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日難熬，等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我們便不會再出門了。」
「我記憶之中的冬天，便是數九寒天里，外面風雪怒號，凜冽的北風拍打著窗戶，我們呢，就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吃著凍梨，你還沒吃過凍梨吧？」
女蘿推過來一個小盤子，裡面放了幾個黑乎乎的果子，果子推過來的時候，沈平安還能夠感受到果子上面的冷氣。
這個東西，真的適合在這樣的冬日裡面吃么？
「凍梨，我也是好久沒吃過了。」
沈恆空感慨一聲，先一步拿起來了一個凍梨，細細品嘗著。
沈平安小心翼翼的拿起凍梨，凍梨一入口，她的眼睛就忍不住亮了起來。
酸酸甜甜的！
雖然有些涼意，但是室內十分溫暖，唇齒間的涼意反倒讓沈平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這是什麼美食！
沈恆空看著沈平安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樣，你拜我為師，和我一起庇護北地如何？」
執明瞧見沈平安的樣子，也忍不住打趣道。
沈平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立刻離執明遠了些許。
執明：「……」
果然，就沒人能夠給沈平安拐走！
他心中嘆息一聲，不過想到自己卜算到的那個結果。
如果一切都是必然發生的，那麼沈平安會是沈恆空最忠誠的徒弟這件事，也就並不讓人意外了。
這個部落並不是信仰執明的部落之中最大的部落，而是最北端的部落，也就是離執明最近的部落。
正因為處於整個仙界的最北端，這個部落受到天庭的影響反倒是最少。
畢竟天庭的神仙們歷劫的時候，也不喜歡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多遭罪呢！
去中土舒舒服服的當個王子公主多香啊！
「這些年確實是有一些神仙會因為『愛情』來到北地。」
「不過北地條件艱苦，會來到這裡的，大多數都是被流放的。」
提到這裡，女蘿的表情有些微妙。
眾所周知，除了中土以外，四方天地都算得上是條件艱苦。
尤其是北地，苦寒之地可不是說說而已。
那些神仙歷劫的時候，若是要讓他們全家受難，經常有被流放到北地的時候。
北地苦寒，反倒是成了他們忠貞愛情的見證。
女蘿覺得，這群人就挺有病的。
「大人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女蘿看向執明。
玄武教授北地人族如何在北地生存，庇佑北地人族，而如今，到了北地人族投桃報李的時候了。
「你是我最忠誠的信徒，對么？」
執明看著女蘿。
後者堅定的點頭。
「我唯一要你做的，便是要北地人族，不再信仰任何人。」
「包括我。」
聽到執明這麼說，女蘿頓時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執明。
「大人……」
他們怎麼能夠放棄對於玄武的信仰！
是玄武讓他們在北地活了下來！
「我只是給了你們的祖先一些提點罷了，你們能夠有如今的生活，不是我的功勞。」
「你看著密不透風的房屋，你看這保存水果的辦法，你看你身上的衣裳，女蘿，你們能夠有如今的生活，是因為你們踏實、肯干，原意去努力，去創新，這一切，都和我無關。」
「你們不應該信仰我，而是應該信仰自己。」
「大人，您不要說笑了，如果沒有您……」
「如果沒有我，你們的步伐只會慢一些，你們依舊會有如今的生活。」
執明卻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女蘿。
「大人，你是準備拋棄我們了嗎？」
女蘿仰起頭，眼圈都微微泛紅。
「這不是拋棄。」
執明強調。
「好啦，你就不要嚇唬她了。」
沈恆空生怕再說下去女蘿就要淚灑當場，連忙出來打圓場。
執明抿著唇，表情認真，顯然，他並不是嚇唬女蘿的。
女蘿也很清楚，執明並不是在嚇唬自己。
可是……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們信奉了千萬年的神明，一夕之間就不再需要他們的信仰了？
女蘿不明白。
沈平安倒是猜到了執明這麼做的原因。
執明是個很固執的神。
他不想要天庭從人間的信仰之中得利——同樣的，他也不需要人間的信仰。
在擁有信仰之前，玄武就已經是玄武，而不是因為人族的信仰，他才成為了玄武。
女蘿不敢再問，執明被攔了一次，也就沒有再提此事。
「執明，你這樣實在是有些操之過急。」
等到女蘿退下之後，沈恆空方才皺眉看著執明。
「人族不該有任何信仰。」
執明卻很執拗。
他雖然性情仁慈，但是卻是個倔的，決定了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人族總是要有點信仰的。」
沈恆空嘆息一聲。
她是人族出身，人族自然是需要信仰的，只是卻和執明理解的信仰不太一樣。
信仰之於人族，更像是一個精神支柱。
日子嘛，總得有個盼頭。
「你有了解過北地對你的信仰到底是什麼模樣么？」
聽到沈恆空這麼問，執明愣了一下，而後頗為誠實的搖了搖頭。
他與北地人族接觸不多，平日里也是深居簡出。
難道說，信仰還有不同？
「你的存在對於北地的人族來說，更像是一個符號，你看，你沉睡這麼多年，也未曾影響到北地人族的發展。」
「北地人族信仰或者不信仰你，並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活。」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是今日人族不信仰你，明日便會信仰其他人，他們總是會去尋找一些精神支柱，治標不治本的法子，行不通的。」
她比起執明這樣的四象來說，唯一的優勢就是，她更了解人族。
執明抿著唇，也不知道對沈恆空的話聽進去沒。
沈平安歪了歪頭，很快就從沈恆空的話中提煉出了沈恆空的想法。
師尊說的很對，如今人族信仰天庭，他日人族不再信仰天庭，轉而信仰其他人，可是誰能夠保證這個其他人不會成為第二個天庭呢？
人族的信仰，反倒是成為了自己的催命符。
與其將一切都依靠在外力上，倒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斬斷這種信仰。
——沒有神明庇護，人族一樣能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