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請問您還有什麼遺言嗎
嘉吉農產與營養劑同盟的成立, 歸功於農業自治星球樸實的競爭觀念，在經歷了幾次後果嚴重的不良競爭後，他們意識到與其爭來爭去, 彼此內耗, 不如大家共同致富。
秉承著簡單的想法，地理位置接近、產業相似的農業星球，在一個世紀之前簽訂了協議，建立了嘉吉同盟。
每個星球根據自身的氣候土壤情況，種植不同的作物, 生產不同的營養劑, 這些作物大部分會被一家名為乂谷糧倉的公司收購, 經過包裝之後再高價賣給供應貴族餐桌的公司。
總之, 做成食物端上鋪著精緻桌旗的貴族餐桌，中間不知道過了多少道手。
不是所有的貴族都有農業領星，這些二道三道販子在中間賺得盆滿缽滿, 但貴族們沒說什麼, 面子比天大, 誰也不會公開抱怨自己吃不起飯。
高遠博士坐在洛茜駕駛艙里, 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他明明是去農業星球考察的, 為什麼前面會有兩艘戰艦一左一右在開道？
兩艘戰艦, 左邊的是金苦茶聯合軍，右邊的是銀海梅赫塔海盜, 他們在集中會議上針鋒相對的氣勢都快把梅赫塔號給掀了，也不知道首領大人到底為什麼要讓他們來送自己……
集中會議上，他被夾在中間, 現在又被夾在中間，就像兩隻雄雞中間夾著一條小蟲, 隨時有可能被啄食。
他低頭看著自己抱著電腦的手，竟然在微微顫唞。
高遠：「這個我發過誓了，不能多說，只能告訴少爺你，是關於植物的。」
高遠說話點到即止，左辰把座椅轉過來，挑眉看他。
左辰想起鵝羽星入境官的話：植物研究所里的植物都是供給帝星皇宮的。
左辰將座椅轉了回去，斜對著船頭的玻璃窗，只留給高遠一個側臉。
高遠：「因為一些原因，統領大人想讓我回左丘家。哎，其實他是為了我好，我做的事被人知道了的話，肯定是死路一條……」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左辰，他這種身份走到哪兒都是燙手山芋。
看來他那個世外高人似的老爹，實際上並沒有表面上那麼與世無爭。
「所以他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植物學家：「我倒不是跟統領大人不對付，我只是……」
左辰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好像並不在意。
左辰把手裡的量子通訊器塞進口袋裡，問：「只是什麼？」
距離目的地有十個標準時的航程，大把的時間正好可以用來交流，他想了想說道：「辰少爺是統領大人的親生孩子，有些事情我就不瞞你了。我母親的家族是左丘家的家臣，剛剛博士畢業，我就被統領大人派到鵝羽星。」
當然，發抖的只有他，他前面座位上的男人雙腳搭在控制台上，手裡拿著個通訊器不知在和誰聊天，嘴裡哼著歌，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高遠：「好的，少爺放心，我清楚！」聊天消除了緊張，他把電腦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打開了話匣子，「上次見到少爺，你還是這麼大的嬰兒，包在統領夫人親手織的毛毯里。夫人喜歡紡織，你的衣服都是她親手縫的。說起來，統領夫婦都不喜歡假手他人。統領大人喜歡種地，宅邸內有一大片菜地，每天早上他和夫人都會去菜地里摘一天所需的蔬菜……」
他的身份特殊，高遠這些天除了在參觀金苦茶星，做些研究外，工作之餘都在想這件事。
對他，左辰謊話張口就來：「我有別的任務。」
左辰：「好，等我忙完這一陣，會去見他的。另外，我和左丘家族的關係請你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話很有意思，派一個家臣到別的家族領星上，如果是光明正大，那叫交流，如果是隱藏身份目的，那就是卧底。
左辰：「還沒。你不是跟他不對付嗎？怎麼還老想讓我跟他聯繫？」
「統領大人人很好，所以我希望他能得償夙願。請有空多聯繫他。我們大家都清楚，他一直都在思念少爺你……」
「那個……辰少爺，」他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
高遠：「哦……那你有沒有跟統領大人聯繫呀？」
高遠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知道辰少爺在聽。
十個標準時的航程，他從左丘家的歷史、地理講到族徽和人文，又從左丘家的祖先講到左丘晟，儼然一個行走的左丘家譜。
「我二十多年沒回去了，所以很多事都不清楚，包括小純小姐的事。我甚至沒有見過她……」高遠有些惋惜地說道。
左辰起身給他續了杯水。
高遠博士別的不說，對左丘家確實有很深的感情，難怪父親會這麼放心地讓他跟自己走。把左丘家當成自己家的家臣，是絕對不會背叛的。
「你為什麼不回去？」
植物學家似有難言之隱，眼睛盯著手裡的水杯：「我……是怕連累左丘家……因為我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利用，而變成統領大人的把柄……」
左辰突然想起凜冬跟他說過，父親並不想讓他回左丘家。加上高遠說的話，他有種父親要做什麼事情的感覺。
