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左辰的夢
左辰做了很多的夢。
他夢見了遊樂場, 嶄新的、漂亮的、無與倫比的夢幻遊樂場，佔據了一整顆星球。
你想玩的上面都有，一刻不停都玩個遍的話, 需要整整五年的時間。即使是四五歲的小朋友, 能玩的也超級多。
有一隻溫熱的大手拉著他，安撫他因為刺激遊樂項目受到驚嚇的小心靈。
年紀小恢複得快，他眼尖看到了買棉花糖的攤位，立刻又來了精神。
嗯？是棉花糖嗎？還是棒棒糖來著？他皺著眉努力思索著。
但是夢境並不給他思索的時間，拉著他掙脫了那雙大手向甜點攤位跑去。
哦, 是棉花糖！
恐龍形狀的棉花糖他一踮腳就拿到了, 正要咬一口的時候, 棉花糖從他手裡消失了。隨後, 世界一下子就變暗了。
他被從頭上罩了個東西，瞬間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想叫，但是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然後就變得很暈很困。
「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對不起，我說謊了。」
他的腦子昏昏沉沉，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你去哪兒？」
「什麼意思？」左辰不在意他是不是說謊或怎樣，他只覺得那個聲音很傷心，讓他揪心得厲害，用力掙扎想去擁抱愛人，但手腳就是不聽使喚。
透過面具、液體和玻璃罩，他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對面的路馬和凱格，一人一個玻璃柱子，閉著眼睛的樣子就像是用福爾馬林泡著的屍體。
不過他還是撒嬌似的抱怨了一句：「什麼左辰，別叫我全名, 親愛的，叫辰，叫親愛的，叫老公……」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胸口鼓脹著，滿足感和幸福感充滿了胸腔。
黑暗之中, 他想動一動, 但身體很沉，似乎被沼澤的厚泥或者混凝土包裹著, 動彈不得。
嗯, 左什麼辰？中間有個什麼字？不對, 我就叫左辰。
「……」那聲音半天沒響起，久到左辰以為他離開了。
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球，他用餘光搜索著房間，猛然間看見自己右腳下面有人在動他那台維生儀器。
「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凜冬。」
「沒關係，你做了什麼我都愛你，誰叫你是我最愛的寶貝凜冬呢……」他微笑著，想安慰對方，說道，「過來，讓我抱抱，現在告訴我也來得及，不是嗎？」
他的手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心急如焚時，一雙冰涼的手穿透面具觸碰到他的臉頰，喚道：「醒醒，左辰。」
「……」左辰為浪費珍貴腦細胞想出的比喻感到無語，而且自己肯定也是這副鬼樣子。
「左辰。」那聲音突然變得遙遠。
30多度的透明液體維持著他正常的體溫，手臂靜脈上插著的管子直接供氧給他的身體，確保他不會死亡。
「左辰。」有個清冷的聲音喚著他的名字。
我怎麼會醒來的？他覺得奇怪。
叫對了！
他聽著這人的聲音很舒服。嗯，我是左辰，我喜歡這個名字, 也喜歡他這麼叫我。
在闔上眼睛之前, 他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辰……小辰！！小辰！！你在哪兒？？左……辰！！」
艹！別亂動啊！！他心裡吶喊著。
披著大斗篷的人鬼鬼祟祟，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認真研究維生儀器，實在研究不明白就放棄了，轉到玻璃罐子另一側。
