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想要擁抱
在左辰的戰鬥生涯中, 沒遇到過幾次棋逢對手的情況。
小時候，他的小隊雖然不是穆迪星狼窩裡最兇殘的，但最兇殘的也不能從他們這兒討到便宜；進入帕尼什軍團後更是如此, 他是墨森·杜蘭特最欣賞的戰士, 也是帕尼什軍團最年輕最前途無量的軍官。
從杜蘭特手下逃走，他成了遊俠，也沒有遇到能與之相較的對手。
直到他認識凜冬，才貨真價實地碰了壁，碰的還是極為堅硬無法逾越的高牆。
不過好在凜冬是他的伴侶, 對凜冬他沒有那麼強的勝負欲, 因為即使能打贏, 他也不想真的贏, 畢竟打贏一時爽，追妻火葬場，不利於家庭和諧, 最重要的是, 他可以在床上扳回一局。
然後便是行刑者。
海盜大戰那場仗打得很艱難, 他和銀海梅赫塔的海盜們險些死在了行刑者的手裡。多虧有中子炮以及經過改裝的動力核心和無損傳輸系統, 再加上軍用躍遷通道, 他們才能驚險萬分地從行刑者手底下逃掉。
坦托軍團戰鬥飛船各項性能平均, 無論是動力轉換，還是操作系統, 都堪稱完美。
但左辰駕駛著這艘飛船卻被打得抱頭鼠竄，精神必須高度擊中，才能確保自己不被擊中。
他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對方的炮火總能從最刁鑽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射過來，看似毫無章法, 但實際上每一步都在計算之內。這些飛船就像是有一個共同的大腦，配合得無比默契流暢。
「啊啊！」他只能開始再次的瘋狂逃命。
「我特么的就是罵你！行刑者！混蛋王八蛋！龜孫！孬種！傻……」
左辰看了眼監控，距離躍遷點還有十四萬公里，這個距離逃走應該不是問題，只是沒時間換到洛茜上了，只能把這艘坦托軍飛船開走。
路馬作為副駕，為他提供輔助駕駛的同時，還擔任著他的嘴替，臭罵一直沒停下來過：「我草你個臭狗屎！」、「馬勒戈壁的！」、「狗娘養的！」、「來吃老子的屁啊！」……
確認了坦托軍團不會再出現了之後，左辰鬆了口氣，雖然救出父親，逃離了朱雀星，還幹掉了十艘坦托飛船，可以說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總覺得被行刑者玩了。
他話音剛落，剛剛稍作停息的攻擊又變得密集起來。
左辰發現了「只要他一開口，對方就會開始攻擊」的規律，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咬牙切齒道：「動力全給推進器！」
啊啊！有完沒完啊！遛孫子呢！？
「路馬，把定位器毀掉。」他吩咐道。
兩分鐘後，攻擊又減弱了，後面的戰鬥飛船被左丘晟控制後方炮筒打下來一小半，其餘的，可能因為爆炸和殘骸擋住去路，減慢了一點速度。
小野草渾身都濕透了，手臂上的肌肉隱隱地抽[dòng]，是剛才太過緊張造成的。
「傻逼」的「逼」還沒出口，戰鬥飛船就猛地一震，他聽過最淡定的系統警報響了起來：「船尾中彈，請檢查。護盾剩餘百分之五十。數據發送至指揮官，發送失敗、發送失敗。請檢查通訊系統。」
他越想越氣，低聲罵了句：「艹，神經病啊！」
幸虧戰鬥飛船將動力放了大部分在密集的火力上，在速度上就會有所缺失，否則他恐怕沒辦法準確地避開攻擊。
剩餘的幾艘戰鬥飛船和無人機突然就不再攻擊他們了，雖然不再進攻，但卻開始加速。
怎料路馬罵得多難聽都沒事，他罵一句就不行，對方就跟瘋了似的，朝他們進攻。他越罵，攻擊越激烈，好像對方能聽見一樣。
「……艹！」一炮就少了百分之五十的護盾，紙糊的嗎！
左辰正要繼續罵，監控屏幕中卻安靜了下來。
他們連續在核心星域里躍遷，現在正位於某個不知名的星系中。
半個標準時後，戰鬥飛船才才從某個小天體後面出來。
「是！」路馬看出長官動怒了，趕緊操縱飛船，托著黑色尾煙的戰鬥飛船箭一般彈射而出，從洛茜旁邊掠過，衝進了躍遷點。
窮追不捨的戰鬥飛船，在軌道外十萬公里的地方，突然放慢了速度，炮攻也一下子弱了很多，左辰才得以喘口氣，滿是汗水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惡狠狠地罵道：「兔崽子！」
他煩躁地改裝著戰鬥飛船的通訊系統，成功聯繫上了梅赫塔號。
海雯：「首領，順利嗎？」
左丘晟進到駕駛艙就聽到了有人叫左辰首領，不由得停下腳步聽了起來。
左辰：「算是順利吧……接到左丘統領了。」
海雯一愣，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不爽。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說：「首領，還是沒有找到杜魯，他可能是躲起來了。」
左辰：「好，我知道了，繼續找。新編入的隊伍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他沒有提松青會，海雯說道：「是，首領，新編的士兵沒有什麼問題，主要是首領您的個人魅力起了作用。」
左丘晟在兒子旁邊坐了下來，聽到這句話疑惑地看著他。是什麼樣的隊伍需要首領的個人魅力？
左辰知道這話容易讓人誤會，臉上一紅，咳了幾聲說：「行，有問題再聯繫我吧，等我跟凱格匯合就儘快回去。」
掛斷通訊，他又聯絡了雙行的飛船，但是沒有成功，雙行和凱格現在應該還在帝星。
他有些擔心，但是又不能拉著左丘統領涉險，畢竟現在父親可能已經上坦托軍團的通緝榜了，他得先找個地方安頓下父親，再去找雙行和凱格。
