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深度睡眠
三位醫生給凜冬認真做了全面檢查, 老醫生收起診療儀說道：「能醒就好，能醒就說明有求生的意願。接下來只要好好繼續配合治療，別再作死, 問題不大。」
左辰懸了半個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看醫生拿了個小光源在凜冬面前晃了晃, 凜冬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移開視線，然後閉上眼睛，一副不爽的樣子。
「你們出去吧。」左辰握著凜冬的手，看著愛人又睜開眼睛, 眸子畏光, 瑟縮了一下, 讓人心疼。
醫生們出去了, 老醫生沒走，留在外面的隔間看書，隨時聽從召喚。
「感覺怎麼樣？」左辰用最溫柔的聲音問道, 輕輕摸著凜冬的頭髮, 「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凜冬沒說話, 只是皺著眉半眯著眼盯著他看。
「想喝水嗎？醫生說你可以適當喝水。不想喝也沒關係, 營養劑里有足夠的水分。」左辰像對著一個易碎的珍寶一樣, 聲音不敢大, 動作不敢重，就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生怕會讓凜冬難受。
凜冬緩緩地眨眼，呼吸也很緩慢，不錯眸地盯著他看了一陣子, 然後慢慢闔上眼皮又睡著了。
左辰見他不動彈，趕緊叫來了醫生。
老醫生脾氣古怪, 他行醫一輩子，這種情況見多了，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大人，病人剛從鬼門關救回來，能醒來就是個奇蹟了，你不能指望他一直醒著陪你聊天吧？他需要休息，我一直想提醒你呢，你老呆在這兒，不僅病人休息不好，我們也休息不好。嚴重地影響了醫療艙的正常工作！」
「蓋倫星區的網路覆蓋工程……」
「大人！嘉吉同盟兩個星球發生蝗災，賑災的物資已經準備好了，需要您再過目一下，就可以發出了！」
「新航道……」
「大人，佔領了舒耐揚家族領星的仿生人清除完畢，家族統領今天早上到梅赫塔號了，您看什麼時候有空，他說要見您，當面感謝。」
「大人，這是仲德星區的報表及輔助發展計畫，請您過目。」
這兩天杜魯和紐扎姆有了消息，海雯帶人去追了。萊戈在艦橋代理艦長。路馬和強尼悄悄潛入格羅澤星區，但是沒有在那個坐標找到厄林。安迪在新首都，其他心腹都有自己的任務，沒人給他統籌協調工作，再加上他一直守在醫療艙，工作積壓了太多。
所以更沒人往行刑者的身份去猜了，要知道，反叛軍和坦托軍團，海德王國和奧尼斯帝國，可是勢不兩立水火不容的敵對陣營。兩軍統帥怎麼可能是這種關係！
所有人都好奇大美人的身份，傳言越來越多，內容也越來越離譜。
人群不太情願地散開了，路馬回到梅赫塔號就趕了過來，守在隔間外面，不讓人來打擾。
左辰在凜冬的醫療艙旁邊坐著，用電腦處理公務，需要當面聽取彙報的，都安排在了樓上的辦公室。
再加上鶇大人的表現：人沒清醒的時候失魂落魄絕望痛苦，好像隨時會跟著一起死一樣；醒了之後，更是一刻也不願意離開，生怕錯過短暫的清醒時間。
一看就是對這人愛到骨子裡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吵著，都說自己的事情最緊急。
「大人，得瑞拉的官員考核項目進度出來了，您看看還有要改的地方嗎？」
醫生們不知道凜冬的身份，他現在是短髮，沒有戴護目鏡，也沒穿軍裝。因為生病，肌肉少了很多，看起來很瘦，皮膚因為沒有血色，顯得更白了，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吹彈可破。
「首領哥……我、我先說吧！」謝珀用盡全力從人牆中擠了過來，站在人群前面說，「首領大人最近很忙，各位、大家、把需要大人過目和審批的項目，都、都放在『海德信息庫』程序里，程序我已經發到各位的終端了，請大家快散了吧！」
老醫生領著他走到門口，一堆官員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見他出來，蜂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
左辰被批評了，很鬱悶，但態度很好地接受了批評，問道：「為什麼？」
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頭大地說道：「一個一個來。」集中會議一個多月沒開了，是他的失職。
梅赫塔號上都傳，首領大人救回來一個病怏怏的大美人，心疼得不得了，眼珠子似的護著，寸步不離地守著。
他躺在醫療艙里一直昏睡，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誰也不會把這麼個病弱得甚至有些嬌軟的大美人和前帝國最強大的監國元帥聯想到一起去。
「都閉嘴！」左辰怕他們吵到凜冬，喝道。
「……據說是某個貴族的大小姐，被咱們首領救了，這麼漂亮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出來的！」
「還『這麼漂亮』、還『一看就是』，你看見過啊？」
「沒見過是沒見過，但能配得上咱們鶇大人的，肯定是美若天仙的女人啊！」
「得了吧！是個男的好嗎！」
「啊？男的嗎？鶇大人喜歡男人嗎？」
「話說鶇大人一直沒有緋聞……難道就是因為早心有所屬了？」
「不清楚，不過我怎麼聽說是漁民家的兒子？」
「都不是，我知道！是梅林星人！」
「怎麼可能！梅林星上的人都禁慾！」
「禁慾怎麼了？禁慾又不是沒有生理功能，不都說禁慾抱起來才更爽嗎？你想想，一直禁慾，一旦嘗到甜頭，那還不……」
「不可能！還是漁民兒子靠譜，水邊上長大的，都是水一樣的美人。」
「說不定是水裡的人魚呢……」
「到底有多美啊，想看看……」
「看個屁！那是首領夫人，是將來的皇后，你敢看，小心把你眼睛挖出來！」
左辰根本不知道這些傳言，他也不在乎別人怎麼傳，只想每天守在凜冬身邊。
凜冬清醒的次數和時間越來越長，第三天早上醒來後，一直看著左辰的臉，看了足足兩分鐘，然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親愛的？」左辰覺得他懵懵的樣子很可愛，點著他的腦門畫了個圈，問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凜冬皺了下眉，然後側過頭去又睡了。
