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帝國的縮影
「一號牢房的監控怎麼黑了？」另一個洞穴中的監控室中, 正侃大山的值班士兵發現了問題，趕緊拿起對講機呼叫同伴，「尼米茲, 檢查一下牢房！」
「收到！」尼米茲和一個同伴坐在洞口喝酒, 聽到之後立刻放下酒瓶，端著槍走了進去。
昏黃的燈光下，牢房裡沒有什麼異常，左辰正面向牆壁盤腿坐著，角落的監控上, 蓋著他的外套。
聽見有人進來, 他就把通訊器收了起來。
凜冬似乎對他的挑丨逗很受用, 已經半天沒回信息了, 估計是在享受。光是發那些文字，他就興奮了起來，也想跟老婆一起, 但是這個時間地點實在是太糟糕了, 而且還有外人, 所以還是忍住了。
「幹什麼呢！」尼米茲喊道, 用腳踢了踢牢房的鐵欄, 「蓋上監控幹什麼？」
該干正事了。左辰心想, 說道：「叫諾林夫人來。」
尼米茲：「哼！你是什麼人啊？諾林夫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
「我警告你，別沒事找事啊！」另一個士兵伸手把監控攝像頭上的衣服摘下來, 想扔進牢房裡。
夜晚，這位母親沒有再戴頭巾，一頭粗硬發質的自來卷長發蓬鬆地披在肩上，顯得人身形瘦削。染著紅指甲的手疊放在小腹上：「左辰是吧？說吧，為什麼想見我？如果你是想讓我放你走，大可以不必搞這麼大的陣仗，在殺死岡斯為我丈夫報仇之前，我是不可能將人質放走的！」
左辰懶懶地說：「你先把槍放下，要不然你的同伴就慘了。」他用下巴示意尼米茲往下看。
「尼米茲，查清楚原因了嗎？」對講機中傳來問詢的聲音，「什麼情況？聽到回答！尼米茲！」
諾林夫人依舊是一副端莊的樣子，完全沒有白天時的瘋狂，後腦脖子和脊椎幾乎成一條直線，和手下甚至是親女兒的氣質都格格不入：「我不可能將計畫告訴一個外人，尤其是岡斯的朋友。」
這句話說完他忍不住感到氣結和窩囊，明明是個俘虜，怎麼還會被他威脅？
聽到她說要為丈夫報仇，這些對死去的前首領基羅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激動起來，恨不得先殺了左辰泄憤。
卡在鐵欄上的士兵緊張地咽了下口水，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腰間的匕丨首已經被拔了出來，頂在了自己右腹部，衣服深深地凹陷進去，布料和皮膚張力用盡全力抵禦著冰冷刀尖的刺入，但只要左辰再加大一點點的勁，帶血槽的長匕首就能切開皮肉，扎透自己的肝脾或者腹主動脈，造成噴射性的大出血。
十分鐘後，安迪準時出現在洞口，跟在她身旁的是諾林夫人。荷槍實彈神情戒備的手下，將母女倆密不透風地圍在中間保護著。
安迪想說什麼，但是被諾林夫人拉到身後。
「你想怎麼樣？」尼米茲問道。
尼米茲的眼神往監控上飄了一下，本以為是衣服遮擋才變黑的，結果衣服拿下來才發現，攝像頭已經被破壞掉了。
「不，我如果想走早就走了，之所以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左辰盯著諾林夫人的臉，想從她濃妝艷抹的臉上看出些東西來，「你打算怎麼殺掉岡斯？」
「十分鐘之內，讓諾林夫人來，否則就殺了他們倆。」左辰的聲音適時響起。
尼米茲立刻端起槍指著左辰：「放開他！」
尼米茲：「他……他抓了賽門……」
左辰：「叫諾林夫人過來。」
他不敢輕舉妄動，汗水從額頭滴落，直到看到左辰點點頭，才拿出對講機回答道：「俘虜要求見諾林夫人。」
牢房大門敞開著，地上躺著叫賽門的手下，左辰站在牢房外，身前是慌張又懊惱的尼米茲。
對講機里傳來聲音：「什麼？你開什麼玩笑？他說想見就見，把咱們當什麼了？有點骨氣好嗎！尼米茲，你是不是活膩歪了，諾林夫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想挨罰去釘牆壁嗎？」
左辰笑了笑，勒著尼米茲脖子的手臂放鬆了些：「誰跟你說我和岡斯是朋友？他坑了我那麼多次，我早就受夠他了！」
衣服還沒從他手裡脫離，牢房內黑影一閃，他手腕被人拽住, 臉哐的一聲撞在了鐵欄上，下頜和臉頰卡進兩根鐵棍之間, 動彈不得。
諾林夫人的瞳孔往左邊移動了一下，左後方是她的女兒。
左辰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看來這對母女根本不了解自己和岡斯的交情，於是他趁熱打鐵道：「實話告訴你，岡斯還欠我十六億納拉貝，而且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海德星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岡斯麾下有2000多人的軍隊，單靠你們這些人，哼，想殺掉他很難……」
諾林夫人面色微變。
左辰說的是事實，他們基地早已不是安迪父親在世時的光景，這六年來從兩千多人銳減到現在只剩下七百人。