左辰的眼睛跟著他轉到另一側，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掉了一根管子！
「！！」左辰甚至不知道他拔掉的是什麼管子，但大概率會是能要他命的，撕了他的心都有，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掙扎。
他感覺到腳下的水流動了起來，液體嘩嘩地從下面被拔掉管道的地方流出來，但是下面流，罐子發現少，就從上頭往裡面補充。
「……」左辰腦子清醒了，只想問候紐扎姆十八代祖宗。
那人繞到罐子前面，摘掉兜帽，下面是一張跟紐扎姆有八九分像的臉。
竟是妮蘭。
女孩發現結果跟她想的不一樣，又跑到罐子一側，想再拔掉一根管子。
但是那些管子因為增壓鎖定住了，任憑她怎麼用力也不拔不掉。
她急得在罐子周圍繞來繞去，最後扥過來一把浮空式座椅，按了個按鈕之後，用力朝玻璃罐子推了過去。
浮空式座椅本身有推進力，再加上她的推動，砰地一聲撞在玻璃罐子上。
左辰慶幸玻璃不是氮化硼的，否則砸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砸碎。而現在，玻璃被金屬材料的座椅撞上，頓時出現了蛛網裂紋。
妮蘭見起了作用，抓了一把再次座椅用力推了過去。
在第二次撞擊下，玻璃上的蛛網裂紋又擴大了許多，液體從縫隙中流出。上面管道的不斷補入和縫隙的擴大，使壓力全部往鬆懈的地方涌去，
就在妮蘭還想來第三次時，大廳內側的門傳來喊聲和腳步聲，看來是動靜太大被人發現了。
紐扎姆的手下從大門沖了進來，妮蘭冷靜地將手中的金屬椅子推了過去。
「妮蘭小姐？！」、「她是怎麼跑出來的！？」、「抓住她！」
經過三次撞擊的玻璃脆弱不堪，一點點壓力就從蛛網中心啪啪碎裂開來，液體瞬間奔涌噴薄而出。
那些人嚇了一跳，被水流和玻璃碎片擋住腳步。
左辰被強勁的水流推出玻璃罐子，在身體能活動的下一秒護住自己的頭和軀幹，借著水流的力向前撲去，在地上滾了一周，剛好滾到了大柱子後面。
「艹！抓住他！」眾人喊道。
左辰站起身，身體還有些不受控制，他只能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躲著紐扎姆手下的攻擊。
從大開的門傳進來一浪一浪的高亢喊聲，紐扎姆的演唱會快要開始了。
妮蘭的深褐色斗篷下面是嫩綠色的華麗演出服，她被人抓住細瘦的手臂，冷著臉抄起手邊的花瓶砸在對方頭上，對方應聲而倒，她跑了幾步又被兩個人攔住。
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但左辰動了動手腕，從柱子後面繞過去，一拳一個將那兩人放倒。
他看了一眼妮蘭，這女孩的目光注視著路馬那邊，指著他說：「這個方法可行，救你的朋友！」
「……」原來先救我是要拿我做實驗嗎？你還真是喜歡路馬啊……
左辰覺得無奈又好笑，但是沒功夫想別的，從地上撿起一把槍。
有槍在手，就算身體還不是那麼靈活，也足夠應付這些三腳貓了。
他躲在柱子後面，槍聲自幾個不同的方向響起。
那些人知道左辰是鼎鼎大名的梅赫塔海盜團的新任首領，不敢輕敵，躲在柱子後面不停朝這個方向射擊，子彈噗噗噗地擊中柱子。
左辰撿了塊大玻璃，裹了斗篷用力扔了出去。
玻璃飛出去的同時，子彈和激光束果然沖著那個方向開始射擊，左辰趁機從另一面躍出，舉槍瞄準，擊中了三個人。
他飛撲到大廳邊緣，順手從地上撿了把匕丨首，躲在了桌子後面，看準時機，將匕丨首擲了出去。
有的時候冷兵器比槍炮更令人害怕，匕丨首尖刃貼著臉扎在旁邊的柱子上，刀柄還在晃動，紐扎姆的兩個手下頓時冒了一身冷汗，動都不敢再動。
狂熱的呼喊聲都在叫著紐扎姆的名字，也有一些叫著妮蘭的名字。
女孩想去幫路馬，就從柱子後面出來，剛一出來就撞上了一個弟弟的手下。
她神情緊張，眼神狠狠地瞪著對方，說道：「讓開！」