「很正常啊，他之前抑鬱嚴重到導致了內臟衰竭。所以失憶、絕望、尋死、認知障礙這些都有可能發生。」老醫生見怪不怪地說，「年輕人不要奢求太多，活著就是主神賞賜了。」
左辰輕撫著凜冬的臉龐，他不敢奢求什麼，只要凜冬能好好的，記不記得他都沒關係……
梅赫塔號平穩地駛向新首都星。傍晚，一位年輕的醫生為凜冬換藥，也不知怎麼了，凜冬半夢半醒間一直在動，不好好配合，靜脈留置針扎了兩次才扎進去。
左辰看文件，一眼沒看住，他自己翻了個身，手臂撞在了醫療艙邊緣。
「這樣不行，」醫生說道，「要不上綁帶吧。」
「我抱著他吧……可以嗎？」左辰心疼地捧著凜冬的手問道。
「可以的大人，現在沒關係了。」醫生說道，「但我怕他不舒服會……」
得到了許可，左辰沒等他說完，就把人打橫抱起，抱到普通病床上，讓他半趴在自己身上。
凜冬接觸到熟悉的體溫，鼻息間都是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鼻尖抵著左辰的耳根，沉沉地睡著了。
「咦？這麼乖？」醫生見凜冬不動彈了，驚訝道。
左辰用食指側面摩挲著愛人的臉，表面微笑著，內心卻又酸又疼。凜冬以前，最喜歡這樣睡在他懷裡。
醫生看了眼監測儀，心率血壓都正常，就連一直以來混亂的睡眠節律和腦電波都達到正常水平了。
他驚奇不已，微笑道：「鶇大人，辛苦您多抱一會兒吧，等他進入深度睡眠再放下來。哎……病人這段時間極少有深度睡眠，這對恢複不好。其實休息好了，比什麼葯都強。深度睡眠對他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恢複都有好處。」
左辰這段時間一直只能守著凜冬，每天干著急卻幫不上什麼忙，今天總算能出份力了，很開心。
「好。」他忍不住當著醫生的面低頭親了親凜冬的額頭，心想，讓我抱一輩子我也願意。
年輕的醫生看他親了這位身份神秘的病人，不禁愣住了，臉漲得通紅。
掌管了海德王國、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眼底的溫柔都快滴出水了。
能被這樣完美的男人愛著，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他猛然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失態了，尷尬地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兒。
他感覺這間屋子根本沒他呆的地方了，趕緊收拾東西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凜冬身體很冷，心口那層堅冰讓他由內而外的冷。他自己選擇回來，在看到主神口中那個很愛自己的男人安然無恙時，他放下心來。
這人割傷自己時，他很心痛。睡夢間，他心想，如果換做另一個人，他可能也會不忍心。與這人是誰無關。
他的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疲倦和無力裹著他，讓他只想一睡不醒。
他能感覺到一直有人在旁邊，所以時不時睜開眼睛看看。每次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那個男人。
「你不認識我了嗎？」男人問道，笑容下面的表情悲傷又無奈。
凜冬想說話，但沒有力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他確實不記得了，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身體的感知逐漸恢複了，他能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被束縛著，他的手臂、大腿、胸口、腳踝和腦袋上都插著或貼著管子和線。
他討厭這種被束縛的感覺。
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我想回梅林星去。
他想起長老出現在夢境中，擔心得很。還有那些士兵，是誰？他們都死了嗎？
他動了動手臂，躺了十幾天，身體不聽使喚，他越想動就越有人壓著他不讓他動，掙扎了一會兒，身體突然一輕，被抱了起來。
一雙溫暖的大手托起他的身體，膝窩、後背、手臂，凡是那雙手碰到的地方都暖暖的。
好舒服……好暖和。
他不再掙扎，貼近身體左側的熱源。
過了會兒，他被換了個姿勢，那熱源就在身體下面，熾熱的溫度如同溫柔的熱泉一般流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彷彿能聽到寒冰被融化時發出的咔咔輕響。胸腹緊貼了上去，手臂也纏了上去，身上的束縛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輕輕地深呼吸，肺部沒有刺痛和絞痛，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令他放鬆愉悅的熟悉清香。
眼皮越來越沉，他就像泡在略燙的溫泉水中，渾身都放鬆下來，陷入了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覺身下壓著的人動了動，把手臂從他脖子下面抽出來，換了個姿勢又把他摟進懷裡。
他睡得滿足，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眸。
「醒啦？」男人英俊的臉離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再靠近一點點，兩人的鼻尖就能碰在一起。
他什麼都沒做，男人就湊了過來，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
凜冬心裡被他默契又熟悉的小舉動漲得滿滿的，微微張開雙唇，想問他是誰，為什麼兩人會這麼親密，為什麼他完全不想離開這個懷抱？
可他太久沒說話了，嗓子啞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醫生進來給他檢查了身體，他一直乖乖靠在左辰懷裡，臉貼在左辰肩上。
老醫生看了他一眼說：「看來睡得不錯啊。大人，我認為你可以把他帶回房間了，這樣能睡得更好，有利於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