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地中海上的龍

第三卷 中國,一個盛夏的風暴

「這註定將是舉世關注的一次遠征,一支東方軍隊第一次踏上歐洲的土地,從19世紀以來,在西洋各國紛紛在亞洲爭奪殖民地,西洋各國的軍隊進出於遠東各國,而現在,中國遠征軍的軍靴卻即將踏響於巴黎的香謝麗舍大道。

歷史總是如此的驚人。

十五年前,當西洋各國軍隊在清國皇城閱兵的時候,有誰能想像,十五年後,中國遠征軍的軍靴會踏響於歐洲,踩踏法蘭西的土地!」

《紐約時報》——《舉世矚目的遠征》

在大海上,一隻龐大的船隊拖著陰沉沉有剪影航行著,商船船艏劃開大洋,只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浪跡,而在商船隊周圍,十餘艘懸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海軍旗的千噸級左右的軍艦,則保持著與商船同等均速,為龐大的商船隊提供護航。

這十三艘一千三百噸的護航艦均為清一色的「江河級」護航艦,這是中國最為新銳的護航軍艦,不過儘管作為中國最新銳的護航艦,但看起來卻並不怎麼先進,甚至可以說武備簡陋,比如在建造時全面引用商船標準,以加快建造速度,武器亦不過三門128毫米艦炮和數門小口徑單管機關炮,不過他卻是一種動力機械性能極為優良的可以執行遠程護航任務的護衛艦,20節的航速,看似不快,但是用於商船護航卻正合適,而兩座深水炸彈投擲槽,8座深水炸彈投擲器以及一門刺蝟彈發射炮,更是使其成為的潛艇的天敵,如果單就反潛艇而言,這種看似簡陋的護航艦或許是此時各國最為先進的反潛護航艦。

這一批十三艘軍艦,原本是江蘇陸軍海戰隊向鷹游門船廠定購的「簡易艦」,每艘造價不過百萬元,而因遠征軍出征,因海軍沒有足夠的護航艦,而英法兩國又無法派出艦隊護航,所以才臨時懸掛海軍旗,隨遠征軍出征,為龐大的遠征軍艦隊提供護航任務,不過,對於護航艦隊而言,至少在船隊穿過蘇伊士運河之前,他們都不需要考慮戰鬥,但是,在船隊駛過蘇伊河後,就需要提高警惕,以防止船隊遭到德奧兩國潛艇的攻擊。

儘管強大的協約國艦隊,早已控制了地中海的制海權,但是德奧兩國的潛艇部隊,卻能夠不斷的從海底出擊,擊沉一艘艘軍艦、商船、郵輪、運兵船,而對於中國而言,如何為運兵船隊提供護航,則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為確保運兵船隊的安全,首先,會同陸軍部、海軍部以及法國派出的海軍運輸官員,交通部制定詳細的運輸條令,原本計劃運輸出口物資的包括英、法、美等國在內的商船,凡發往法國、英國的商船一率被扣下,這是為了擴大船隊,隨後根據運輸條令,按照物資種類進行「陣型」調配,居於船隊中央的則是運兵船,中間則是軍用物資,外圍方才是那些運送消費品的商船,可即便如此,幾乎是在船隊一通過蘇伊士運河之後,除去護航艦之外,所有商船的武裝人員,都會日夜值班,全神貫注的警惕著海洋。

相比於任何一個大洋,地中海的海浪並不大,不過也談不上什麼風平浪靜,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向著這個龐大的掛著中國海軍旗幟的船隊湧來。在駛過蘇伊士運河,進入「風平浪靜」的地中海時,這裡的天氣頓時就給中國遠征軍一個下馬威。似乎是一場暴風雨正在醋酸之中,鉛灰色的雲層壓得低低的,米高海浪在狂暴的呼嘯涌動著。船隊即便是萬噸級的運輸船亦都被顛簸得東搖西晃。

