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皮

正文卷

「不過,在原國面臨的這種嚴峻的局勢下,你真的還要對那條天狼出手嗎?」

稷山的老諸王雖然眸子略顯渾濁,但說這句話的時候,卻顯得精神矍鑠,眸子彷彿會發光一樣。

「為什麼不呢?」顧孝仁看著祂問。

「你殺了祂,等於消弱了原國的實力,在眼前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你難道不怕某些傢伙認為,你不會顧全大局嗎?」老諸王的眼神饒有深意,顧孝仁微微愣了片刻,隨後祂反應了過來。

想必是稷山的老諸王在離開之前,曾經與原國上層有過什麼聯繫。

這一點顧孝仁大概門兒清,畢竟,祂自己雖然壽元無多,已經算是風燭殘年的老年神了,但祂再不顧及其祂諸神的想法,終究也要顧及一下原國方面的態度,祂的徒子徒孫畢竟還在原國的治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祂不為自己著想,總該會為了稷山的後輩考慮考慮。

有些事情哪怕是看淡了一切,但事到臨頭也是要顧及幾分的。

稷山老諸王離開稷山勢必是有原國的默許,不然祂絕對無法離開稷山。

這傢伙是與原國上層有些密切聯繫的。

因此,對於圍獵嘯月天狼的起因,其它諸如無極仙王與墨海之主未必清楚其中的內情,但祂一定是知曉的。

當然了,顧孝仁也並未打算瞞著祂,畢竟祂們圍獵隊伍里有原國上層的「眼線」,等於所有的細節都事無巨細的落在的原國上層的眼眸里。

這是一種什麼行為?

先斬後奏,王權特許。

大概是當等於得到了一份難以公之於眾的「復讎許可」!

因為這種事情原國知曉,並且沒有阻止,而且還默許了,這就是許可。

原國上層原則方面同意某個傢伙的「復讎」,但需要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因此,原國方面才會大開方便之門,放稷山的老諸王離開。

這就是顧孝仁從原國的態度中察覺到的特殊信息。

像圍獵嘯月天狼這種事情,是根本無法繞過原國的,若是原國的整體本身不同意,除非顧孝仁有掀翻原國的能力,或者有繞過原國的手段,否則,這種圍獵行動大概率是難以奏效的,因為人家也會派遣諸王支援啊。

原國若不允許,祂召集了再多的諸王也是白搭。

祂總不能找出比原國還多的諸王陪著祂一起群毆吧?

「顧全大局的事情,不是我們這種傢伙所該想的。原國是你的嗎?還是我的?就算是你這麼認為,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嗎?祂們認嗎?」顧孝仁看了老諸王一眼,才淡淡地笑著說道:「當然了,話說回來,關鍵時刻,大局還是要顧的,但這條『狗』的存在不僅於原國無益,說不定還會在關鍵時刻拖後腿,像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我燉了祂才算是顧全大局。」

稷山老諸王:「……」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回應。

「一碼歸一碼嘛。」顧孝仁笑了笑:「而且我剛才問你了,多狩獵一位諸王,會不會對我們的陣容造成太大的負擔!」

「你是想?」稷山的老諸王回過味來。

「沒錯。做事情嘛,最重要的是一碗水端平。」顧孝仁淡淡地的摩擦著指肚:「燉了原國的一位諸王,我們也可以順便拿一位加利薩克的諸王開刀嘛。兩者相抵,這不就相對平衡了嘛?」

稷山老諸王:「……」

一加一等於零,好像沒毛病!

正義的天平終將降臨,命運的加碼蛇鼠一窩,我走過,我去過,我燉過,孕育一切的造物主啊,締造一切的神,讓你的威能再次顯現吧!

眾神之主,萬王之王!

……

……

六月二十一,賢王嶺之戰的信息在霧都幾乎寥寥無幾,除了某些緊急的公文之外,關於「賢王嶺」這個地方,並沒有任何文字顯現,那好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地方。

但在原國的上層,在原國的各大機構,某種戰爭的陰雲,卻已經慢慢鋪開了。

幾乎一大早,樞密院的院長天淵齊水就帶領了整個樞密院的所有力量,除了留下了一位副院長值班外,其餘所有的傳說生物都被派遣至了南方。

據說,被「天人」與「死物」擊潰的南方大本營,眼下正重新集結在渡赤河一代阻攔「天加死」聯軍的腳步。

樞密院已經開始動用整個軍方的力量,並且抽調各大部門的傳說生物前往戰場,否則,渡赤河若是再度淪陷,整個南方三萬里沃土將再無天險可守。

當戰場已經蔓延至原國之內,無論原國在怎麼不想掀起戰爭,都要準備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規模傳說之戰的降臨。

