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厄林的幻覺
元帥大人和鶇大人的會談持續了將近二十個標準時, 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鶇離開後，凜冬立刻召開了緊急高層會議，宣布了要與海德王國聯合軍結盟。會上他提到了海德王國不會沿襲帝制, 而是成立聯邦共和國。
高層軍官們議論紛紛,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坦托軍團一直秉承著歷任玄家元帥的無私精神，是一支為全人類安定和平而戰的軍隊，這與新政權首領鶇帶來的理念不謀而合，所以他們願意聽從元帥大人的命令, 加入新政權, 與聯合軍一同, 成為協助新政權的武裝力量。
薩達要塞的指揮官評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鶇大人的能力我們認可，只是不懂規矩，兩軍結盟, 連個宣言都沒有, 未免過於看輕坦托軍團……是想拿咱們當槍使嗎？」
凜冬坐在主位上, 聞言站起身來, 說道：「不公開, 是我的意思。」
指揮官問道：「為什麼？大人？坦托軍團名聲不佳, 正好可以利用新政權脫胎換骨、重新開始……」
凜冬嚴肅駁斥：「名聲不佳是要靠咱們自己扭轉，而不是靠別人！」
指揮官不說話了, 對鶇有不滿的軍官們也被這句話震懾住了。
元帥大人說得對，靠與新政權結盟，是無法改變坦托軍團這支前帝國軍在人民心中的名聲和地位的。他們必須靠自己。
「大人，您是被脅迫的嗎？難道上次聯合軍來支援薩達要塞和朱雀星……」
有的人倒吸了一口氣，有的人咧嘴想笑，有的人想鼓掌稱讚元帥大人開的一手好玩笑，但是他們的動作和表情做到一半都卡住了……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軍官都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們的上司，努力消化著元帥大人的話。
「大人啊！鶇……您……這怎麼可能啊！」會議室轟的一聲爆發出激烈的討論，差點把薩達要塞給掀翻了。
「目前我們與聯合軍最大的敵人是厄林，形勢不容樂觀，鶇來找我商議下一步的計畫，接下來，我希望你們認真聽我說……」
「鶇以前可是星際海盜，不，不僅是星際海盜，他還是跟咱們勢不兩立的海盜之王！」
就算宇宙走到盡頭，他們的上司也不可能開玩笑！
更何況，誰會拿自己和曾經的敵人造謠啊？吃飽了撐得嗎？
「原來如此，大人讓夫人去做新政權的首領，真是深謀遠慮！」
「另外。」凜冬見他們不說話了, 繼續說道，「我和鶇……」他緊張起來, 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們是伴侶。這層私人關係會影響新政權尚未穩固的根基。所以，暫時不能公開結盟。」
伴侶是囊括所有性別婚姻關係的說法，也就是說，元帥大人和鶇，是夫妻關係。
「元帥大人，新政權的背後是不是您？」
元帥大人什麼時候開過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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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能因為這個就委身於那個臭小子啊！」
「只是巧合。」可誰知凜冬只解釋了這一句，就淡淡地轉開了話題，「這層關係與新政權的建立無關，和結盟也沒有關係。」
軍官們紛紛豎起了八卦的小耳朵，誰不想知道平素里冷酷得快結冰的元帥大人是怎麼墜入愛河的呢？
所有的軍官無論男女年紀，全都意識到，這件事是真的。
冷靜如凜冬，也被這爆炸似的氣氛搞得有些頭大。這消息在坦托軍團內部就能引起軒然大波，放在海德王國內，一定會引發混亂的。
他繼續說道：「我跟鶇，三年前結的婚，當時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琉璃敲了敲桌子，眾軍官才安靜下來。
赫爾斯星。
自治星首府。
漫長的酷暑結束後，人們從半地下城徒步上來，在荒涼的地表聚集，享受難得的和煦天氣。
行商商隊帶來了糧食和各種商品，形成了一個規模很小的市集。
他們還帶來了各種消息。
赫爾斯星上的居民聽說奧尼斯帝國沒了，都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不可能的，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在的時候，奧尼斯帝國就存在，這麼大一個帝國，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呢？」
這些地底居民因為異常的高溫，常年生活在地下，十分閉塞。
