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9剝奪(10)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29剝奪(10)

鄔陽運轉靈力將捲軸扶起緩緩展開, 金色的絲線在捲軸上纏繞著,是細緻的陣法運轉方法,她細細瀏覽後控制著金烏火將捲軸燃燒殆盡。

同時一道術法隨著捲軸灰燼一同落在謝澤跟上, 身體的變化太過明顯,謝澤神情龜裂裂開:「你又對我做了什麼!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

不知名的藥液, 不知名的術法, 他的心理防線已然決堤。

鄔陽的聲音透著漫不經心:「不知謝公子可否聽說過人傀?」很有禮貌。

謝澤面上閃過迷茫,鄔陽沒有理會,背過身去, 背著光的背影格外的暗。

「我想謝公子這麼在意你的兄長, 也一定想去看看他是如何找到張李兩家殺人兇手的。」

她落下的是術法人傀。

六年前鄔陽以三年修為不得寸進為代價對三合宗莫庸施展了此術法, 最終術法人傀成為破局轉折, 獵人與獵物的位置霎時間逆轉。

如今她金丹, 在謝澤幾乎窮途末路的狀態下施展人傀她不用再付出任何, 可術法人傀終究是術法人傀。她鄔陽, 也仍然是獵人。

鄔陽在此時踏入房門,言詩詩下意識回話:「公子葯我已經擺好了。」

他忍不住問:「阿陽, 你在難過嗎?」

鄔陽將自己沐浴在陽光下的腳尖收回陰影里:「沒有。」

言詩詩像往常一樣將謝臨需要煉丹的藥材一點點分類擺好,雖說她如今隱瞞著身份藏在此處,但因為得了謝臨不少恩惠,她總想將事情做得漂亮些。

她沒有看言詩詩的眼睛:「我確實查到了些東西,如今你的靈根便在謝臨的弟弟身上,今晚我會將你們的靈根換回。」

謝臨的院子里不喊謝師兄,只喊公子,是這爛透了的無殊門所有人都在假裝乾淨的一處。

鄔陽愣了愣, 這句話有些熟悉,她記得華琚曾問過。

答案是一樣的, 她沒有時間難過。

言詩詩愣了愣,擺弄藥材的手不自然收回:「他對我不錯。」

鄔陽岔開了話題:「詩詩很喜歡謝臨嗎?」

許久沒有回應,言詩詩覺得疑惑,回過身去,發覺是鄔陽,她面上重新展開笑:「鄔姐姐,你怎麼來了?」

言詩詩走到鄔陽跟前:「鄔姐姐可是有了什麼收穫?距離上次鄔姐姐來間隔時間不長,我在謝臨這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線索。」

無殊門想要一個兇手, 她便給他們送去。

鄔陽看著這雙純凈的眼眸,罕見地沉默了一瞬。

華琚跟在鄔陽身後, 他有些擔憂,自山洞出來開始, 阿陽便一直這般模樣,整個人都被陰暗籠罩著,讓人喘不過氣。

言詩詩心思敏[gǎn],她愣了又愣,最終忍不住小聲問出心中疑惑:「鄔姐姐,是要對付謝臨嗎?」

言詩詩幾乎沒有出過宗門,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她身邊的朋友也不多,鄔陽拿捏不準謝臨於她而言算什麼。

謝臨時無殊門寶貝一般的存在,是無殊門的七寸,要徹底瓦解無殊門,便要先瓦解謝臨。有些事情不會因此止步。

——

她重新捏起術法,控制身形向謝臨住處走去, 今晚的籌謀還有最重要的一環。華琚急忙跟上,飛揚的衣擺在兩人身後悄悄交疊。

總有一個人能在她平靜的皮囊下察覺到她的情緒。

鄔陽找尋藥瓶的手微微停滯,她沒有遲疑將藥瓶從儲物戒拿出遞到言詩詩跟前:「是。」

言詩詩將藥瓶接過,看著手中的藥瓶漸漸出神。

鄔陽的聲音沒有情緒:「若謝臨對你好,半年前就該救你,他對無殊門的勾當不知曉又如何?他不是蠢笨的人,你處境如何,他難道一點沒有察覺嗎?縱容本身就是罪過。如今他看你有幾分像從前便對你如此好,詩詩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好是一種補償。」

言詩詩垂下眼眸,她沒有那段記憶,但被換掉的靈根是血淋淋的事實,這些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只是人接受到的善意太少了,所以有時候總是想要珍惜一些,再珍惜一些。

