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聖王與霸王(免費章)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聖王與霸王(免費章)

「是的,就算髮生奇蹟都無法實現這個願望,但是如果聖杯真是無所不能的話,就一定可以——」

Saber的話說到一半,這時她終於明白這股瀰漫在Rider與Archer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是什麼了。現在她面前的這兩位英靈臉上正露出一副興緻蕭索的表情。

「Saber,朕確定一下……那個叫做不列顛的國家是在你的時代滅亡的吧?就是在你統治的時候嗎?」

「沒錯!所以我才無法容忍。」

Saber對於Rider兩人的反應甚至感到有些憤怒,說話的語氣不禁急躁了起來。

「所以我才覺得後悔,希望改變那個結局!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現場突然爆出一陣哄堂大笑,那是一陣彷彿將所有禮節與尊嚴全部一腳踢開的放肆大笑聲。這陣笑聲是由Archer這位古老王者的口中發出來的。

難以忍受的羞辱讓Saber的表情染上一抹怒意,Archer踐踏了她靈魂之中最寶貴的領域。

「……Archer,這有什麼好笑的?」

吉爾伽美什完全不理會Saber的怒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道:

「——自稱為王——也被群眾尊奉為王者——這樣的人,竟然覺得『後悔』?哈!這種事叫人如何不笑?真是了不起啊,Saber!你真是最好笑的丑角了!」

Archer笑得人仰馬翻,難以自制。在他身邊的Rider則是雙眉緊蹙,臉上流露出平時不見的不悅神情,注視著Saber。

「等一下——騎士之王,伱給朕等一下。你竟然想要否定自己在歷史當中留下的一言一行嗎?」

Saber從未對自己的理想有過任何懷疑,當然也沒想到現在竟然會有人這麼質疑她。

「正是!有什麼好驚訝的?有什麼好笑的?我為之舉劍,獻上生命的國家滅亡了,因此感到難過,這有什麼不對嗎?」

回答她的又是Archer的爆笑聲。

「喂喂,你聽見她說什麼嗎,Rider?這個自稱是騎士王的小妮子……竟然!竟然說出『把身心奉獻給國家』這種話呀!」

Rider還是一陣默然,沒有搭理狂笑不止的Archer,臉上憂鬱的表情愈見沉重。對Saber來說,Rider的沉默與Archer的嘲笑沒兩樣,都是一種羞辱。

「這到底有什麼好笑?作為一國之主,就應該全心全意期望自己治理的國家永遠繁榮興盛才對!」

「不,你錯了。」Rider口氣堅定又嚴肅地駁斥Saber所說的話,「不是王者奉獻自己,而是國家、百姓要將他們的身家性命奉獻給王者。絕對不是相反的狀況。」

「你說什麼——!」過度的怒不可遏讓Saber的聲音嘶啞。

「那根本就是暴君統治!Rider、Archer,你們這種惡人才是根本沒有資格成為王者!」

「沒錯。正因為我們是暴君,所以才是偉大的英雄。」Rider面不改色,平和地回應道。「但是Saber,如果有哪個王者為了自己的統治、為了自己造成的結果感到後悔的話,那他只是平庸無能的昏君,比暴君還更糟糕。」

Rider與一味嘲笑的Archer不同,仍然依循問答的形式反駁Saber。當Saber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她也收斂自己的語氣,決定以理論來應戰。

「伊斯坎達爾,你自己不也是一樣……繼承人被殺,辛辛苦苦打下的帝國最終分裂成三塊。對於這樣的結局,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懊惱嗎?如果現在還有機會再來一次,難道你不認為還有其他拯救故國的方法嗎?」

「不會。」

Rider的回答很乾脆。征服王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胸膛,正面凝視騎士王嚴肅的眼神,反擊說道:「如果朕下的決定、朕手下臣民的人生最終走上那樣的結局,那麼滅亡就是無可避免的。朕會為此哀悼、也會流淚,但是絕對不會感到後悔。」

「怎麼會……」

「更不要說推翻這一切!這種愚蠢的行為是對所有與本王共同創造時代的人的侮辱。」

對於Rider充滿傲氣的宣言,Saber否認道:「只有軍人才會把滅亡當成榮耀,人民不會這麼想,他們需要的是拯救。。」

「你是說他們想要王的拯救?」Rider聳了聳肩失聲笑道。「不明白啊!這種東西有什麼意義?」

「那才是為王之人真正追求的願望!」這次輪到Saber語氣激動地訴說著,「遵循天理的統治、依照正道的治世。這些不正是所有臣民殷殷期盼的嗎?」

「那麼說,你這個王者難不成是『正道』的奴隸嗎?」

「就是這樣沒錯,為了理想而殉身才是真正的王者。」年輕的騎士王頷首說道,語氣中沒有一絲猶疑。

「人民經由國王的言行舉止學習何謂法治與秩序。一國之主具體傳達給人民的不能是那種會隨著國王一同灰飛煙滅的幻影,而是更加崇高而永恆不滅的東西。」

看著Saber說話時的堅決態度,Rider甚至流露出憐憫之情,長嘆一聲。

「那根本不是『人』的生活方式。」

「當然不是。如果要成為一國之王的話,怎能期望過著和凡人一樣的生活。」

為了成為一名完美無瑕的君主,為了成為理想的實踐者,身體捨去凡性而獲得不老長生,心靈捨去私情而成為完人。少女阿爾托莉雅的人生在她把選王之劍從岩石中拔出來的那一瞬間就等於已經宣告結束了,之後的她是一項名為不敗的傳說、一首讚美曲,也是一抹幻影。