整個霧都的普通人雖然能察覺到氣氛稍稍有些緊張,但因為超凡管控,這種敏感且令人恐慌的信息被嚴密封鎖,普通人大概是難以窺得全貌的,畢竟,每一個原國人都算是那位原國巨頭的「錨」,維護原國國民的人心穩定,大概也有助於那位原國巨頭消化某些吞噬的權柄。

除了中層緊鑼密鼓的布置抗擊「天加死」聯盟,原國上次也已經在諸王議會上達成了一致共識,不僅喚醒了許久沉睡了不少數百年的諸王,甚至連一些隱藏至深的力量也一一召喚,畢竟,眼下原國已經處於戰爭狀態了,和平的景象不在,壓箱底的「老古董」們自己需要再次回歸。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被派遣準備參與原加第二次戰爭的原國諸王名單里,應該是有某個蹦得很歡的「天狗」的。

原國,霧都,血月結界。

巨大的嘯月天狼正抬頭拜月,祂下肢站立,宛若狼人般直立而行,兩隻宛若天柱的狼爪合在一起,眼眸緊閉,狼口仰天長嘯,似乎在吸納著某種緋紅的月華。

對面的山頭上,一個不知其高,不知其大的藍色巨人盤坐山巔,淡藍色的長發宛若熊熊燃燒的火焰,不斷的倒掛懸浮在頭上。

「你真的要去?」藍色巨人神情冷漠,但目光看向嘯月天狼的時候,卻稍稍有些陽春初雪的意味。

高於蒼穹的天狼微微一頓,睜開了一雙巨大的血紅色眼球。

「這是文衡大帝的意思。」祂口吐人言,臉頰上的銀色狼皮竟然沒有一根雜毛。

「那個小鬼尋了一批諸王準備殺你。」

「我知道。」

「知道你還去?」

「因為我也想殺祂。」嘯月天狼眸光涌動,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毛髮:「祂躲在暗處,我尋不到祂。但只要祂來殺我,我們就有見面的機會。」

沒人知曉嘯月天狼為什麼想要殺祂,藍色巨人雖然也不清楚內情,但卻因為某些事情猜到了幾分。

「和前一段時間的事情有關?」

祂一直清楚,祂與嘯月天狼雖然有些特殊的關係,但其實嘯月天狼的背後,一直都有其它的力量在支持,而嘯月天狼本身,也是在與那些隱秘的力量密謀合作,並且準備謀劃一些事宜。

「原本,殺祂的事情還沒有那麼急迫。但現在,再不殺祂就來不及了。」嘯月天狼深吸了口氣:「我不能坐視某些情況的發生,而眼睜睜看著置之不理。」

藍色巨人看了祂一眼,目光稍稍有些狐疑。

「前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別管。」

「我只知道,在你們的密謀下,有個女人進入了悲田院,然後卻再也沒有離開!」藍色巨人看著天狼淡淡地的問著:「那個女人是誰?祂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們在幹什麼?」

「我都說了,你別管!」嘯月天狼的銀色毛髮都根根炸立了起來:「山鬼,我警告你,這種事情你最好不要深究,我這是為了你好。」

藍色巨人見嘯月天狼如此反應,祂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祂抬頭看了一眼蒼穹。

嗯,大概率是和「祂」有關吧?

