了眼裡，隨後嘴角輕輕上揚，沒有戾氣的眉眼在此刻笑起來格外地明媚。不需要陽光落下，也依然那麼耀眼。
話音剛落，她想要轉身，一隻微涼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那是給言詩詩的：「我仍安好。」
鄔遇白與方叔對視一眼，識趣避開，他們需要單獨的時間。
如此，魔族，妖族，便算是有了交代。鄔陽想了想，又從自己的儲物戒中拿出一枚符篆，她印上靈力留下一句話。
「方叔，妖族這邊還請你跑一趟。」
華琚緊緊抿著唇，一腳踏進黑暗，以不容拒絕的姿態站在鄔陽身側：「阿陽，你要扔下我，將自己獨自留在這深淵。」
「各位，不如就到這裡。」
鄔陽垂著頭，許久之後她才將視線落在華琚身上，她不敢看華琚的眼眸：「我，我不知要說些什麼。」
難道，你又要丟下我了嗎？
鄔遇白捏著手裡的魔骨，指尖微微發白：「阿陽，你這樣的人，怎麼能被小小的深淵困住，這修仙界，還有那麼多地方你沒有去，此刻怎麼能困在這裡，阿陽，我不甘心。」
方叔與鄔遇白對視一眼，沉默著上前接過。
符篆繞著鄔陽轉了一圈，隨後蹭了蹭鄔陽的手，才遠遠飄去。
鄔陽只用術法將魔骨放置在鄔遇白手中，鄔遇白不得不接下，她隨後又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枚金色的妖丹遞給方叔。
便是知曉你會答應，所以才不曾相問。
鄔陽的頭深埋在華琚的胸膛，她閉了閉眼，思緒一點點沉浸華琚帶來的旋渦里。在這片旋渦里，眼角逐漸酸澀。
「阿陽，你說了這麼多，我呢？」
華琚進一步拉進彼此的距離，完完全全將自己融入黑暗之中，他捏著鄔陽的手腕將人拉進懷裡，嚴絲合縫。
鄔陽笑開：「兄長，沒什麼不甘心的，而且，這深淵困不住我，我會出去的，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你不問，怎知我不願意。」
鄔陽看著近在咫尺的衣襟，狼狽別過臉：「那我問你，留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淵，除我們之外只有一抹千年前的殘魂，不知何時能出，也不知何時就會被殘魂反噬，這樣不知結果的未來，你能願意嗎？」
可你說出那句扔下時，我便再也剋制不住自己，我未曾告訴你的是，這也原是我的私心。
我想要你與我一同沉淪，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裡，不知後續，不知未來，可是有你。
我便覺歡喜。
多麼自私啊。但或許，愛本就是自私的。
她沉悶的聲音從華琚的懷裡漏出：「你既然答應了，我可就要當真。」
華琚的聲音重新變得欣喜：「自然要當真，我求之不得。」
——
修仙界開合三十五年，鄔氏滅門的真相廣而告之，九霄劍尊的圖謀令人嘩然。
原來他未曾死，原來他為了飛升幾乎要拉著全修仙界一同覆滅，原來所謂天之驕子，也不過凡人爾爾。
當眾人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終於想起深淵的時候，另一則消息再次震驚了他們。
原來三合宗的鄔陽乃真正的鄔氏血脈，蟄伏多年只為一朝復仇，好事者想要探尋一二，竟發覺上三宗無殊門，天乩閣，三合宗的相繼覆滅都有她的影子。
細思極恐。
而最終，她竟收服了深淵成為了深淵之主，困擾修仙界不知多少年的深淵終於有了歸處，無數人深覺鄔陽不愧是鄔氏人也，以自身的代價控制深淵，如何不算功德一件。
當然也有人說，她成為深淵之主是為了更遠的圖謀，屆時若是她想，整個修仙界她都可以覆滅，她的心思不可謂不深。
眾說紛紜，無人能得知她真正的目的是為幾何，鄔陽這個名字也從此亦正亦邪。
事件的主人公正在深淵裡伸手將一縷將要壓上來的殘魂擊落，金色的圖紋在她的皮膚下一閃而過，於是這道殘魂逐漸沒了攻擊，無知無覺落在她身後，這樣的殘魂已經落了很多。
她輕輕扭了扭手腕，試著緩解一分疲憊，此事腦海中突兀地響起鄔陽許久都未曾聽到的聲音。
59號：「宿主。」
鄔陽詫異：你怎麼還在？
