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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悲劇美學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悲劇美學

昆德拉星。

雙行的飛船從躍遷點出來後, 第一眼看到的是帝星的伴星——天狼星。

沒有慶典活動,天狼星就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斜長岩星體,看著灰撲撲的。

它拉著昆德拉星一起轉動, 引力為昆德拉星提供小部分的動力。

它本來是老帝星的天然衛星, 昆德拉星作為一顆純人造的鋼鐵星球,理應被稱為天狼星的伴星,但是帝星自建成之日起,就是整個奧尼斯宇宙中地位最高的星球,天狼星自然而然成了陪襯。

隨著飛船繞過天狼星, 傳說中的帝星便逐漸出現在了眼前。

金屬和玻璃的外殼內部是人造大氣層和人造天空, 數條環狀全金屬軌道架設在星體外面, 為帝星提供模擬重力和生活空間。

軌道和外殼轉動露出縫隙時, 生活在帝星的人抬頭便能看道夜晚星空和天狼星。

進入帝星需要先進其中一條軌道,將飛船停靠在軌道內的飛船場中,再乘坐飛行器去往地表目的地。

今天是接手礦星的貴族來帝星述職的日子, 所以前往議事院的飛行器停泊場人滿為患。

貴族被坦托士兵帶走了,前面排著隊的貴族都明白了一件事,在帝星不能亂說話,說不定自以為是常識,在這裡就成了禁忌,所以沒一個再敢張嘴,乖乖地依次坐上飛行器走了。

凱格沒說話,他欣賞不來,但也不想反駁雙行,他安安靜靜地坐著,警覺地望著窗外,像一頭偽裝成寵物狗的狼,進入了人類的領地,伺機尋找那個殺了他親人的獵人。

「真是挺好看的啊!」雙行說道,「我就喜歡這種人造的精緻,古代藍星上,西方皇家的花園都是園丁精心修剪出來的,沒有一點點多餘的枝丫,賞心悅目!」

坦托士兵神說要拉他,被他一把甩開:「被碰我!別以為你是坦托軍就可以對貴族動手動腳!律法規定,所有貴族地位相同,我們和玄家是一樣的!」

雙行和凱格進來的時候,隊伍已經排到了門口, 他們只能貼牆站著。

「真是什麼人都有……」排在前面的幾個貴族回頭看見了他倆,其中一個陰陽怪氣道,「有些人得感謝杜蘭特和斯隆,沒有那場戰爭,他們能翻得了身?又怎麼能來到帝星呢……」

「說什麼呢!」一名坦托士兵走過來,站在出言不遜的貴族面前,「出列!」

雙行聽見了,無所謂地聳聳肩,擱以前他忍不了,但是左辰特意囑咐他來帝星要低調,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並為自己的忍耐力感到驕傲。

飛行器滑出金屬軌道,正式進入帝星。

「……」凱格跟在雙行後面,突然覺得跟著他可能就是個錯誤,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因為話太多被人盯上了。

凱格低著頭,更是不敢惹事。

鬱鬱蔥蔥的植物被框定在固定的位置上,修剪出不同的造型,從半空俯瞰,顯得壯觀又精緻。

他倆穿著仿古的服裝往牆邊上一站,活像一對鄉下來的寒酸主僕。

都是貴族, 誰看誰都不服氣, 但是又要維持表面上的客氣, 一個個臉上堆著笑, 實際上暗潮洶湧, 互相較勁。

此言一出,貴族臉都綠了,這可是給他扣了個大帽子。

坦托士兵什麼都沒說,但舉起了激光槍,槍口頂著貴族的胸口強迫他出列。

貴族緊張道:「我、我說錯了什麼嗎?跟你有什麼關係?」

「而且你的意思是……坦托軍團是玄家的?坦托軍團是皇帝陛下的呀……」雙行又補了一句,「這位長官怎麼就不能管你了?」

凱格把頭髮剃短了,左臉上的疤用醫用膠布貼好,幾乎看不出來, 左眼換上了深棕色虹膜的義眼。

雙行還給他化了個妝,雖然容貌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 但整個人的氣質變了,從一個凶神惡煞的僱傭兵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木訥老實人。

