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極端偏執
屏幕畫面上, 厄林的目光充滿了憐憫。他無視了左辰的辱罵，開口問道：「你是來給凜冬報仇的嗎？」左辰愣了下，旋即不動聲色, 一言不發。厄林緩慢地拾級而下, 說道：「我理解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凜冬最好的朋友。」「你放屁！」左辰罵道，「閉上你的狗嘴！凜冬沒你這樣的朋友！」他掙紮起來，最近的仿生人衝過來，三個按著他的身體, 兩個按著他的腳, 一個按著他的頭, 把他死死壓制在地板上, 「瘋子！正常人誰會利用朋友？誰會殺死朋友？呸！凜冬認識你真是倒了血霉！」他高亢的罵聲回蕩在空曠的場地內，厄林皺著眉鄙夷道：「凜冬到底看上你什麼了？粗魯、衝動、無知、魯莽、愚蠢……」在他眼裡，左辰就像路邊的一根雜草, 完全找不到一個優美精緻的好詞來形容, 「但你的運氣很好, 一是遇到了凜冬, 二是趕上了好時候, 讓你在亂世里走了狗屎運, 當上了海德王國的首領。」「左辰。」他繼續說道，樓下的仿生人自動給他讓開了一條路出來, 「我說我理解你，不是在嘲笑你，凜冬的死, 我也很難過，不過, 他的意識如他所願融入了主神，你我都應該為他高興才對。起碼，他不用再勞累辛苦了。」左辰聽到這句話，停止了掙扎，他剛才就懷疑厄林並不知道凜冬還活著，這句話正好證實了他的猜測。「況且他的死你也有責任。」數個屏幕上的厄林停下腳步，從四面八方盯著左辰，彷彿護法天王或熾天使一樣，怒目而視，非要跟他清算清算債務不可。左辰心痛起來，厄林說得沒錯，他有最重大的責任，凜冬曾經了無生意的赴死，都是他的責任。他沒有說話，心裡無比感激主神的眷顧，凜冬還活著。「我很嫉妒你，那麼高高在上的凜冬都肯為你屈尊降貴，落入凡間……」左辰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問道：「你喜歡凜冬？」厄林要是敢說喜歡，那這事的性質就變了。而且厄林現在知道自己被耍了，沒有提及新海德星和德墨女神的事，反而先提到凜冬，這讓他不得不想歪。厄林停頓了一下，大方承認道：「喜歡，當然喜歡。他是個軍事和武學的天才，我欣賞他的才華，說實在的，如果他輔佐的不是安庭·奧尼斯，我敢肯定他會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軍隊統帥。」前議事長大人緬懷著好友，語氣一轉，說道：「不過別把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混為一談，我們是精神層面的交流，跟你渴求他肉丨體的低級感情不一樣。」「……」左辰無語道，「我渴求他的肉丨體怎麼就低級了？我們相愛，相愛你懂嗎？我們靈魂都融為一體了，肉丨體還要端著嗎？我渴求他的肉丨體，那是愛他！尊重他！」他突然反應過來被厄林帶偏了，怒道，「我特么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配不上凜冬。」厄林快步走了過來，譏諷道。左辰被人嘲笑，絲毫沒生氣，反而認為對方說得沒錯：「我也覺得我配不上凜冬……但凜冬就是愛我、離不開我！」厄林出身高貴，從沒遇到過這種油鹽不進的無賴，本想著教訓他一頓，現在卻被氣得不行：「肉丨體的融合只是短暫的，精神的融合才是永恆！左辰，你好齷齪！」左辰：「你才齷齪！我們夫妻倆做丨愛，礙著你什麼事了？啊？」他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撇撇嘴，「我特么跟你說這麼多廢話也是閑的！」一雙精緻又簡約的皮鞋在他眼睛前面停住腳步，他掀開眼皮，文特·厄林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他說道。「凜冬的仇，凱格的仇，我隊友的仇，帕拉迪諾的仇，海德星和偏航星系的仇，還有那些數不清的無辜慘死的百姓的仇……」他一一細數，發現自己二十多年人生中，大部分親友的仇，都可以歸結在這個人身上。「你打算怎麼償還？」厄林：「償還？我為什麼要償還？我推動了人類的進化，努力讓人類逃離所謂的神明的試驗和控制，我為什麼還要償還？你和其他人都不懂，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這個群體，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善，我站在神明的高度拯救人類，你卻還在想那些渺小的『償還』？有什麼意義？」