59：……
它努力找回自己的電子音：「恭喜宿主，您的復仇任務已經完成，現下您可以選擇一項獎勵。」
鄔陽：喲，我還有獎勵呢。
59號綳不住了：「你不要得寸進尺啊！我的劇情都變成什麼樣了，你心裡清楚啊，我沒有阻止你復仇已經是仁盡義盡了！現在我走個流程，你最好識趣些！」
鄔陽咳了咳，收斂了些：什麼獎勵都可以提嗎？
59：「我力所能及的吧，比如你讓我把你從這個深淵裡搞出去，我就做不到。」
鄔陽：那要你何用？
59真的生氣了：「鄔陽！你可以了！在說這點也沒有了！我雖然只是個ai，但也是有脾氣的！」
鄔陽終於正了正神色：如果是這樣，能不能讓這月九早點醒。
月九自昏迷之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無論術法溫養了多久。
59的電子音愣了愣：「你，你不打算，問問你自己嗎，我雖然不能把你搞出深淵，給你加個buff之類的，還是可以的。」
鄔陽笑開：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覺得月九無辜，我總覺得我剝奪了他本該明媚的生活。
59：「我確實不信，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換作從前的你，肯定一點負罪感都沒有。我可以讓月九醒來，只是醒來之後如何，我便不知曉了。」
鄔陽：足夠了。
雙方沉默了一瞬，鄔陽繼續落下術法，將身前的殘魂收服。
許久之後，59號才重新開口：「宿主，我要走了，以後我們應該也不會再見了，這裡的劇情崩了，主神原本是要抹殺我的，但這個世界的天道為我求情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深淵這件事，是一件大公德，我被抹殺是因為你，後來能存活也是因為你，就很神奇。」
鄔陽愣了愣：這樣我也不算虧欠你，雖然我一直覺得只你單方面把我拉過來，我本來也不欠你什麼。
59的電子音再次變得大聲：「宿主！男主都死了！你有點心吧！」
鄔陽笑出了聲，笑聲沉寂，她輕輕出聲：「既然這樣，那我們江湖再見，後會無期。」
59的電子音也變得沉悶了些：「再見。」
那方遠遠跑來的華琚正好聽見這句話：「阿陽，你在跟誰說話？什麼後會無期？」
鄔陽看著跑過來的華琚，展開一個明媚的笑：「沒有，你聽錯了。」
華琚擰著眉：「不可能，我絕對聽見了。這裡就只有我和你。」
說到這，他面色一變，上前捧住鄔陽細白的臉頰：「阿陽阿陽，莫不是在這深淵久了，你失心瘋了？」
鄔陽這下是真真笑出了聲，她的笑聲回蕩在深淵裡，格外動聽。
「哈哈哈，華琚，我方才還收服殘魂呢，我要是失心瘋，早被殘魂吞了，我看是你在深淵久了，腦子不靈光了。」
華琚憤憤，看著近在咫尺，阿陽幾乎不曾有過的笑面，又覺得心中熨燙。
他順從心底的意思輕輕觸碰鄔陽溫軟的唇，只一下便分離。
「阿陽，你笑得真好看。」
鄔陽面色微紅，她匆匆掙脫出華琚的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發覺自己的手背也是燙的之後，又拿起華琚的手背貼在自己面上降溫。
她岔開了話題：「你還沒說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呢？」
華琚拍了拍腦袋：「對了，阿陽不說我險些忘了，那個月九醒了，雖是醒了吧，但我總覺得不對勁，總覺得看著不太聰明。」
鄔陽將華琚的手拿下，華琚順手將鄔陽的手握在手心。
「管他聰明不聰明，直接送出去就是了，那魔族少主在我深淵門口待了好些年，我都有些煩了。現下人醒了，我們也可以把人一起送走。」
華琚又想起了些事：「對了，還有兄長給我們送了一整箱的南海夜明珠，說是深淵黑，這夜明珠在深淵也能照明，便送了進來。」
「南海的夜明珠，好貴，兄長真有錢。」
「阿陽，我也很有錢的。」
「好好好，你也很有錢。」
一問一答，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