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理智與情感
果然如凜冬所預料的, 萬加星在五天後遭遇了襲擊。襲擊始於一場類似於傳教的談判。三名聯合軍的士兵未經允許，也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便進入了萬加星地底大反應堆核島, 然後毫髮無損地離開, 找到了萬加星的首領維爾女士。維爾在他們進入核島時就得到了消息，並全程監控了他們的行蹤。她甚至為這三人準備了醫療隊，好為他們第一時間施救。但是這三人卻拒絕了。「你們是誰？」維爾看著他們身上的鷹背灰制服問道。聯合軍的士兵怎會做出如此奇怪的行為？很快警覺起來。「我們是仿生人。」三人倒是沒有隱瞞，直接道出了身份。三人立刻被聯合軍包圍了起來。「別急，我們沒有惡意。」一名仿生人說道, 並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我們只是來談判的。」維爾堅定道：「萬加星隸屬於海德王國, 沒有談判權, 你們想談判，請直接聯絡我們的首領大人鶇。」「萬加星是自治星球，您是首領, 自然有談判權。」仿生人說道, 「您不要著急拒絕, 不妨先聽聽……」維爾：「抱歉我沒有興趣。」仿生人笑了起來, 說道：「但是您別無選擇啊。」維爾：「威脅我？萬加星是海德王國的領星, 受海德王國保護……」這三名仿生人似乎很熟悉人類的情感, 以及談判的技巧，打斷了維爾, 說道：「我理解您的意思，話雖如此，他們趕過來也需要時間。」維爾看了他們一會兒, 手下湊在她耳邊彙報了情況。她神色一凜，說道：「說說你們想要什麼？」仿生人沒有揶揄她態度的轉變, 說道：「想必您看到了，我們能夠自由進出核島。這是人類賦予我們的一種能力，讓我們能夠幫助人類做些事情。我希望您能協助騰退萬加星上的人類，由我們來接管萬加星，您和萬加星上的百姓，會得到另一顆宜居星球。人類在那裡，永生永世不需要勞動，全部都由仿生人來提供衣食住行等服務。」維爾：「哦？你們養豬呢？披上人類的皮、穿上人類的衣服，就以為能代替全人類了是嗎？」仿生人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請不要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們是人類的僕從。」維爾反駁道：「你們是厄林的僕從吧？」仿生人沉默了下來，其中一個往維爾的方向走了兩步，立刻被聯合軍的激光丨槍頂在了胸口。維爾：「我知道，你們的人就在軌道外100萬公里的位置上，只來了五十艘戰艦，有點看不起萬加星了吧？」萬加星上還有未被毀掉的地面核彈發射台，真的打起來，仿生人部隊恐怕很難向前推進。仿生人和顏悅色地說道：「厄林大人希望人類能自我覺醒，但看來，這事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順利。抱歉，那我只好讓部隊進攻萬加星了。」維爾哼道：「打就打！把這三個仿生人關起來！」她並不擔心，因為鶇大人早在三天前就派了大軍埋伏在萬加星附近了。聯合軍士兵押送三名仿生人往牢房走去，在經過維爾的時候，一名仿生人突然低聲說了句什麼。維爾的耳朵里聽到了一陣低頻的類似於電流的聲音，聲音如同細細的馬尾毛一樣戳進她的鼓膜，進入她的神經和大腦。梅赫塔號率聯合軍大部一直在躍遷點另一端等候，情報部門說仿生人部隊五十艘星艦全部開進了萬加星核彈炮台的射程。「再等會兒。」左辰說道，他心裡隱隱有些奇怪的感覺。又過了兩分鐘，萬加星炮台依舊沒有動靜。他坐不住了，說道：「聯絡維爾。」通訊員：「維爾大人的通訊連接不上！」左辰：「萬加星行政辦公室，聯合軍駐軍，誰都行，給我接通！」通訊員：「連、連接不上！所有位於萬加星的通訊坐標全都連接不上！」恐怕是被厄林屏蔽了，左辰心想，下令道：「追上去，先截停仿生人。」聯合軍大軍聞令而動，從三個方向追擊仿生人部隊。萬加星安安靜靜，這顆火爆的星球越是安靜，越是讓左辰不安。仿生人艦隊進入射程，聯合軍立刻開火，想要逼得仿生人不要朝萬加星進發，先回過身來跟他們打。舷窗外炸起第一炮，但被擊中的不是仿生人的星艦，而是沖在最前面的聯合軍一軍的兩艘戰艦。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攻擊不是來自仿生人，而是來自萬加星。沒有時間讓他們震驚和發獃，雷達密集地響了起來，核彈接二連三地朝著聯合軍飛來。「全軍閃避！閃避！」左辰喝道，他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到底出了什麼事？