只不過,嘯月似乎失敗了。

心態也崩了。

祂一直知曉嘯月天狼的心魔。

「需不需要我幫你?」

「不用。」

「你非殺祂不可?」

「沒有誰會理解我。」嘯月天狼嘆了口氣:「你不會,那些傢伙不會,所有人都不會。但我這麼做,除了是因為『父親』之外,誰還會知曉,其實我也是為了天下眾生好呢?」

「所以為了『父親』,為了天下眾生,那個小鬼必須死?」

「對。」

「那你保重。」

藍色巨人看了嘯月天狼一眼,然後閉上了眸子。

……

……

藍色巨人不知道嘯月天狼是何時離開的,或許是知曉了,也沒有太多的意義,祂所感興趣的,其實是那個進了悲田院的女人的身份。

嘯月天狼聯繫了許多古老的存在,甚至與一些傢伙暗中密謀,這種事情祂都看在眼裡,但從來都沒有開口去問。

有些時候,祂只是充當著嘯月天狼的傾訴者的角色。

但這種事情,嘯月天狼卻從不願意對祂訴說。

很多秘密祂都會告訴祂,但偏偏是這個,祂卻在蓄意隱瞞。

祂很少對一件事情如此好奇。

因為好奇,祂便動了。

在嘯月天狼離開不久之後,藍色巨人突發奇想,劃破虛空,直接降臨至了玉京山。

悲田院的存在,在原國算是個秘密,但對於一位諸王來說,原國的很多秘密都不算是秘密。

比如說悲田院的方位,比如說悲田院建立的原因,更比如說無暗之河。

藍色巨人直接改變了自身周邊的法則維度,然後虛化潛入了讓人聞風色變的無暗之河內。

「咦?」

剛剛進入無暗之河中,藍色巨人就忍不住露出了驚訝之色。

因為眼前這條原本渾濁的大河,已經接近乾涸了,令人作嘔的惡臭從河床處瀰漫開來,大量的淤泥滾動在河道內,形成一條一條的,宛若一隻只交配的巨蟒在蜿蜒摩擦。

晦暗的霧氣遮掩了下方河道的景象,藍色巨人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收斂起思緒,朝著遠處的中心點掠去。

沿途之中的詭異法則幾乎對祂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畢竟,祂年輕時候的尊號,可是號稱「山鬼」啊!

單論潛行秘境詭地,整個天下能超出祂的大概不多,而原國更是沒有這種領域的其祂存在,這畢竟是祂吃飯的看家本領,也是祂的巨大優勢,山鬼不認為一條無暗之河可以阻攔祂對某些事物的嚮往。

因為,祂曾經可是強闖過神國的男神。

只要山鬼感興趣的東西,大概很少有祂去不了的地方。

自然,一條已經漸漸乾涸的無暗之河,大概也無法阻攔祂的步伐。

在路過某個昏暗的灰霧之山的時候,山鬼看到了一張凝聚在山巔的詭異巨臉,彷彿是抹了粉一樣,慘白的巨臉似笑非笑,整個面孔顯得稍稍有些扭曲,充滿了眾生的喜怒哀樂。

那是一位資格較老的諸王,喚作「啼笑」。

山鬼靜靜地的看了「啼笑」一會兒,「啼笑」似乎若有所感,緩緩地睜開了精光四射的眸子。

但祂似乎沒有發現潛行的山鬼。

「啼笑」的兩撇眉毛的都立了起來,祂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面孔,好像顯得更加詭異了。

山鬼嗤笑一聲,然後就不在搭理「啼笑」了。

連祂都發現不了的存在,不配讓祂過多的理會。

畢竟祂們兩個又不熟。

大概很少有人知曉,原國的這幫諸王們,在很久以前,很多存在都是稱霸一方魔道巨擘,或者是正統教派的核心魁首,這些傢伙大多都是被原國三巨頭打服的。

若是沒有原國三巨頭的存在,祂們這些諸王根本不可能聚集在一起,去嘗試建立一個所謂的國家。

而事實上,山鬼也不知曉曾經的原國三巨頭,為什麼要執著於建立原國這個國家。

祂只是猜測到,這大概關係著某種巨大的隱秘。

懷著某種特殊的心思,山鬼闖入了無暗之河的發源地,也就是關押著某些當初不服原國三巨頭的牛鬼蛇神之地。

總會有些傢伙不懂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因此,最終被鎮壓在此處的傢伙似乎還不少,某些存在,哪怕是在山鬼的記憶中,似乎還留有丁點的印象。

不過,奇怪的是,一路潛行而來,整個逐漸乾涸的無暗之河裡卻並沒有發現一個被鎮壓的存在。

咦?

那些傢伙都去哪了?

難道被無暗之河徹底磨滅了?

但這個時候,祂驟然覺得全身一寒,毛孔都瞬間收縮,彷彿是某種驚人的氣機入體一樣,讓祂產生了一種如墮冰窖之感。

山鬼眯了眯淡藍色的眼眸,在眼前這片昏暗的空間里掃視了一眼,但竟然一無所獲。

「嗯?」

有意思。

山鬼眉毛動了動,然後也沒有繼續呆在原地,而是朝著前方不斷潛行。

只是,祂只前行了一段時間,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因為前「路」被阻了。

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物種的巨大屍骸橫隔在哪裡,血肉早就已經腐化了,只露出了一條條慘白狀的巨大肋骨,宛若某種遠古生物的骨骼一樣,又有點像泛著白玉質地的象牙。

雖然氣機驚人,但畢竟已經是死物了。

當然了,山鬼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那片巨大的屍骸上,祂所注意到的是,兩根尖銳的白骨上面,似乎掛著什麼薄薄的事物,正在微微晃動著。

山鬼認真看了一眼,忍不住瞳孔一縮。

因為是兩張人皮。

女人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