「路馬，你帶著左丘統領先回去，我去趟帝星。」
左丘晟沒有介意他不叫自己父親，父子之間最重要的是情誼，左辰願意捨命救他，他已經很感動了，稱謂什麼的都是細枝末節。
他問道：「去帝星做什麼？」
左辰跟他說了雙行幫助他他們才能進得來核心星域，但是忽略了凱格的事。
兒子重感情講義氣，左丘晟很是欣慰，他知道自己身份敏[gǎn]，不能給兒子拖後腿，當即決定全力配合兒子的行動。
三人商量好，路馬帶左丘晟躲在最近的星球，左辰在那裡換一艘不起眼的飛船，再去帝星。
計畫制定好，左辰腰間的口袋裡震動了兩下，他拿出來一看，嚇得差點兒沒把寶貝通訊器給扔出去。
「卧槽卧槽卧槽！！」
左丘晟在後艙選武器，聽見他的喊聲，問路馬：「怎麼了？」
路馬探頭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說：「沒事，他老婆查崗呢。」他笑得賊兮兮的，壓低聲音說，「妻管嚴。」
左丘晟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去打擾兒子。
量子通訊器上有兩條信息，第一條是十八個標準時前發來的：【說謊！你去朱雀星做什麼？想送死嗎？】
第二條是剛剛發來的：【左辰，原地待命，梅林星長老會來接走左丘晟。】
左辰盯著那兩句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目光釘在自己的名字上。
雖然凜冬每次都連名帶姓的叫他，連在床上都不例外，但結合兩條信息的內容和目前的情況，自己的全名看著格外刺眼。
他摳著量子通訊器按鍵，不知所措地小聲嘟囔著：「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凜冬還不得殺了我……」
他想回去十八個標準時前，抽醒自己，幹嘛特么的要說謊！
隨後他便想到自己說了不止一個謊，心裡更內疚了。
【親愛的，我錯了！！我不該說謊！】不管怎麼樣，得先道歉。
對面回了句：【這件事見面再說。】
左辰讀出了深層的意思：【你給我等著，見面我饒不了你！】
他嘆了口氣，心裡竟然冒出僥倖：起碼沒有氣得不理我。
【好，我都聽你的。對不起凜冬，讓你擔心了……】
凜冬沒接受他的道歉，他現在不想原諒他。
【你留在原地，長老會親自來接左丘統領去梅林星。】
左辰：【凜冬，不用麻煩長老了，我把他帶回去，或者送回左丘家，他是我父親，我會照顧好他的。】
凜冬在氣頭上，不想過多解釋，冷冰冰地發了句：【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左辰被他這句明顯帶著怒氣、命令式口吻的話噎了一下，手底下按了一行字：【那就是命令了？長官？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朱雀星？】
帝星軍部內，凜冬面前的遠程控制台已經收了起來，只在護目鏡內留下了一個左辰飛船里的監控屏幕。
畫面中，他的丈夫坐在駕駛席上，低頭看著通訊器，按這句話的時候坐直了身體。剛才道歉時的慌張消失了，監控在他頭頂左前方，靠近舷窗的位置上，正好能拍到他的側臉，他半邊臉隱藏在黑暗中，光照中的半邊臉眉頭緊鎖。
凜冬那些怒氣瞬間被澆滅，心底升起不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通訊器背面，隔了一會兒給他發了一大段話過去：【你進入龍尼要塞時，就有人告訴我了。是我的一位軍官朋友，我拜託他調取了你的動向監控，看到你去了朱雀星。軍官朋友告訴我，左丘統領就在朱雀星，所以……】
左辰：【哦，所以你是因為擔心我才生氣的？】
凜冬的憤怒主要原因是帝星發生的事情。
左辰讓他生氣，是因為左辰對他說了謊。
但他自己又何嘗沒有說謊……
他為自己遷怒於人的做法感到愧疚，發了句：【朱雀星戒備森嚴，很危險。】
左辰：【你知道我在哪兒，是不是能看到我？】
凜冬正在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看到畫面中，左辰抬起頭，笑著朝監控揮了揮手。
太陽下山，元帥大人的房間只亮起一盞浮空式照明燈，幽暗的黃色燈光只能照亮一小塊範圍。
護目鏡被飛船內部的監控畫面全部佔據，他頓時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小野草明朗的笑容好像就在他面前，驅趕了他心裡的陰鬱、不安、麻木和憤怒。
左辰不確定是哪個監控，朝左右都比了個心，又都拋了個飛吻。
【能。】凜冬回答了他這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
左辰問道：【哪邊？】
凜冬：【兩邊都能。】
左辰知道他不生氣了，開心地發了句話，同時嘴裡也說了出來：「我愛你凜冬，我想見你，想抱抱你。」
元帥大人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比如他是怎麼知道左丘晟在朱雀星的？比如他到底說過多少謊？比如十八個標準時前那句【我愛你】有沒有告別的含義在裡面？
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問了，他只想離開帝星，離開政治的泥沼，離開各方勢力交織的牢籠、離開逼迫他的人和事，離開所有的責任……
他只想撲進左辰懷裡，安靜地和用全身心在愛他的男人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