手下：「大小姐，您怎麼能做出背叛紐扎姆大人和加斯科因的事呢！演唱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您快跟我去找紐扎姆大人吧！」
妮蘭向後退著，表情痛苦喊著：「是他背叛了我！是他背叛了加斯科因！」
「大小姐，不管怎樣，先把儀式……哦，不，先把演唱會完成，其他的，加斯科因會原諒您的。」
手下的恭敬中明顯帶著鄙視，獰笑著伸手就要去抓妮蘭，完全沒注意到大廳里安靜了下來。他在碰到妮蘭斗篷的前一秒，腦後猛地一痛，眼前一黑，直接面朝下栽倒在滿是液體的地面上。
左辰站在他身後，確定他不會再起身，就舉起槍對準了裝著路馬的水罐。
一聲槍響後，水罐玻璃頓時碎裂，路馬高壯的身軀掉了出來，左辰幾步上前接住他，將他平放在地上。
「路馬！」妮蘭跑過來，不顧地面上的水會弄濕華麗的衣裙，直接跪在地上，查看路馬的情況。
「他還活著。」左辰說道，「只是在液體里泡了太久，需要點時間才能恢複身體機能。」
妮蘭的神情從焦急萬分，到聽了他的話鬆了口氣，左辰覺得很奇怪，問道：「你跟路馬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問，想起紐扎姆說的話，「姐姐喜歡路馬」。難道妮蘭就是路馬跟主神求來的老婆？
但主神怎麼會給了他一個邪丨教首領的姐姐做老婆呢？
別看他跟凜冬在一起那叫一個能說會道，撩人的話一套接一套的，但其實他對除了和凜冬之外的愛情一竅不通。
妮蘭：「他救了我。」
來不及細問，左辰點點頭說：「照顧路馬。」隨後一槍將凱格的水罐也打碎。
凱格一掉出來就醒了，摔在地上身上扎了不少碎玻璃，罵罵咧咧地把胳膊上屁股上的玻璃拔下來扔在地上。
「喲，路馬公主還沒醒呢？」他和左辰一人一邊將路馬架起來就往外走。
妮蘭跟著他們走到門口便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左辰回頭問道，「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妮蘭似乎在糾結，低著頭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能走……謝謝你們來救路馬。還有……」她眼中含著淚水說，「幫我謝謝路馬。」
這是她的選擇，左辰沒有說什麼，想必紐扎姆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姐姐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帶走路馬，於是跟凱格架著路馬往飛船港跑去。
人造衛星的高空探照燈今晚全部集中在這座盤蛇一般的建築周圍，將這裡照得亮如白晝。有光的地方就有影，絞殺榕投下的陰影在強光下呈現出濃黑色，使古老的建築看起來更加陰森。
呼喊聲開始變得有節奏，好像是在喊某種咒語，這種語言左辰沒有聽過，咒語中夾雜著紐扎姆和妮蘭的名字。
本來是青春靚麗的偶像舉辦的演唱會，現在卻成了古老的宗教儀式。
「真尼瑪邪性！」凱格罵道，「崇拜什麼不好，非得崇拜蛇！」
「你能聽懂？」左辰問道。
凱格：「在『那個人』那裡聽到過，我只能聽出『蛇』和『獻祭』兩個音。」
左辰：「算了，與咱們沒有關係，早點離開吧。」
突然路馬動了動，睜開眼睛，半天才看出來這兩人是自己的隊友，驚訝道：「頭兒、老巫婆！」
老巫婆凱格把他扔在地上，哼道：「公主醒了？醒了就自己走吧。」
路馬站在地上，活動了一下僵直的雙腿，環顧四周道：「你們來皮塔星了，哎，對不住啊辰，我本來能逃出來的，是、是……」
「為了妮蘭？」左辰問道。
路馬：「對，妮蘭，她挺可憐的……我看不下去，想把她一起帶走，被紐扎姆那個兔崽子抓了起來……」
「可憐？她怎麼了？」凱格點了根煙。
路馬接下來的話讓兩人很是震驚：「她弟弟要拿她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