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家的位置
現代醫學不會讓布拉頓·斯隆這麼輕易就因為心梗猝死, 但他明顯經過預處理，吐真劑對他無效。
這讓凜冬有些驚訝，他舉整個帝國之力, 竟然無法找出一絲一毫關於幕後之人的情報, 那人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只能說明心思細膩縝密得堪比人工智慧。
或許就是人工智慧也說不定……凜冬心想，畢竟他有琉璃和瑪瑙，宇宙這麼大，不可能除了姐妹倆就沒有其他的人工智慧了。
還在梅林星的時候, 長老就給他講過很早以前那場人類與人工智慧之間的戰爭, 史無前例艱苦卓絕的戰役讓人類吃盡了苦頭, 最後放棄了這項最接近主神的科技, 選擇回歸自然，用禸體凡胎緩慢地追求宇宙真理。
不得不承認，布拉頓·斯隆也是個硬骨頭, 硬是扛過了各種審訊手段, 幾度試圖自盡。無奈年紀大了, 身體狀況不佳, 又一心求死, 軍醫好幾次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說如果再繼續審訊，他必死無疑。
他掌握著重要的情報, 不能死，只得先將他關進了醫療艙強制休眠，等回到帝星再做定奪。
而武山崖同為貴族統領卻願意將一切都說出來, 不是因為他不是硬骨頭，而是因為武山霞。
當一個人選擇權力和虛榮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就是沒有弱點的。宇宙間，能夠成為弱點的情感大概就只有愛了。
武山霞還穿著那身武山私軍軍服，肩上戴著二級士官的肩章，抱著膝蓋坐在雪白的地上，任父親怎麼呼喚都不搭理。
半路上，他就接到了古航的奪命連環call，實在嫌煩，吃了助眠的藥劑之後，就將護目鏡摘掉扔在一邊。
凜冬：「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具體的審判要交給帝國法庭。」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戰爭情報，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留下武山父女，在關閉了通話器的純白監牢里無聲地呼喊和哭泣。
戰場上應接不暇的炮火和激光束、強大的衝擊力、飛船戰艦的殘骸碎片、失重情況下橫衝直撞的屍體、潑灑在臉上身上的熱血、控制不住的翻滾撞擊、身體上的疼痛……這些在她腦海里不停地重複和回放。
一年前跟著父親去玄家提親，她還為行刑者看都不看她一眼感到氣憤，但現在，他看她了，隔著護目鏡，她都能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冰冷。
武山崖：「小女養在深閨不懂事，大人別跟她計較……」
「玫瑰星雲戰役」告一段落，他派了十八個軍團，繼續追擊帕尼什軍團和加斯科因邪丨教的餘孽，其餘軍團回八大要塞休整，第一軍團隨阿斯加德號一起班師回朝。
她愣愣地看著凜冬，帝國元帥一身冷酷的黑色長軍服，肩章閃著銀色的光，腰間配著被人稱為「達摩克里斯之劍」的黑鞘軍刀，梳了個半馬尾，正巧低頭看了她一眼。
琉璃就站在凜冬身後，主人的冷酷學到了精髓：「殺人兇手？武山大小姐，黑山主星上六百萬人因為你父親的命令命喪核彈，還沒有算其他因為『玫瑰星雲戰役』殞命的平民和士兵……你們挑起了戰爭，卻叫我們殺人兇手？論反咬一口倒打一耙的功力誰也比不過你！」
修長的手指拂過每一個字，每一條都認認真真地讀了好幾遍，思念充斥在他的胸膛……
她被保護得太好了，瞬間明白了自己想要嫁給帝國元帥，為什麼父親一開始要阻止。
「……我的條件只有一個，放了我的女兒小霞！」武山統領高大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她沒聽見前半句，但想也知道，父親肯定是要放棄所有的東西，武山私軍、武山家族的領星和財產，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現在造成這一切、她憧憬了十幾年的男人就站在眼前，她才給了點反應，抬著頭看著他隔著氮化硼玻璃與自己的父親對視。
打開一開，果然有幾條，都是問候，還有抱怨他不理自己的信息，撒嬌水平又有顯著的提高。
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看到這些信息的時候，嘴角上揚，眉眼溫柔，全身都是放鬆的。
她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阿斯加德號，但漫天的大火嚇壞了她，戰爭的殘酷直接擺在她眼前，她才明白父兄一直以來在做什麼，他們為什麼要擁有大批的士兵，為什麼要建堅實的戰艦，為什麼要數不清的武器彈藥，為什麼要大量的軍費開支，甚至不讓她和母親購買昂貴卻無用的漂亮水晶星球。
武山崖拉住她，把她抱在懷裡，安撫她顫唞的身體：「我求求你，看在小霞愛了你這麼久的份上，你放了她，讓她做平民也好，給她個地方讓她活下去！我求你……」
他躺在床上，拿出量子通訊器，一直在忙，還沒顧得上看小野草發來了什麼。
淚水奪眶而出，她為自己現在還抱有希望而感到羞恥和憤怒，突然站了起來，撲到玻璃上，拳頭用力砸向玻璃，喊道：「你這個無情的人！戰爭機器！！殺人兇手！！」