她曾經有過痛苦,也有過煩惱,但是她擁有的驕傲更遠勝於此。絕不妥協的信念至今仍然帶給他力量,支持她持劍的雙手。

「征服王,像你這種只顧自己的人是不會理解的。為了滿足無止境的慾望而成為霸王的你!」

Saber大聲斥喝,彷彿對敵人砍下了致命的一擊。

聽到這句話的Rider雙眼猛然一睜。

「無欲無求的王者就連一件裝飾品都不如!」

Rider暴喝一聲。言語中的兇悍讓他原本就龐大的身軀看起來更大了一倍。

「Saber,你說『王者要為了理想而殉身』。原來如此,生前的你應該是一個清廉又完美無瑕的聖人,想必你的形象一定既崇高又不可侵犯吧。但是有誰會對殉道這種充滿苦難的人生抱持憧憬,懷有夢想?」

王者之間里,舉世無雙的霸王毫不留情地痛斥著與他相對而坐的聖王:

「聖人可以撫慰人民,但是絕對無法領導人民。王者必須表現出明確的慾望,尊崇極限的榮華富貴才能夠引導人民、帶領國家!」

「所謂王者,就是比任何人都貪心,笑起來的時候比任何人都豪邁,憤怒的時候比任何人都凶暴,窮盡人性善與惡的人,所以臣子才會羨慕王者,受到王者的吸引。在每一個人民的心中才會燃起『我也要成為萬人之上』的憧憬之火。」

「這種統治……究竟有什麼正義可言?」

「沒有正義,王道根本不需要什麼正義。就因為這樣,所以也不留余恨。」

Rider的話語實在太過武斷,讓Saber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才是人民的幸福。在這條基礎理念上,兩人之間的隔閡實在太大了。

一邊是祈禱獲得安穩。一邊是企盼獲得繁榮。希望平定亂世的王者與自己掀起亂世的王者,兩人的理念自然不可能相同。

Rider露出無畏無懼的笑容,繼續說道。

「騎士之王啊,或許你高舉的正義與理想的大旗曾經一度拯救了你的國家與臣民。那想必是一件足以讓你在傳說中留下名號的偉大事業吧。但是你應該也很清楚,那群『只知道被拯救』那些人最後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呢?」

「你…你說什麼?」

黃昏之下,染滿鮮血的山丘。

那副景象再次在Saber的腦海中掠過。

「你總是『拯救』臣民,卻不是『引導』他們。你沒有展現過『王的欲求』,丟下迷失的臣民,只是一個人以神聖的姿態,急著實現那些渺小美麗的理想。所以你不是真正的王者,只是一個被不為自己,只為他人而活的王者形象所束縛住的小女孩罷了。」

「我……」

她有千言萬語想反駁,但是每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過去在卡姆蘭的山丘上俯瞰的風景就會再次浮現於眼前。

綿延不絕的屍山與血河。在那裡終結的生命從前都是她的臣子、朋友與親人。

仔細一想,在她拔出石中劍的時候就曾經聽過預言。預言未來將會是毀滅之象,而自己應該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但是即使已經有了覺悟。一旦親眼目睹那幕景象的時候,她心裡不禁去想,忍不住產生祈願的念頭。

一個完全不同的可能性,甚至能夠推翻那位魔術師的預言。她心想如果有這樣的可能性的話……。

有一種危險的想像彷彿滲進Saber心中的空隙般浮現出來。倘若自己不是以救世主的身分守護不列顛,而是以霸主之姿蹂躪不列顛的話……

但是,這種可怕的霸王之道所造就的結局和那座卡姆蘭山丘相比的話,究竟哪一邊才算是真正的悲劇呢……

而就在這時,一旁有聲音響起:

「不,你不明白,Rider,若是你在那時候的不列顛推行你的霸道的話——那隻會加速不列顛的滅亡。」

說出這話的,是先前始終保持沉默的白髮青年。

迎著Rider的瞪視,朔月回以清風般淺淡的笑容,手中的酒杯已經空了。

「你所謳歌的霸道,相較於亞瑟王的王道,不值一提。」

青年這麼說道。

因為幾乎是原文,但又是不得不寫的原文,所以發在章節感言里,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