鄔陽摸了摸言詩詩的頭,像往常一樣。

「你放心,我會留他的命。」

前提是他能想明白,做了對的抉擇。

言詩詩抬眸,眼裡是一如既往的純凈:「鄔姐姐你放心,謝臨就算是死了也沒關係的,我不會難過太久。」

還是一如既往的坦誠。鄔陽緊繃著的情緒稍稍鬆開,一個晃眼間正看到夜幕降臨,稍稍鬆懈的情緒又重新凝起。

「天黑了。」

言詩詩疑惑:「怎麼了鄔姐姐?」

鄔陽將此前插在言詩詩身上的落霞針拔下:「你且在這裡等我,針我已經拔出,一刻鐘之後便可恢複修為,若是有變,記得保護好自己。」

這便是今晚鄔姐姐要做些什麼了,言詩詩乖巧點頭,沒有再詢問。

鄔陽翻手將落霞針收好,她轉過身邁出步伐踏入了夜幕里,華琚緊隨其後。

——

鄭家此番是來換靈根的,他們不願參與張李兩家紛爭,也不願換靈根的事被廣而告之,於是住在了最偏遠的一處院落。

在知曉張李兩家的案子之後,還從家中調集了不少高手來此,此番事關家中少主,可不敢耽擱了。

宋老心中有些不安,他正執著著,無論如何也要守在鄭家少主鄭淑身側。

鄭淑的聲音很是溫和:「宋老你先歇著,您都守了我多久,路上本就奔波,如今我身邊高手眾多,您還有舊傷在身,不必為我操勞了。」

宋老心中一直惦念著那神出鬼沒的少年,當初他還小時抓他就廢了不少周折,如今他羽翼已豐,來無殊門後又一直沒有音信,實在是不可控的大變數。

「小姐不必在意老朽,老朽在這裡才能心安。」

他當年刺殺連綿不斷,險些就要死了,後來得鄭家鄭淑所救便順勢躲在了鄭家,這六年,他陪著鄭淑從無名小卒到如今鄭家少主,其間多少艱辛都熬過來了,這換靈根一步,萬萬不可再出差錯。

鄭淑笑開:「宋老你莫不是——」

話還未曾說完,便有一道黑影陡然出現,他五指成爪,上面是一片駭人的血肉,這爪毫不留情沖著鄭淑的腹部而去。

殺人手法與張李兩家一般無二。

宋老面色一變,運轉靈力一掌將要打在這手上,他另一隻手將鄭淑倏地退遠。

「保護小姐!」

話音剛落便有數道身影出現在鄭淑身側。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鄭淑面上的笑停滯在面上,她的聲音從溫和變得尖利:「去幫宋老——」

她身側的修士加入了戰鬥。

黑影將將躲過了宋老這一掌,又側身躲過另一修士的劍。黑影周身被黑袍覆蓋看不清面容,迎敵的動作看似靈活,又處處透著澀然。

很是詭異。

躲在暗處的鄔陽極力穩住手中的圖紋,對方是元嬰期,另加入的修士又是金丹,她面色有些發白。

華琚欲衝上前:「阿陽這姓宋的是從前帶走我的人之一,他原是個化神,後來受了傷修為掉至元嬰,不是一般元嬰可比擬的,我去對他。」

斗大的汗珠划過鄔陽的額頭,她的聲音不帶情緒:「再等等。」

華琚只好又重新坐下,他看著鄔陽蒼白的面容,鬼氣在體內不受控地洶湧:「那隻等一刻鐘。」

鄔陽再次凝神,指尖再次變換,圖紋幾經變換,霎時間換了數十種。

這是她對術法人傀使用最盛的一次。

場下的黑影不斷躲避著,他身形靈活,幾次致命的攻擊都以反人類的角度躲過,如同抓不住的泥鰍。

鄭淑緊緊盯著場下的戰鬥,她捏著自己的衣袖,聲音厲然:「此人在拖延時間,去打下他的黑袍看清身份。」

宋老瞭然,再出掌時轉換了目的,招招都旨在打下黑影的黑袍。

控制變得更加精細,鄔陽咳了咳,圖紋變換的速度再次加快,華琚在一旁看得心焦,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就要上前。

而場中黑影的黑袍正要被宋老扯下。

此時遠處有一道身形帶著數十人將將趕到,那道身影腳步不似往常輕快,眉宇也緊緊皺著,不似以往明朗。

在暗處,一隻素白的手將華琚暗紅的衣袍輕輕抓住,力道不重,卻將華琚焦急的舉動停滯在此刻。

華琚回頭對上鄔陽那雙黑沉的眼眸。

「他來了。」

誰來了?

華琚回過頭正看見黑影的黑袍被宋老倏地扯下,而來到此處的少年在看清黑影面容時,面上的神情再也剋制不住。

他的聲音透著不可置信:「怎麼是你?!」

黑影的面容落在所有人眼裡,宋老停了,攻擊黑影的鄭家人也停了,本想立時上前將殺人兇手壓下的無殊門數人也停了。

此時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謝澤站在所有人的中心,他眼眸充斥著血紅,心中有無數的話想要言說,卻連嘴皮都不能扯動一分。

他緊緊盯著謝臨,想要從眼眸中告訴謝臨些什麼,從前他一貫妒恨的兄長在此時成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快救我!快來救我!

鄔陽輕輕吐出一口氣,她手中的術法明明滅滅,帶著十分靈氣的靈光。

她緩緩站起身,看向場下眾人的面容扯開一個極其瘋狂的笑。

那雙眼眸看著所有人,卻沒有所有人,有的只是看不見低的黑沉,和黑沉之下一直被壓抑著的情緒。

金烏火燎遍了謝澤周身,獨獨將那張臉剩下沒有被燒到分毫,為的就是此時,讓所有人都看得無比清晰。

今晚這齣戲,她搭好了戲台,請所有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