雙行在一旁小聲嘟囔:「杜蘭特和斯隆是叛軍,是犯了叛國罪的罪人。我們是皇帝陛下欽點的貴族,要感謝也是感謝皇帝陛下,為什麼要感謝他們?難道你也想跟他們一樣?」

「你老這麼緊張怎麼行?」雙行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們頭兒都告訴我了,哦哦,不是他主動說的,是我逼他說的,我說如果他不告訴我,我就不帶你們進來。」

凱格:「……」

雙行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僱傭兵?」

凱格:「頭兒告訴你的?」

雙行搖頭:「不是,他只是大概告訴了我你的遭遇和你要做的事情,其他什麼都沒說。」

凱格不信,隨口問道:「那你怎麼知道的?」

雙行自豪道:「我有一支三千多人的僱傭兵軍隊。」

凱格著實一驚,僱傭兵和普通軍隊士兵不同,他們只服從財富,從不會服從人類。如果哪天他們不愛納拉貝了,那就沒什麼能壓得住他們了。

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說道:「你很有錢。」

雙行:「我有錢?不不不,我的新朋友,我只是個被家族拋棄的孤兒……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我確實很有錢。你知道的,納拉貝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包括我沒有安全感的問題,還能讓我有很多的朋友。我很喜歡僱傭兵,他們是宇宙間最自由的戰士,只為自己和親人而戰。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些悲慘的經歷在身上,就像你一樣。」

「僱傭兵這個群體,就是悲劇的溫床,他們每個人都是悲劇的載體!」他目光熱切地盯著凱格,似乎想深入挖掘凱格身上的故事,用於自己的悲劇創作:「悲劇是宇宙的詩歌!是宇宙的色彩!宇宙生命是熵增的過程,最終會走向無序,這不是悲劇是什麼?宇宙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悲劇!」

「……」要不是飛行器內貼著大號的禁煙標識,凱格現在就想點一根煙,狠狠地吸上一口。

他不禁開始懷疑頭兒結交朋友的水平了,跟雙行相比,路馬都顯得可愛了許多,最起碼路馬不會逼著他聽僱傭兵和悲劇美學的共同點。

下飛行器的時候,他已經從一個鄉下來的寒酸僕人,被洗腦成了一個眼神空洞的寒酸僕人。

「放心吧凱格,」雙行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就算無序現在來臨,僱傭兵也會永存的。」

「…………」凱格甚至覺得仇人都沒那麼可怕了,現在讓他面對什麼他都不想面對雙行。

皇宮。

安庭·奧尼斯被女兒一腳踹醒,抓起她的小腳丫親了親。

昨晚佳佳公主鬧覺不肯睡,他便抱著女兒一圈一圈地走,但是放進搖籃就醒,最後只能抱到了自己床上睡。

他很享受這種親密的父女時刻,朱妮·沃德還在睡,他就抱著女兒從另一側下床,去餐廳吃早飯。

早飯過後,佳佳公主的家庭教師來了。今天是積木課,一歲小女孩的積木老師是帝國科學院的計算機科學教授。

老教授向君王誇讚公主聰慧好學,考慮等她三歲時便開始教她編程,這對孩子的思維能力培養很有幫助。

小皇帝沒考慮那麼遠,但顯然他的女兒想跟誰學習都可以,全帝國最聰明的頭腦都集中在核心星域。

小寶寶對老教授的課程和計畫並不感興趣,放在地上就向洋娃娃爬去。

「佳佳!」皇后不知什麼時候時候出現在門口,睡袍外面披了件披風,大聲說道,「你要站起來走!」

佳佳不太明白母親的意思,但是從這句話的聲調中敏[gǎn]地感覺到母親不太高興了。

朱妮·沃德快步走了過來,把坐在地上的女兒抱起來,想讓她雙腳站立:「你已經一歲了,應該走路而不是爬行了。」

但是佳佳公主的雙腿沒有力氣,也沒有準備好,她一鬆手,就直直地摔坐在地上。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雖然不至於摔傷或摔得多疼,但還是嚇到了佳佳,她愣了一秒,哇地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小皇帝趕緊把女兒抱起來安撫,並責怪妻子的不體貼:「佳佳還小,幹嘛這麼著急!」

老教授自己也有孩子孫子,很理解做母親的擔憂,微笑著勸解道:「是啊,皇后,公主才一歲,不用著急的,而且我聽說,爬行多的孩子將來協調性會很棒。」

朱妮·沃德語調急促說道:「一歲不會走路難道還不應該重視嗎?我問過醫學院的人類發育學專家了,他們說現在幼兒平均都是十個月就會走路!甘布家的小兒子,八個半月就會走了!還有……」