而在這種浪頭之下,在中國籍商船的船艏處,操作75毫米艦炮的炮手們,亦穿著充氣救生衣,不時朝著周圍看去,而在桅杆上,拿著望遠鏡的瞭望員警惕的環顧著海平面,任何海浪間的風吹浪涌,都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畢竟,現在是否能夠提前發現德國潛艇,直接關係到他們自己的性命。

不過對於這支船隊裝運的遠征軍官兵而言,他們並不知道此時,在甲板上,那些水手們正在客串著「炮手」,對於這些經歷了二十六天航行的士兵而言,他們中的不少人依然在忍受著大海的「折磨」。

陸軍,從來都是旱鴨子,對於他們而言,過去大海似乎只存在於地圖上、文字中,可是現在,在過去的二十六天中,他們卻一直於大海上航行著,而大海對於這群鴨子卻從來就沒有客氣過,先是南中國海的巨浪,接著是印度洋的盛夏,可以說,從他們上船之後,這老天爺可沒少「收拾」他們。

這會,不少仍未能適應航行的官兵,一個個都在艙內暈船暈得一塌糊塗,在那狹窄的、只亮著昏暗燈光的船艙裡面,到處瀰漫著濃濃酸臭味,那是嘔吐物、汗臭味以及他們的體味,甚至尿騷味等味道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就像是牲口一樣!

對於從沒有遠征經驗的中國軍隊而言,在航行的第五天,他們就知道「牲口」是如何在漂洋過海的,事實上,他們就像是牲口一樣被塞進了商船之中,兩三千噸的商船,除去攜帶上千噸物資之個,還被塞進了一個營的部隊,像牲口……或許已經「優待了」。

惡劣的環境、擁擠的空間、瀰漫著怪味的艙室,在這種情況下,對每一個人而言,不亞於折磨,船上的廚房做出來一日三餐每天都剩下許多,最後只能倒入大海,而至於過去在營地讓人瘋搶的燒雞之類的「硬菜」,這會幾乎沒人會去碰他,許多人,一天三頓根本就是喝著稀飯。醫務兵們還強撐著在船艙裡面照顧那些的病人,即便是那些病人被送到商船船員艙,可即便如此,在過去的二十六天間,幾乎每一艘運兵員都向大海投下了士兵的屍體,二十六天的航行,超過三百六十人病死,這種意外卻是始料未急的。

航行讓遠征軍在這個時刻完全喪失了戰鬥力,以至於在最樂觀的人看來,即便是到達法國,沒有一個月的修整,遠征軍也很難恢復戰鬥力。幸好他們這個時候也不用拿槍作戰,即便是到達法國之後,按照最初的商定,他們可以獲得兩個月的休整時間,總之,在這場與大自然的戰爭,遠征軍是必輸的一方面。

而他們的司令蔡鍔卻是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事實上,很多軍官都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他們大都有乘船留學東洋、西洋的經歷,或許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暈船」,當然也許可能是因為他們身上職責,迫使他們的意志戰勝了暈船。

不過對於士兵而言,這些高級軍官沒有暈船的一幕,反倒讓他們松下一口氣,這軍官到底不是常人,跟著他們,應該能打勝仗吧!有時候,中國人就是如此,總喜歡找一些由頭作為「吉兆」。

在進入地中海的一場似暴風雨來臨時的風浪之後,天空中的陰雲卻突然消失了,又是一片艷陽天,而這一幕,也正是士兵們期待已久的「吉兆」,這是不是意味著遠征軍的未來呢?