通話器打開的時候，外面低沉輕微的機械運轉聲傳了進來，給了這個死寂如真空的純白牢房一絲生氣，好像可以自由呼吸了一樣，她胸口鼓動，半晌才聽清父親在說什麼。
為的就是能在戰爭中活下來。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愛一個人，愛到想到關於對方的事情時，身體和情緒就會發生變化。
【你在忙什麼呢？親愛的，你怎麼不理我呢？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去梅林星找你了，找到你打你屁股！】
梅林星……
哦，對了，上次要率領隱形戰鬥飛船去執行任務，為了不讓小丈夫擔心，胡編了一條發了過去。
不過現在確實是要回核心星域，也不算是在騙他了……
凜冬這麼想著，回了一條：【我一直在忙，抱歉。】
發完又補了一條：【好久沒回梅林星了，事情很多。】
對面沒一會兒就回了消息：【嗯嗯，我知道你忙，也別太忙了，注意身體，我知道你總是不好好睡覺。】
這句話說的凜冬很心虛，指尖輕輕敲了敲通訊器。
在他思考怎麼回覆的時候，左辰又發了一句話過來：【非要讓我抱著你才肯好好睡覺。】
【嗯。】
凜冬微笑起來，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恆溫的被子不敵小野草的懷抱火熱，他想起在克勒星時，因為「找樂子」和左辰一掖情之後，自己竟然在他懷裡破天荒地睡了六個標準時，之後每次都是如此，他已經對左辰的懷抱上癮了，只能在他的懷裡才能睡得安穩……
左辰：【那我真去找你了，可以嗎？梅林星在核心星域裡面吧？我怎麼進去啊……】
讓他去梅林星也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況且要進入核心星域就要經過八大要塞中的一個，而從偏航星系方向過去，經過的是薩達要塞，現在薩達要塞正在經過玫瑰星雲，只出不進。
凜冬想了想說：【等我幾天，我找個地方見面。】他需要先回帝星復命，上帝國法庭作證，還有小皇帝的事情——據厄林說，他已經迫不及待在準備與朱妮·沃德的婚禮了。
另外，議事院積壓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重新分配反叛貴族財產的事情。
事情太多，他不能保證時間，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可能要多等幾天。】
好在小野草雖然粘人又愛撒嬌，但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好~那我等你消息！愛你~】
凜冬摸了摸通訊器，就像在摸他的臉一樣，通訊器震動了兩下，對方的信息跳了出來：【我乖不乖？】
隔著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元帥大人都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大尾巴都要搖上天了，差點笑出聲來，回了一個字：【乖。】
兩人聊著無聊的事情，或許是在思念心愛之人，助眠藥劑難得的起了作用，凜冬不知不覺地就打起了瞌睡，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經過了四個標準時，對面似乎知道他在睡覺，發了幾條之後就不再吵他了。
他沒有做夢，醒來有一些空虛，坐起身戴上了護目鏡。
琉璃適時地走進來，給他披上外袍，彙報道：「派去皮塔星的士兵回了信兒，說皮塔星上的發射塔全部毀掉了，目前已經不構成威脅，但是沒有抓到紐扎姆。」
這在凜冬的意料之中，問道：「誰是指揮官？」
琉璃：「喬雷爾上尉。」
喬雷爾凜冬是知道的，駕駛技能和單兵作戰能力強，是一位出色的連長，任務交給他，他很放心。
於是點點頭說：「將附近星區的躍遷通道全部關閉，僅開放給喬雷爾小隊，讓他們擴大搜索範圍，警惕奇襲，隨時保持聯絡。」
「是，大人！」琉璃將他的命令整理髮至艦橋，由通訊員傳達給喬雷爾上尉，繼續說道，「咱們連續躍遷回去嗎？」
「嗯。」凜冬不想浪費時間。
「要在薩達要塞停留嗎？」琉璃只覺得有血有肉的主人很可愛。
凜冬不知道副官在程序里笑話自己，一本正經說道：「不停留，直接回帝星。」
琉璃為他扣好扣子，微笑道：「好的，大人。」
「對了，琉璃。」凜冬叫住她，咽了咽口水說：「之前讓你找的宅邸……」
琉璃：「哦，您放心，按您的要求找了幾處，已經發給您了，可能因為優先順序比較低，被壓在其他情報下面了。」
凜冬的護目鏡上已經貼心地調出了這個文件，他便瀏覽了起來。
他找了個離核心星域最近的，僻靜安寧的天然宜居星球，星球上有人類居住，安靜中又有煙火氣，風景更是沒得說，宅邸建在一處海邊懸崖之上，早上從院子里就能看銀白色的母恆星躍出海平面。
懸崖邊上新加了籬笆圍欄，不用擔心小朋友會失足跌落，院子里甚至架上了木頭鞦韆和滑梯。
他很滿意，將坐標拷貝下來，突然看到角落裡寫著這顆星球在左丘家的星區內，處於星區的邊緣地帶。
或許就是緣分吧……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坐標發給了左辰，附了簡單的解釋：【新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