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火之迦具土

正文卷

第519章 火之迦具土

「呃,你的意思是說,信子小姐之所以還沒有結婚……」

「是,她並不是完全找不到目標。長門家,家境殷實,幾位長輩為人和善,集團內部沒有太多高層分歧與爭鬥,與她結婚就能自然躋身其中,很多人都是非常樂意的。」

「和有婦之夫呃,有染?」

「據我所知的話,好像是這個樣子。」

「唔……」

「她似乎一直對這段感情抱有執念,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她對我一直懷抱敵意。」

「這就有些不講道理了。」

「我也這樣認為,但應該不是由於我發現了她的『秘密』。我嘗試著與她溝通過,她不願意改變看法,也不知道長門道三先生是如何和她說的……」

嘴上一直不停在說話,日向幸的雙眼卻在失焦著,像在茫然看向虛空中的某個位置一般,注意力很明顯並不在自己所說的話上。

陪著她坐在長椅上的星川輝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也知道她此時其實並沒有閑聊的興緻,只是在借著不斷說話的辦法,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長門秀臣「死亡」帶來的衝擊已經引發過了徹底的崩潰,等到他找到日向幸的時候,她臉上只有幾道乾涸後不太明顯的淚痕,愣愣地坐在這裡發著呆。

消化掉秀臣的死亡和當年的真相還需要時間,而現在的她,還處在試圖組織好正常邏輯的階段,想要通過漫無目的說話表達的方式,調節自己的情緒。

按照唐澤的說法,這不會花費多少時間。

唐澤言之鑿鑿地說:「相信我,這是一個遠比她的外表要剛強太多的人,從她的殿堂當中你應該都能感受到她內在的力量了。不超過一天時間,她不僅會收拾好心情,甚至會做出完整的,弄死長門光明的計畫……」

不慎落入過火焰,已經親身體驗過的星川輝,雖說不清楚唐澤為什麼能估算出如此具體的時間,但對這說法深以為然。

所以他採取了相對保守的策略,也就是,按照唐澤的說法照做。

不主動與日向幸攀談,只是靜靜坐在一邊,如果她說話,就接兩句,如果她不說話,那就坐在那發獃就夠了。

她不需要自己的安慰,能給她安慰的人也不是他。

正在他繼續聽日向幸說著長門家的秘辛時,終於,他感受到了被自己揣在衣服內袋裡的手機有了動靜。

啊,看樣子,長門光明那邊已經搞定了。

小心地換了一個坐姿的角度,他偷偷翻出內袋的手機,點開消息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果然是通知他行動的消息。

輕輕吸了一口氣,星川輝清了清嗓子:「日向小姐,長門秀臣先生的情況不容樂觀,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所以一直在猶豫是否應該將我們在湖邊發現的東西交給你。」

日向幸被長門秀臣的名字喚回了神智,止住了已經發散到康江婚姻生活的話頭,朝著他坐的方向轉了轉頭:「……無緣無故,你也沒理由突然跑來陪我坐這麼久。說吧,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已經收到了郵件,已經看見了最壞的結果。

世界末日不過如此,她並不覺得,自己還能遭遇什麼更多的打擊了。

「這是我們,從長門秀臣先生留下的祭品里,發現的信。」

捏了一下信箋當中硬質的卡片,星川輝將它遞到了日向幸的手中。

既然可以把預告函交給她了,那麼殿堂里的長門光明應該是已經收拾乾淨,準備運去目的地了。

他也應該儘快動身,趕過去會合了。

日向幸接過他遞來的信封,垂頭凝視著它。

素色的信封被火漆封住了開口,一眼看看上去,如同落著一滴鮮血的白紙。

思維正處在異常活躍狀態,聯想能力過於豐富的日向幸,在一想到這個比喻的瞬間,就飛快挪開了視線,逃避一般,匆匆撕開了封口的火漆,打開了信封。

火漆封信,這其實不太符合秀臣的習慣。

秀臣是不太注重形式的類型,他將自己的苦痛託付於文字,只在意文字本身,雖然衣食無憂還有足夠的錢財大把揮霍,他多年以來堅持只使用最簡單的信箋寫稿,從來不會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戀人過去的生活點滴從腦海中流淌而過,被刺痛的日向幸蜷曲了一下手指,才重新定了定神,將信箋里的東西抽了出來。

比信紙更厚、更硬的卡紙,紅黑二色的同心圓從卡片的中央延伸,將人的視線第一時間引向了中央的圖案。

戴著高禮帽的紅色面具與火焰。

心之怪盜團……?