「你夠了!」小皇帝出言阻止她,聲音大了些,又把女兒嚇哭了,他拍著佳佳的背,壓低聲音說,「一大早就讓人不痛快!」

老教授很有眼力地欠身退了出去。

朱妮·沃德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說道:「陛下,難道您沒有發現嗎?佳佳的身體沒有其他孩子好,她並不是個健康強壯的孩子,而且……」

「閉嘴!」安庭·奧尼斯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佳佳被嚇得嚎啕大哭,他此刻卻置若罔聞,瞠目欲裂吼道:「佳佳很健康!御醫每天都會給她體檢,她很健康!!!」

朱妮·沃德從沒見過丈夫這個模樣,嚇得倒退了幾步,臉色慘白。

小皇帝盯著她的雙眸,抱著佳佳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虎口如同鐵鉗,死死箍著她細瘦的手腕。

「佳佳很健康。」年輕的帝王一字一句地說道,「跟我重複一遍,佳佳、我的女兒很健康。」

朱妮·沃德手腕像是要斷了,顫唞著雙唇,麻木地跟著重複道:「佳佳……很健康。」

小皇帝又盯著她看了半天,才滿意地鬆開手說:「去吧,你今天不是約了甘布家的夫人去花園喝茶嗎?帶著佳佳一起去,她需要多在戶外活動。」

「是……」皇后接過抽泣的公主,摟緊在懷裡,渾身僵硬地走了出去。

母女倆走出視線,安庭·奧尼斯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半天才回過神來,舉步往花園走去。

他穿過花園,來到了書房。

成年後,他少了很多數學、哲學、語言類的基礎課程。

凜冬放開對他的授權之後,他又自行將所有的科學課都停了,只剩下實用課程,例如經濟、天文地理、帝國史、管理等。

所以從早上起床到午飯的這段時間,都是他自己的。說是自己的,但議事長厄林會將議事院接到的事務呈送到他面前,由他批閱。

他看了眼書桌上的屏幕,直接忽視掉那個文件夾,打開了通訊。

「厄林先生,您在嗎?」

厄林全息影像出現在屏幕旁邊,得體地微笑著:「陛下早安。」

小皇帝表情痛苦,問道:「厄林先生,您跟我說的事情是真的嗎?這件事困擾了我好幾天!」

厄林嚴肅道:「如果陛下指的是皇室的生理缺陷的話,是真的。但這件事不該由我告訴你。」他強調,「還請陛下不要告訴元帥大人,免得他責怪我。」

小皇帝:「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在軍機系統里發現了秘密文件……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沒發現這個秘密文件,是不是奧尼斯家族生理缺陷的事就會被永遠埋藏?我是當事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厄林:「元帥大人似乎也並不知情,看文件的保存時間,是在你父皇還在世的時候。那時候元帥大人還沒出生。」

小皇帝:「是父親想告訴我,或者想告訴我死去的哥哥才……但他不知道,難道上一任元帥也不知道嗎!?」

厄林嘆了口氣說:「陛下不必如此思考,元帥大人說不定有自己的苦衷呢。」

「他有什麼苦衷?」小皇帝一拳砸在說書桌上,「他只會看不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外面的貴族怎麼說我、說他的,他們都說坦托軍團是玄家的!坦托軍團明明是我的!他是奧尼斯家族的臣子,是我的……」

他頓了一下,眼珠緊張地轉動,始終沒把「奴才」兩個字說出口。

在年輕的帝王心裡,帝國元帥依舊是籠罩著他的陰影。

曾幾何時,那個親哥哥、父親一樣的人,變成了籠罩著他的陰影……

他不相信元帥不知情,但如果元帥知情卻不告訴他,到底是為什麼?元帥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是怕他知道了傷心還是有什麼陰謀?

厄林看出他的想法,似乎有些生氣:「陛下……元帥大人是忠心於您的,您應該比誰都清楚!」

「厄林。」小皇帝去掉了尊稱,直接叫他的名字,「你忠於誰?」

厄林:「當然是您。」

「很好。」小皇帝說道,「那你命令你想個辦法……」

「讓我擺脫玄家,直接控制坦托軍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