「這天氣,就像是遠征軍的未來一般!」

在「揚子江號」護航艦上,作為遠征軍參謀長的徐樹錚正在同法國陸軍聯絡軍官查理少校談論著這個天氣。

「在遠征軍到達法國之後,必定將為各國所輕視,即便是法國!亦是如此!」

在提到法國時,徐樹錚強調一聲,甚至還特意注視著查理,直看的查理有些不知所措的擺手說道。

「參謀長閣下,請你相信,作為法國的盟友,法國一定會公平對待中國遠征軍,絕無任何歧視!」

查理的話語顯得有些單薄,對於他單薄的回答,徐樹錚卻只是一笑,他看著已經又是一片陽光明媚的地中海。

「輕視,那是必然的,在遠征軍沒有證明自己之前,你們,法國人、英國人,都不會拿正眼瞧上一下中國軍隊,歧視……哼哼,隨他,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知恥近乎於勇!查理,願意和我打一個賭嗎?」

與過去的沉默寡言不同,自遠征軍出征之後,他和這些法國聯絡軍官的交流越廣,與只會日語的蔡鍔不同,曾準備去德國留學的徐樹錚曾自學過德國,在嵐山戰役之後,其又聘請家教學習法語,在上船時,他的法語說的結結巴巴的,而現在他的法語,甚至帶著里昂腔,原因很簡單,查理是里昂人。

「賭?」

查理一愣,有些詫異看著這位他評價為「聰明過人」的參謀長。

「賭什麼?」

「賭你們一定會歧視遠征軍!」

話時徐樹錚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似乎對於即將到來的歧視,根本就不在乎似的。

「啊?」

「不過,我敢說,只要一次戰鬥,你們,就會知道,法國需要中國遠征軍!到那時……」

冷笑著,徐樹錚卻是不再言語了,在他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簡單!

在蔡鍔的心中,沒有任何事情是簡單,呆在「錢塘江」號艦長室內的蔡鍔,不時看著舷窗外,在心裡盤算部隊這個樣子拉到法國的話要修整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得過來。

按照他最初的設想,遠征軍應該從踏上法國土地伊始就應該拿出軍威國威出來,而現在,在平均「減肥」十斤,大多數官兵都是面色蠟黃的模樣,能好模好樣的走下運兵船,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遠征軍軍威、中國國威!

恐怕是門都沒有!

眉頭緊鎖著,想著到達法國之後,可能面對的情況蔡鍔卻是長嘆口氣,約定是約定,現實是現實,到法國後,這遠征軍根本就是「寄人籬下」,那些一慣歧視東方人的西洋人又豈會善待遠征軍?

作為遠征軍司令官,蔡鍔甚至相信,或許,在到達法國之後,遠征軍的第一個戰場或許就是如何同「盟友」打交道,如何避免法國人把中國遠征軍當成炮灰使用,這或許才是他需要真正面對的問題。

在天氣變好之後,經受了風浪考驗的船隊平穩的向前駛去已經有些身體素質好的官兵走上了甲板呼吸地中海的新鮮空氣。幾十天的旅途下來加上沿途加煤時,目睹的海外風光,已讓這些第一次走出國門的官兵不像初時那般對什麼新鮮事物都大驚小怪,可是在在得知明天就會到達法國的馬賽港之後,他們不禁對接下來的「法國之旅」充滿了好奇。

此時,大多數陸軍官兵,都擠在甲板上,呼吸著新鮮空氣,並談論著法國的一切,甚至還有人拿著「中法對話手冊」在那裡學起了法語,對於其中一些人而言,他們頗為希望,在法國能夠像水手中傳說的那樣「法國的娘們不經哄,是個男人都能哄上床」。

相比於他們,護航艦上陸軍海戰隊的官兵可沒有他們這樣的好心情,此時所有人的心捏成一小團,他們的任務就是護送這支遠征軍平安到達馬賽,可在這看似平靜的海面下卻可能潛伏著的德國潛艇,卻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擊沉運送官兵的商船。

這幾艘護航艦在平靜的海面上激起了水花,以單縱隊行進著。按照航行指令,「淮河」號護航艦位於整個編隊的最外層。早在商船隊駛出蘇伊士運河開始,他們就不斷得到來自英國地中海艦隊和法國艦隊的警告,說在這一地區中德國人的潛艇很多,幾乎隔幾個小時,都會有電報傳來,有商船在某個海域被擊沉了。

