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爺爺,您怎麼大半夜的來？」
看到了來人是張票，我禮貌性的問了一句好。
張票在隔壁村，是一個屠夫。
他為人兇惡，臉上也帶著不好的面色。
我從小就懼怕他，但是因為小時候總能收到他給我們村裡送來的豬下水，我們孩子們基本上沒有因為肉食撓過嘴，所以我一直對他都是敬而遠之的。
他看了看我，並沒有跟我說什麼，徑直走近了靈堂。
我回頭去看，宋岩的臉色蒼白，給張票讓路的時候,都順拐了。
宋岩怎麼樣，我倒也沒有怎麼留意，我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張票身上。
他走路的步子，有點僵硬，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木偶一般。
而且剛才進屋的時候，我也透過房間的燈看到了，他沒有影子！
宋岩繞開了他老舅爺，走到了我的旁邊。
我看了看宋岩嚇得顫抖的雙腿,襠部還都濕了。
這小子嚇尿了。
「小傑哥……」宋岩輕聲呼喚，在我耳邊說道：「我老舅爺，前幾天就下葬了。」
我腦子嗡了一下。
我以為他是剛剛沒了，這才過來看看他老姐姐的。
如果前幾天就下葬了，那豈不是這貨破土而出？
難不成，他詐屍了？
我眼珠子轉了轉,不行，要處理這件事，不能有外人在。
於是我湊到了宋岩的耳邊說：「你去叫上隔壁家那幾個小子，讓他們挨家挨戶的去傳達消息，告訴村民們，今天晚上聽到了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還有，記住一件事，傳達的時候不要太大聲，我怕驚動了你老舅爺。」
宋岩知道能離開這屋子，他是連忙撒腿就跑。
我見他走遠了，這才回過身。
「張爺爺，您喝點茶水嗎？」我招呼道。
張票看了看我，沒搭話。
我也不惱，跟個死人沒什麼好計較的。
端著茶水給了張票，我又說：「外面馬上變天了，您也別走了。」
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的話，他估計天亮之前就會離開。
畢竟他如果真的詐屍了，破土而出，他肯定是要天亮之前回到自己的棺材裡的。
「我不走，我陪著我老姐姐。」
張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著實讓我懵了。
一個詐屍的人，怎麼會說不走就不走了？
他也不怕天亮之前的牛頭馬面過來抓人？
可是想了想，這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留著他就行。
我也不想惹事，等到天亮了，他自然就煙消雲散。
兩三個小時後，已經到了後半夜，宋岩也跑了回來。
他或許是在外面跑了一會兒，看起來臉色還算不錯。
可當他看到了張票還在家裡，他整個人又哆嗦了起來。
「小傑哥，他怎麼還在？」
見他畏畏縮縮，我笑了笑沒回話。
本以為張票已經是個死人了，等到天一亮，那就會魂飛魄散。
可我沒有想到，天亮了之後，就像是跟沒事兒人一樣坐在靈堂。
宋爺爺從二樓下來，看到了張票，臉色大變。
他眼神之中向我詢問，並且投來了求救的目光。
我搖了搖頭，示意讓他不要表現出太過害怕，可以的話，就像平常人一樣。
我們早飯照常吃，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
這也讓我感覺到了很意外。
東靜坐在我的旁邊，我們倆一塊看著張票，也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過多久，張票的兒子來了，手裡還提著一些豬肝豬心之類的豬內臟。
「爹，您怎麼跑這兒來了？」
張票的兒子張若，看到了他的父親在這，也沒有感覺到驚訝。
這是讓我最不能理解的。
「哎喲，小傑也在？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到叔那兒坐坐去。」張若若無其事的，放下了東西之後就坐在了我的旁邊，跟我寒暄了起來。
我看時間還早，於是也跟他閑聊了兩句。
「我見我舅那邊沒什麼事兒，我就回來老家看看，張叔，您帶來的這些東西是……？」
因為在這之前，我都沒有見過誰家辦喪事，親戚會送來一些豬內髒的。
或許是他們家獨有的傳統，我倒也覺得好奇。
「可別說了，我昨天找了我父親一夜，拿著這些豬肝豬心到處跑。後來想著天亮了，那自己可能會回家，我又想起來我老姑走了，所以我就過來這邊看看。」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可在座的這些人都知道，張票早就在幾天前下葬了。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您說您拿著豬肝豬心跑了一夜，就是為了找張爺爺，你找他就找他拿著這些東西幹嘛？」
可能東靜會覺得我在假裝糊塗，但我真的糊塗，我完全搞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知道，前段時間你張爺爺不是過世了嗎？下葬了之後，我們吃完了席，村長就告訴我說墳里出事兒了，我回去一看才發現破了個大口子，我把棺材給弄開人也沒了。我爹那時候正坐在邊上，看見了我弄他的棺材就跑過來打我，說他人還沒死呢，怎麼就給他下葬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城裡面說這叫假死狀態，我爹沒死，我自然開心，可他每一頓都要吃豬心豬肝之類的東西，我就給他準備好了，等他回來吃。誰知道人不知道跑哪兒了……」
張若還在說著，我的思緒早就已經飛到了別的地方去。
這件事鬧大。
可能不是我看到的這麼簡單，眼前的張票確實也不是詐屍，但是看起來比詐屍還要嚴重。
跟東靜對視，她是懂我怎麼意思的。
只不過現在先不著急處理張票的事兒，還是得把宋奶奶下葬了再說。
吉時到了，我們準備出發。
抬棺匠他們都到齊了，剛要走，張票突然跪了下來哇哇大哭。
「老姐姐，是你弟弟不好，害了你啊。你到了九泉之下，可別怪你的親弟弟。你親弟弟給你磕頭，送你上山！」
這話放在我的耳朵里，肯定是有貓膩。
我伸手把張票扶了起來，輕聲安慰：「張爺爺，死者已矣，您節哀順變吧。」
「你小兔崽子懂個屁，是我害了我老姐姐啊。」張票說著，又開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