行商每隔五年，會在火星遠離赫爾斯星時來到這裡，販賣商品，他搖搖頭說：「這是真的，我從里溫克爾星來，新王朝已經佔領了那裡，告訴你們吧，改朝換代了！」
眾人議論紛紛，但是對於他們來說，改朝換代是遙遠的事情，與他們沒有直接關係，比起誰當皇帝，他們更關心行商帶來的糧食是否新鮮，營養劑有沒有漲價，以及什麼時候帶新出生的孩子到地表來看看……
行商說道：「新王朝將頒布新的法令，所有人類進入意識海，到時候你們就不用再在地底生活了！」
人們圍著他，七嘴八舌地說道：「不用在地底生活？太好了，我早就厭倦了不見天日的日子了！」
「我年紀大了，離不離開地底意義不大，我只希望年輕人能走出去看看……」
「什麼叫意識海？是一顆新的星球嗎？」
行商：「意識海，顧名思義，就是意識的海洋，每個人的意識都是一滴水，所有人類的意識彙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海洋。人類將會在這片海洋里生活，學習，不必再受飢餓病痛寒冷酷熱的折磨，也不需要勞作，每個人都能獲得永生。」
「這麼好？！我要去意識海！」
「感謝主神給我們提供如此幸福的天堂！」
「這是真的嗎？我們真的能永生嗎？」
行商哈哈笑道：「只剩意識了，當然可以永生。只要你們肯捨棄肉丨體。」
眾人愣在原地，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問道：「請問……什麼叫捨棄肉丨體？」
行商笑著摸摸他因常年不見光白得病態的臉說：「就是自丨殺啊……很多星球已經開始實施了，你們可以去問問你們的首領大人，是不是和新王朝簽訂了協議？赫爾斯星現在是新王朝的領星，必須遵循新王朝的命令。」他指著小市集說，「我只帶了這麼多東西來，足夠你們吃到死的那天了！」
在人類的諸多情緒中，恐懼是傳播得最快的。
一時間，赫爾斯星亂作一團，人們押送著行商找到首領，來求證他的話的真偽。如果這個金髮的年輕人膽敢危言聳聽，他們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然而首領大人卻證實了他的說法。
事情很快傳遍了赫爾斯星的角角落落，不出一個標準時，出離憤怒的民眾自發地包圍住了首領的宅邸。
而治安軍隊聽從首領的命令，槍口指向了暴丨動的百姓……
行商趁亂逃走，回到地面上。
他背後的地下城出口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槍聲，隨後便是接連不斷的槍聲，以及人們的怒吼和喊叫。
他哼著歌閑庭信步往自己的飛船走去。
一個小小的身影擋住他的去路，正是剛才問他問題的那個小男孩。
他彎腰摸摸男孩的頭頂，問：「你的爸爸媽媽呢？」
男孩：「我沒有爸爸媽媽。」
行商「哦」了一聲，就準備走，他可沒那麼好心當什麼慈善家。
「喂，厄林。」男孩突然在他身後輕聲叫道。
厄林猛然回頭，驚訝地看著小男孩。
男孩：「別妄圖成神。」
厄林瞪大眼睛，聽到小男孩說：「你只是個普通人。」
他額角抽了下，拔出腰間的激光丨槍，指著男孩的頭說：「我已經是神了，我無處不在。」說完扣動了扳機。
小男孩應聲而倒，在後背接觸到砂石地面的瞬間閃動了幾下，消失不見了。
厄林的心急速跳動著，幾乎要跳出胸腔。
他看著男孩倒地消失的位置，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小男孩，也沒發生過爆頭殺人這件事一樣。
這不是厄林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上一次，他是在卡本斯托星，以預言家的身份鼓動人類自相殘殺。
就像這次在赫爾斯星一樣，他成功了。
他戴著兜帽在雨中行走，嘴上嘲諷著人類。
人類的和平只是假象，每個人都有私心，他們嫉妒陌生人和鄰居，對親人惡語相向，對外人卻一副虛假的友善……混亂才是人類的歸宿。
然後他在街道盡頭遇到了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
老人淋著雨，叫出了他的名字：「厄林，你不是神，你只是個普通人。」
還有，在安奈星，他遇到了一隻一人高的阿爾瓦獸，這隻怕人膽小的嚙齒類動物，不斷聳動著鼻子，用尖細的嗓音說：「厄林，你只是個普通人，你不是神！你不是神！」
厄林把他們都殺了，而此時此刻，在赫爾斯星上，他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他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是真的還是他的幻覺。
他將腦神經發散出去又很快收回，這樣做能使他平靜下來。果然，幾個來回之後，他平靜了下來。
無論是幻覺，還是真的，都無所謂。
「裝神弄鬼。」他把槍收回到腰間，轉身上了運輸船。
運輸船騰空而起，在槍聲、吶喊和哭聲中駛離了赫爾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