是了,前兩天,秀臣還有意無意地與她討論過這個近日頗有話題度的……

這個名詞一閃而過,日向幸一下瞪大了眼睛,飛快地翻過了卡片。

大小不一的剪報鉛字粘貼在它的正面。

「困囚於烈火,尋不到出路的日向幸閣下。

愛恨交纏,悲喜交加,您於哀慟中誕生怨懟,於仇恨中誕生狂怒,心緒難平,惡念叢生。

您已步入迷途,不知該恨誰,不知該愛誰,不知該信任哪一句話,過往如鏡花水月,一場大夢。

但你確信一件事——有人該為此付出代價。

您的掙扎苦痛,您的難以抉擇,吾等悉數知曉這份扭曲的絕望與退怯,就由我們收下了。

心之怪盜團敬上。」

日向幸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封指名道姓的預告,倏地抬起頭,看向將信交給自己的唐澤昭。

就在她讀信的片刻之間,長椅另一邊的人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只剩下一朵沾著水痕的白菊,靜靜地放在原位。

————

「哦,有動靜了。」

唐澤正蹲在邊上拿著一根冒著火星的木條百無聊賴地戳著地上死豬一樣的長門光明,察覺到周圍空氣的進一步灼熱,抬起了頭。

「Shade的動作,還是挺快的嗎。」站在另一邊同樣十分無聊的宮野明美也站起了身。

雖然長門光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但是唐澤堅持要求在離開殿堂之前,繼續燒他。

這個要求倒是很好滿足,但是等到殿堂坍塌,他們還得把這個傢伙拖出去,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

於是守在這等待的時間,他們三個人就默默圍著火光熊熊的長門光明發著呆。

非常詭異,有一種圍著一爐文火慢燉的煲湯,靜靜等待它被熬得軟爛的體驗。

「Ark,你搞定了嗎?」毫不猶豫地彎弓搭箭,瞄準了大火正中眼睛一瞬間圓睜的佛像,淺井成實呼喝了一聲。

「錄入已完成。」諾亞的身影下一瞬間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只有一絲微笑的樣子,但身上的燈條流光璀璨,轉動得比平常更快,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很有意思的設計,非常有趣。我想我以後可以學一學這種『火焰』的用法。用在對外展示的劇場上效果一定很不錯,更像遊戲了。」

「聽起來,你像是想要表演什麼鑽火圈一樣。」宮野明美拍了下腦袋,順便扯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刷地展開了扇子,「我們到底是怪盜團還是馬戲團啊?」

「說是馬戲團也沒問題,畢竟,你們老大是『joker』嘛。」唐澤笑嘻嘻地說著,說話之間已經開始給全隊貼起了專心致志,「好了,小心,準備防禦!」

火焰當中,一個個金色的咒文浮動,端坐在那裡的佛像托著手心的蓮花,睜開了眼睛。

「……那是,日向幸的陰影嗎?」本就高大的佛像,在開始起身之後距離他們更遠了,淺井成實眯起眼睛,才勉強看清了蓮花中的東西,「這是……?」

「迦具土。火之迦具土。」老遊戲宅唐澤幾乎是在看見女人那完全由火焰構成的頭髮與衣物時,就毫不猶豫地說。

雖然按理說,迦具土應該是個男性形象沒錯……但說實話,就他打過的遊戲來講,大部分的迦具土都被設定成了妹子。

胸還故意畫很大那種。

怎麼說呢,這也算是立本人的傳統藝能了,所以看見這麼一位稍顯妖異的漂亮火神,唐澤也沒有太多意外之情。

「啊,因為自己的誕生而燒死了母親的火神嗎……」聽見這個名字,淺井成實理解地點了點頭,「真的是很悲觀的形象。」

「別感慨了二位!」踮著腳跳過了一串落下的火焰,宮野明美大喊了一聲,「你們兩個羽織圍巾都要被點著啦!動一動!」

————

「能讓光明那傢伙接受應有的懲罰,這當然是好事,但是,我還是沒明白,這和欺騙阿幸到底有什麼關係。」長門秀臣焦慮地轉了一圈,一邊走一邊下意識地將自己面目全非的半邊臉遮擋住,「告訴她真相,這本來就是我的訴求,可是,可是……」

他確實還做不到完全鼓起勇氣,去面對日向幸可能的怒火與責難,也畏懼於一切會以何種形式收場。

阿幸選擇離開他的話,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事情,他甚至沒有一絲挽回對方的立場。

可要是像這樣,以一場謊言去訴說另一場謊言,那又比現在好到哪裡去嗎?

「日向小姐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厲害,放寬心。」服部平次回憶著自己收到的消息,不是很有底氣地這樣勸說。