左辰嘆道：「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根本不需要你的善意？你自我意識也太過剩了吧？」厄林完全忽略了他的話，轉開話題說道：「我其實還挺佩服你的，你是第一個成功欺騙了我的人，不得不說，虛擬系統和虛擬畫面讓我著了道……還有，我也確實著急了……」他用鞋尖踢了下左辰的腦袋：「你小子運氣真的好。」左辰：「什麼運氣？別把你失敗的原因歸咎到運氣好壞上，我們底層勞動人民靠的是智慧，你看不起我們，可我們不是照樣把你這隻自詡天才的王八犢子逮住了？」厄林臉色越來越不好，陰沉著說道：「逮住了？你們何時逮住了我？」左辰呵了一聲，沒有說話。「你不過是找到了藍星，見到了我，被忘了你現在的處境！左辰，我想弄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左辰抬眼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都是揶揄。此時他越是不說話，厄林越是胸口憋悶。他心裡清楚得很，左辰出現在這裡，藍星附近一定有聯合軍大軍的埋伏。但埋伏的規模，他無從得知，他也知道大軍埋伏在躍遷點另一端，但是他不知道躍遷點另一端在哪裡，即使派人穿過去，也百分之百不是埋伏地點。而且最重要的是，藍星的坐標暴露了。他確實心急了，不該這麼輕易地就讓吉吉去洗腦謝珀，打開海德王國主系統。但是……「左辰，」他穩住心態，說道，「藍星暴露，是我失誤了。」他將左辰手腕上的終端解下來，扔在地上，拔出激光丨槍，就在距離左辰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擊中了終端。左辰本能地閉上眼睛，激光束熾熱的光透過他的眼皮，照入他的眼底。他感覺眼前只剩下一片紅和滾燙。「嗯，你的失誤。」左辰閉著眼睛慢條斯理地說，「接下來，你還會有更多的失誤……一個失誤、兩個失誤、無數個失誤，雪崩一樣……」厄林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手裡還握著那把軍用激光丨槍。左辰：「這些是你的報應，厄林，死在你手裡的人，他們會送上各種各樣的詛咒給你，讓你失誤讓你失控……世間最大的善？妄圖成為神明？拯救全人類？推動人類的進化？哈哈哈哈！」他爽朗的笑聲，和這個沒有生氣的陰暗地方格格不入，也讓厄林咬緊了牙關。「有點自知之明吧！還天才呢？這點事情想不明白嗎？」左辰說道，「人類也好，代碼也好，畜生也好，試驗品也好，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厄林：「什麼狗屁權利，你以為你是自己在選擇，但實際上，都是計算好的。」左辰嘆了口氣，說道：「真相是什麼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跟我的凜冬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如果真的是神明提前計算好的，那我感謝祂。」厄林瞪大眼睛看著他，手裡的槍都快要握不住了。「厄林，我同情你。」左辰突然明白了厄林為什麼會對凜冬說出那句「只有你能阻止我」了，因為在厄林貧瘠的關係與情感中，最強烈和最真實的，莫過於同凜冬的友誼。這段友誼，讓他極端偏執的思想中種下了一顆種子，然而這顆種子還沒有破土，就被他親手扼殺了。左辰：「凜冬說過，主神給了人類愛的能力，人類用愛改變宇宙。」他說完，厄林手裡的激光槍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什麼愛啊？你們都太天真了。」厄林低聲說著，「愛有什麼用啊？這些沒用的情感，都是阻礙人類進化的！」左辰沒想過說服他，但他偏執到如此境地，著實令人心生恐懼。「我沒有失誤。」前議事長大人彎腰把槍撿起來，將額頭上的金髮背到腦後，說道，「藍星基地，我本來也不想要了。」左辰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被仿生人從地上拉起來，屏幕上突然出現了龐大的星艦艦隊。正是他看到的，在藍星大氣層集結的星艦艦隊。「你想要，我就送給你。」厄林說道。場內的仿生人開始快速有序地離開，列隊消失在門口。「你要幹什麼？」左辰問道，他被仿生人抓著肩膀和胳膊，仿生人的力量很大，他逃脫不開。厄林：「告訴你也無妨。我將會派出我所有的軍隊，進攻海德王國。從哪裡下手呢？」他拿槍的手，小指滑動著軟式平板，說道，「從金苦茶星開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