這些人中能派上用場的，是一百多對基羅忠心不二的老部下。剩下的大部分人則是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所以才選擇留下的。
左辰：「首先他不會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所以我只能幫你們把他引出來。其次，把他引出來你們就有把握能幹掉他嗎？這麼簡單的話，你們何苦東躲西藏幾十年？」
「你想怎麼樣？」諾林夫人的雙手在身前攥在一起，努力保持著儀態。
左辰用力一推尼米茲，舉起雙手，示意友好道：「我同情你們母女，岡斯這個老賴一直欠債不還，所以我打算站在你們這邊，幫你們把他抓住。等我拿到錢，隨便你們怎麼處置這個混蛋。」
他話里的憤怒有一點是真的，岡斯這個王八蛋自己的子嗣不教育，躲起來當鴕鳥，讓他這個外人來教育嗎？
加上之前被坑的幾次，他越想越生氣，竟然真的想看岡斯那個王八蛋吃癟。
可能是他到底真情實感打動了諾林夫人，中年女人眉尾向上挑了一下，似乎認可了這個提議，輕輕一抬手，示意手下們放下戒備：「我怎麼能相信你？」
左辰抱著雙臂：「你抓我是因為我是海德星人的首領。」雖然心裡不願意承認，但是現在他需要這個身份，「說實話，我們只想要安穩的生活，不在意到底是誰在管理、或者說在『統治』金苦茶星。」
他在「統治」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諾林夫人聽了出來，稍微驚訝之後，表情就鬆動了下來，垂在身側的雙拳也展開，露出了鮮紅的長指甲。
看她的表情和小動作，左辰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女人野心不小。
她想殺掉親生父親，應該並不只是為了給丈夫報仇，而是想取而代之。
呵，他心裡嘲笑著，就算只是這樣一顆以收垃圾、處理垃圾為生，名不見經傳的小星球，也會出現爭權奪利的現象。簡直就是奧尼斯帝國的縮影。
果然哪裡有人哪裡就會有紛爭。
左辰的表態讓諾林夫人徹底放下了戒備。比起用海德星人威脅岡斯，她認為拉攏海德星人跟自己統一戰線對付岡斯，更為可行。
她聽說海德星人是有自己的軍隊的，而且這支軍隊訓練有素，基地的士兵甚至岡斯的士兵跟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三腳貓一樣。
而且海德星人與世無爭，等到她和安迪統治了金苦茶星，加大海德星人和金苦茶星人通婚融合，那麼這支軍隊很快就能納入囊中！
想到這裡，女人露出了微笑，她欣賞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麼年輕就能成為海德星人的領袖，又能入得了岡斯的眼，確實有本事！請隨我來，我們談談細節。」
左辰被人劫走後，小隊三人分頭行動，海雯回到難民集中地，指揮防衛軍加強巡邏。
路馬和萊戈當時就開車直奔岡斯家，興師問罪。
岡斯一群手下都攔不住他們兩人，槍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就挨個被放倒在地。
岡斯在和親信開會，見到是他們，毫不意外。
萊戈開門見山：「喲呵，開會吶！」他毫不客氣地跟路馬一左一右，坐在岡斯的辦公桌上，「是在商量怎麼解救我們老大，還是在商量明天早飯雞蛋是煎是炒？啊？說來聽聽。」
萊戈人長得風流倜儻，金髮在後腦梳成個丸子，拐彎抹角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本事在隊里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岡斯揮揮手讓親信都出去，門關上之後才說：「抱歉，沒想到……」
萊戈：「狗屁！你沒想到？你是沒有腦子還是沒長耳朵沒長眼睛沒長腿？飛船場離你只有十公里，就是爬你現在也爬到了，你跟我說你沒想到？」
面對指責，岡斯無言以對，他一早就接到了消息，安迪帶人闖進了飛船場。
他不是不想去，與迦迦的相處，讓他渴望親情，渴望孩子能承歡膝下，他遠遠地見過幾次安迪，這女孩寬額廣頤，一看就是個寬厚善良的好孩子。
他何嘗不想與女兒孫女團聚，但是他又不敢。
他躲在家裡，不敢去現場，在得知左辰去了之後，他著實鬆了口氣。
「辰，有消息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萊戈沒好氣道：「沒有！我們頭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你的垃圾星拆了！」
岡斯：「安迪，不會傷害辰。她，想要我的命。」
「哼！」
「你們，放心……」岡斯抬起頭，額頭上又添了幾條深邃如刀刻的皺紋，「用我的命，換回辰。」
這麼多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早在諾林出生的時候，他就該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