對於「淮河」號上的官兵而言,這是他們第一次執行在「作戰任務」,儘管這支船隊懸掛的是海軍軍旗,但事實上,他們卻是一群菜鳥,不過這群菜鳥卻極負責任,儘管還沒有發出戰鬥警號,但在過去的兩天之中,所有的水兵們全都守在艦炮、機炮、深水炸彈的旁邊,即便是入夜休息時,他們亦只是在炮位上休息,同時炮手們還凝視著海面,以確保不會錯過任何風吹浪動。

當他們在那裡瞭望海面的時候,在「淮海號」的艦橋下方,一部機器前坐著一名軍士,他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聽著什麼,突然,他聽到一絲異常聲響,隨後,他立即轉動面前旋扭,將指針指向某一個位置後,他突然停住了,仔細聽了數秒後,他的臉色一變。

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下一刻一個激動的甚至喘不上氣來的喊聲擾動了正拿著望遠鏡觀察海面的艦長於中強的神經,

「發現潛艇,右方二十六度!」

而大副立即轉身對準報出方位,仔細觀察之後,他大聲叫喊道:

「潛艇的潛望鏡!……右方二十六度……距離,二鏈……」

臉色微微一變於中強迅速下達命令:

「信號:前方有潛艇!……艦艏炮,右舷,二十六度,距離,二鏈,用穿甲彈……射擊!艦尾!對潛艇攻擊!作投彈準備!」

他一面發命令,一面將計秒錶開動,並將機械傳話器的把手扳到「全速前進」上。

與此同時,「淮河」號信號旗飄揚起來,警告船隊。已遇到危險,同時「淮河號」的汽笛拚命地鳴響起來,在艦橋上,用手指緊抓著望遠鏡在眺望。深彈投放員已做完了投放炸彈的最後準備,不耐煩地注視著艦橋,手悟著耳機,等待著投彈命令。刺蝟彈發射炮處的炮手們同樣作好了準備。與此同時,護航艦的兩部柴油發動機開始全速航行,護航艦迅速開始全速航行。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是他們先投放深彈,還是德軍先發射魚雷。

「潛望鏡不見了!」

「按羅盤固定方向!」

「是,按羅盤固定方向!在羅盤方位上是三百八十度!」

潛望鏡不見了,但計秒錶上的指針在錶盤上跳動著,已指出開始準確投彈的所需要時間了。

「準備!……投彈!」

指控軍官吼喊出了命令,在耳機中傳來命令、眼前的燈光信號由紅變綠的瞬間,刺蝟彈炮手立即按下按鈕,伴著炮聲二十六四枚刺蝟彈間隔發射,數秒鐘後,刺蝟彈落水,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彈幕,潛艇如果被這個橢圓形的彈幕套中,就有被消滅的可能。

又過數秒,在爆炸聲傳來之後,觀察員觀察著海面,海面上沒有浮起任何雜物。

「右轉舷……深彈準備!」

在艦橋內再次傳出聽音室的報告之後,於中強重複著命令,反潛軍官立即給出了投彈方位。

「投彈」

「投彈!」

第二個炸彈緊跟著第一個炸彈投落下去了。

「投彈!」

不過數秒,一組炸彈全部投進水裡去了。

在投彈之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計算著令人難堪的幾秒鐘,等待著炸彈爆炸。

護航艦則向右舷傾側,開始作陡急的回航。突然,第一聲爆炸像是用激烈的一擊把艦身震動了一下。一大朵泡沫飛騰的水花從深水裡慢慢升起,散落在水面上。又是一聲爆炸,接著又湧起一大朵水花。在水花旁邊,還有噴射著的幾股水流。

「打著了!……」

人們心裡如此想著,接著又響起了一聲爆炸,雖然海面上風平浪靜,但油斑中心的如鏡的水面上卻在沸騰著從深水中升起的水泡,隨後,在水面就出現了一些破木板、破布片、水兵帽以及一批新起的大朵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