萬加星的核彈怎麼會攻擊聯合軍？聯合軍所有的艦艇，在萬加星都標記過友軍，如果不是人為操作，絕對不可能擊中聯合軍。但萬加星怎麼可能會攻擊聯合軍呢？他正想著，前面的仿生人艦隊也中彈了。萬加星奇怪的操作簡直讓左辰一個頭兩個大，他判斷不出萬加星的意圖，是操作失誤，還是故意為之？「一二三四軍對付核彈，剩下的對付仿生人。」他下令道。情報長官突然跑到他身邊，說道：「首領大人，剛得到的消息，范西家族私軍沒有任何抵抗，就讓仿生人進駐領星了。」左辰看著他，一個兩個的都腦子進水了嗎？戰場上一片混亂，短短几分鐘，單憑肉眼已經難以分辨核彈是進攻哪支軍隊的。突然，通訊員站起來喊道：「聯繫上駐軍長官了！坐標位置是萬加星軌道。」左辰喝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駐軍長官：「大人！維爾首領不知為什麼，下令讓核彈炮台攻擊聯合軍，我們拚死阻攔，被擊斃了十幾個兄弟……我聯繫不上您，開飛船到軌道上才有信號！大人，維爾大人性情大變，我懷疑跟仿生人有關係。」萬加星、范西領星……左辰剛才混亂的頭腦立刻清明了。監視器中，核彈一枚接一枚飛速抵達。左辰：「你們還有多少人？」駐軍長官：「我逃出來的時候還有一百多人。」左辰：「能更改核彈的目標程序嗎？」駐軍長官頓了一秒，回道：「能！遵命！」聯合軍雖然一開始是一支草台班子軍隊，但是現在有了使命感，已然成為了一支英勇善戰、不怕困難和犧牲的部隊。「聯合軍聽令！」他從艦長席上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與仿生人艦隊拉開距離！不要被核彈波及！圍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戰事在三個標準時後平息。五十支戰艦的仿生人艦隊被全部殲滅，聯合軍損失了兩個軍團的兵力。左辰怒氣沖沖地大步走進醫療室。維爾女士剛剛醒來，頭腦還在發矇，但是再發矇，她也知道闖了大禍，跌跌撞撞地從醫療艙里爬出來，跪倒在地。「鶇大人、大人！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怎麼、怎麼會下攻擊聯合軍的命令啊！」她痛哭流涕道，「我實在是記不起來……但這事兒是我的錯，是我大意了！」左辰沒有扶起她，她被仿生人內置的致幻聲波洗腦，這是毋庸置疑的，他也完全相信維爾的忠心。但是死去的士兵需要有個交代。「維爾，免去你萬加星首領的職務，上軍事法庭吧。」左辰毫無感情地說道。「是！大人！」戰場清理之後並沒有發現厄林的蹤跡。午夜時分，左辰才抽空聯繫了凜冬。「……元帥大人。」他現在跟凜冬談公事的時候，就叫元帥大人，「致幻聲波防不勝防，如果厄林的仿生人都內置了致幻聲波發生器，那他真的有可能讓人類社會大亂……艹！邪丨教都特么噁心！」凜冬：「邪丨教的目的就是控制人。」「怎麼辦啊大人？」凜冬：「如果只是仿生人，洗腦的範圍很有限。」左辰：「但只要洗腦了首領或者指揮官，就像萬加星一樣，那就很難辦了。」凜冬：「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嗯，什麼事？」「我瀕死的時候，在夢境中見到了主神。」左辰呼吸一滯，他以為凜冬不會願意再提起那個時候的事。而且「主神」？這是凜冬第一次明確地提到主神。「嗯？主神？什麼意思？」凜冬：「字面意思。祂向我展示了我們這個宇宙的運行規律。」左辰沒說話，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但凜冬接下來的話讓他愕然不已。「厄林有些觀念是正確的。」左辰：「大人啊，瘋子和天才只在一念之差我懂，但是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該跟厄林那個瘋子對著幹嗎？」凜冬：「觀念正確與否，與人類該如何生存沒有關係。我也是在認識你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認識你之前，我只是站在高位思考如何理智地維持秩序和正義。認識你之後，我才明白，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親友、學識、角度、感情經歷等等。主神讓我看到的是冷冰冰的程序和規則，程序和規則是理性的，但人類的生活不是。」「厄林想要站在制高點實現絕對理性，但他忽略了一點，每個人類都有不同的人生和追求。」「就像我，即使知道了真理，也只想和你平淡地過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