「她在長門集團做了這麼多年的會長秘書,這可不是一個好做的職位。負責上傳下達的角色,是非常需要精明的頭腦和靈活的消息的。」柯南說話的口氣就要篤定得多了。

因為他收到了唐澤的郵件。

唐澤說,明智吾郎把人帶到了地方之後就開始搗鼓他的那些設備和布景去了,暫時沒事可乾的他就先找到了還在湖邊亂逛的日向幸,希望能多少穩固一下她的情緒。

得說的是,為了計畫欺騙她長門秀臣已死這件事,確實是多少有點缺德的。

提出這種提議的明智吾郎十分離譜,但是他們作為幫凶似乎也沒好到哪去,唐澤會選擇去體貼地安慰一下「受害人」,也不是很讓人意外。

然後,他就忍不住為自己收到的內容感到了震撼。

「這位日向小姐,確實很厲害,比你想像的要更了解長門家的大小事宜。我總算稍微稍微,理解了一點明智這麼設計的原因。」回想起那封信息量頗為巨大的郵件,柯南嘴角抽了抽。

「哦?原因是什麼?」服部平次好奇又懷疑地看了過去,「那傢伙該不會是,給你發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自從專註於調查留意唐澤的案件,雖然服部平次真的真的,不喜歡和明智吾郎這種將偵探當做手段的傢伙交流,但還是捏著鼻子和他有過幾封來信。

關於唐澤學校可能的情況以及他的父母離開日本多年很可能是因為遭遇了人身威脅這些事,都是明智告訴他的。

而且收了他錢。

名義是諮詢費。

只要一想到那種腔調,他就反射性的牙根痒痒。

「主要是,日向小姐太了解長門家的情況了,雖然可能趕不上老管家,但她又和管家不同,她還牽扯到長門集團複雜的權力關係里……所以,只要她認為,長門秀臣先生是被長門光明所害,就算掘地三尺,她也一定會找出能把長門光明咬死的把柄。」

邊說邊點了點頭,為自己的推理點了個贊,柯南扭過頭看著呆愣住的長門秀臣,用很不符合長相的口氣說了一句。

「你確實不應該騙她。你把真相告訴她,好好規劃,哪怕不能用火災這個理由,也一定有能讓長門光明付出代價的辦法。」

「確實。」關於這個問題,服部平次不得不贊同地點了點頭,「雖然你無心家中的事務,但你怎麼說都是道三先生的兒子……哎,其實你願意更早說明白的話,那他也未必有機會成為『長門光明』。」

這樣說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相當不愉快。

這不愉快不是針對長門秀臣的,而是在指長門光明。

明明,他才是犯罪的那一個,明明他才應該因為負疚沉浸在舊日的噩夢當中惶惶不可終日。

但最後,這罪行反而成了他肆無忌憚威脅他人的武器,成了他更進一步攫取財富與權勢的階梯。

這真是,讓人太不愉快了。

————

「日向小姐,您回來了。」

不安站在門廳當中的侍從一發現有人走進了門,立刻反射性地站起了身。

面帶焦慮,卻努力露出微笑的日向幸對他點了點頭:「嗯,那兩位小偵探說是可能找到了一些線索,說還要在外頭等一段時間。」

她的狀態很自然,和她離開的時候別無二致。

她是未來的長門家少奶奶,卻也因為在公司的職務,不得不打起精神打理目前的亂局。

「哦,好的。」侍從打心底里為這位小姐感到難過,並沒有在意她嘴上介紹的情況。

日向幸又一次溫和地笑了笑,像她平時那樣,同時打量了一會兒還在客廳當中檢查著的警察,自然的問:「康江小姐呢,她去哪裡了?」

「她很擔心光明部長。拜託警官帶她去警局調取附近的路面監控了。老爺已經睡下了,信子小姐還沒有回來。」不疑有他侍從很快告知了她家庭成員的情況。

「這樣啊……」日向幸點了點頭,「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有事的話直接打座機聯繫我吧。」

「好的,日向小姐。」

沒有露出分毫破綻的她一邊與一路遇到的人點頭打著招呼,一邊順著長門家雕琢華麗的台階,靜靜走向二樓的方向。

既然沒有人在的話……

她想,她是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定了定神,日向幸步態平穩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到走廊另一頭的警察挪開視線,走向樓上的時候,她加快了一些腳步,輕手輕腳地擰開了康江和光明的房門,閃身進入其中。

床,茶几桌,梳妝台……

長門光明不是會帶公務回家處理的人,房間也是長門康江的生活痕迹更多。

他在家裡倒是有一間書房,但因為離秀臣的房間很近,他很少過去那裡。

所以,東西會在哪裡呢……

她快速做著判斷,很快將視線轉向了——

床對面設計華麗的法式櫥櫃。

長門光明,以她的猜測而言,是那種會偷偷將東Z在暗格、密碼箱之中的傢伙……

如此思考著,她動作麻利地一一拉開抽屜,檢查有無夾層,又將抽屜從滑軌上卸下,撫摸其後的背板。

並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個人電腦……」將入手沉重的冰涼重物挪出來,只看了一眼,日向幸就扯了扯嘴角。

她就知道,長門光明是那種表面上做出態度懶散,對工作一竅不通,事實上會想盡一切辦法,搞明白自己無法掌握的部分的人。

真是個愛裝模作樣的傢伙。

秀臣,就是被這種貨色,蒙蔽威脅了二十年之久的嗎?

展開手提電腦,蔚藍色的桌面在她臉上打下了冷色調的光澤,將她臉上堅毅的神色照亮,看上去格外森然。

月初啦,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