兩艘戰艦在星海中為小小的掠行艦開道，這裡太偏僻，沒有帝國航道，都是舊貴族和自治星球自己開發的小航道。
小航道的好處就是人少，他們一路上只遇到了幾艘民用運輸船。
高遠喝了水問道：「少爺，你知道鶇大人為什麼會讓兩艘戰艦送我？」他坐直了些，「這麼重視我，我有點受寵若驚啊！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沒有自作多情。」左辰笑道：「是送你，但也有別的任務。」
高遠好奇道：「什麼任務？」
左辰望著窗外，那顆農業自治星球已經近在眼前了。
「見個朋友，順便管教一下手下。」他輕描淡寫道。
「管教手下？」高遠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了一遍，但是左辰沒有再理會他，駕駛洛茜，加速從兩艘戰艦中間飛馳而過。
左辰將植物學家交給農業星球的首領之後就離開了，等來到戰艦上時，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戴上了面具，瞬間變成了鶇。
「首領哥，」謝珀早就等在艦載場了，「范西距離這裡2AU的距離，從他們出發的時間來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快進入監控範圍了。」
鶇拍拍他的肩說：「嗯，你的情報來得很及時。」
范西家族就是農產作物的二道販子乂谷糧倉公司的幕後老闆，壟斷了十二個大星系團的農產品買賣渠道。
謝珀得到情報，范西私軍正在朝嘉吉同盟進發。
這並不奇怪，嘉吉同盟現在有了新的靠山，怎麼還可能繼續讓范西吸血？
所以他們在合同到期後沒有續約。
這一舉動惹怒了范西。
星際中流傳著一句話：「納拉貝面前，貴族比海盜還要殘忍狂妄。」
沒有一場戰爭不是為了爭奪資源。
范西能壟斷將近二十分之一的帝國農產作物買賣渠道，絕不是靠高超的種植技術，而是靠私軍和槍炮。
農業不如礦產利潤高來錢快，歷來不受重視，蘭寺財團的利潤中僅有不到萬分之一來自農業。
也正是因為不受重視，范西家族才在「玫瑰星雲」戰役對礦星的廣泛影響中逃過一劫，還大賺了一筆。
沒有貴族統治的自治星球上，全都是可以隨意踐踏的平民，范西實力漸強，頭腦被納拉貝糊住了，邏輯上出現了很大的漏洞。
他高傲地認為是他給了平民生存的空間和機會，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如果沒有他將農產作物銷售出去，這幫農民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懂感恩的底層螻蟻拒絕了他，他第一反應就是出兵。沒有利用價值的平民，就乾脆抹殺掉。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平民的死亡不會引起任何水花，尤其是帝國邊緣的自治星球，就算整顆星球被炸掉，可能幾個世紀之後才會被人發現。
拒絕他的是十幾顆農業星球，這些星球之前被他用惡性競爭的手段玩弄在股掌之中，一百多年前才清醒，成立了嘉吉同盟。嘉吉同盟成立後，他在這裡的利潤下降了百分之十六，而現在，他們竟然敢拒絕與他續約。
他想得很美，既然嘉吉同盟敬酒不吃，那就乾脆把他們打服，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主人。
三艘私軍星艦抵達時，就接到了通訊請求。
范西是個活了三個世紀的中年男人，胖得猶如一攤爛肉卡在艦長席上。
「通訊？是誰要連接通訊？」他問道。
「對方沒說是誰，只是要求連接通訊。」通訊員回答道，「要通過嗎大人？」
「通過個狗屁！「范西努力把自己從艦長席上拔出來。
他只有肚子大，腿很細，活像兩根筷子上戳著一塊大年糕：「一個農業星球怎麼會有能聯絡星艦的宇宙通訊網路？故弄玄虛！」
「那邊是什麼？」情報員指著農業星球軌道外的人造衛星，那顆人造衛星比普通的信號衛星大很多，看起來就像……
「是武裝防禦衛星嗎？」
范西嗤笑：「防禦衛星？誰再胡說八道，就扔出去！」
星艦里的人都跟著笑起來，艦橋內充斥著輕鬆的氣氛。
突然頻道內發出「滋啦——」的刺耳電流聲音。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被強行連接的頻道內傳了出來：「本傑明，目標已經到了，是我先發現並定位的。」
隨後是個一聽就很糙的男人聲音：「放屁！謝珀在你們船上，情報方面就不公平！」
女人倒了口氣，似乎在忍著怒氣：「謝珀沒有參與情報工作，是我們的人發現的！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好，我們聯合軍讓你們一個艦身距離！」
「呵！安迪，這可是你說的！」
范西被他們搞得摸不著頭腦，喊道：「你們誰啊！」
頻道里似乎很吵鬧，那兩個聲音越來越遠，好像在部署什麼，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呃……」一個語氣有點尷尬的聲音響起，「抱歉啊，他們都去忙了，我叫謝珀，您是范西先生吧？」
「對。」范西一愣，嘴快答了。
謝珀：「好的，這邊已經給您標記為競賽目標了，請問您還有什麼遺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