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岡斯的爛攤子
著火的地方是一開始臨時搭建的舊飛船場, 因為線路比較亂，沒有自動滅火系統，本來就有安全隱患。
再加上人員都去了新建的飛船場, 這裡疏於管理, 又是大半夜，所以火勢蔓延得很快。
全部撲滅後，現場變得一片狼藉。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也沒有燒到旁邊新建的飛船場，但大火燒壞了電纜, 導致整個城區都斷了電。
左辰他們回到垃圾星時, 供電才剛剛恢複。照明、工程和學校都好說, 吃喝也用UPS電源可以解決, 但有一個地方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左辰甚至沒顧得上回去看看寶貝乾女兒，就被早早等在飛船港的岡斯逮住，帶去了污染區。
污染區內都是有毒有害垃圾, 這些垃圾是從各個星球收來的, 因為會污染環境, 對人體有害, 所以處理費按照種類比普通垃圾高出幾倍甚至幾百倍。
帝國針對垃圾處理出台了細緻的法規, 許可權下放給了各個貴族。但是因為無論是自己處理, 還是交給金苦茶星這樣的垃圾星處理，都需要花錢, 而貴族又各自為政，所以法規執行起來很有難度。
很多貴族乾脆就直接把垃圾扔到無人星系或自治星系，雖然宇宙廣闊無垠, 或許數百億年後才會產生影響，但是對於自治星球來說, 這種沒素質的行為會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
深知垃圾危害的金苦茶星人，從來都不會為了騙錢，將有害垃圾隨意扔到宇宙里，而是在認認真真地將處理垃圾作為一項事業。比那些口口聲聲講身份地位的貴族不知強了多少倍。
金苦茶星人處理垃圾很有經驗，他們會將有機物含量大的有害垃圾進行焚燒，或者超高溫氣化；而重金屬含量高的會先提純循環利用，剩下的再分類，無法降解且污染性高的，會按比例和凝膠材料、骨料、摻合劑等攪拌在一起進行固化。
岡斯指著飛船場的方向說：「火災、斷電，有人搗鬼。」
金苦茶星密閉玻璃穹頂下，經過固化的有害垃圾像一個個積木一樣，整齊地堆放在地面上。
這些都是這一個月來處理的，時間長些的，會堆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或者掩埋掉。
聽到這句話，左辰立刻嚴肅起來，正色問道：「是什麼人？」
左辰沒好氣地說：「那你叫我來幹什麼？」
但是斷電使過濾系統完全停擺，焚燒高爐雖然也暫停作業，但是還是有大量的有害廢氣滯留在污染區，現在方圓三百多平方公里的玻璃穹頂內一片灰濛濛。
跟著爸媽來工作的小孩子，會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戴著防毒面具在這些固化垃圾堆上爬上爬下，或者將小號的固化垃圾推來推去，完全把這裡當成了遊樂場。
固化垃圾不會受斷電的影響，受影響最深的，是焚燒垃圾或氣化垃圾產生的廢氣。
而固化和焚燒還是大多數垃圾星在使用的處理有害垃圾的方法。
眾所周知，有害垃圾的廢氣包含了氮氧化物、二氧化硫和二惡英等會對人體和環境造成傷害的氣體。在原先的處理流程中，這些氣體先是經過三百多道過濾和凈化，然後會從穹頂上的特殊管道直接排放到大氣逃逸層外。
據說在接近核心星域的星系，科技水平高，早就用上了極其精密的化學改性處理方法。
左辰之前來這裡參觀過。
左辰：「……所以，你叫我來幹什麼？」他有些無奈地說，「我又不是化學專家，而且既然電纜修好了，電力也恢複了，那就開足馬力過濾唄，大不了就是少賺兩三個月的納拉貝……」
他說完就想走，自己剛乖乖聽話，幹掉了派翠克這個隱患，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陪陪迦迦，然後就全身心投入到海德星遺民新家園的建設中去，他不想再浪費時間摻乎金苦茶星的事了。
而且他不明白，他一個異星人，岡斯為什麼什麼事都要拉著他一起？
岡斯：「這裡，不用你管。」
岡斯抽了口煙，低頭沉聲說了個沒聽過的名字：「安迪。」
左辰：「既然知道是誰，去找他算賬啊！」
岡斯沒接話，而是突然開始誇他：「派翠克的事，你，很棒！」
老狐狸蹦豆似的話一出口，左辰就一陣惡寒：「你別誇我，你一誇我就准沒好事！我告訴你，岡斯，這是你們金苦茶星自己的事，不要再往我身上推。」
岡斯笑得露出一口黃牙：「我們，不行，而且，海德星人、金苦茶星人，一根繩上的……」
左辰趕緊截住他的話頭：「打住！打住！」他簡直無語，「你不要總使這一招，動不動就道德綁架我，我特么又不是主神，沒那麼大的本事和善心！反正現在也沒開始修住的地方，大不了我們搬去別的星球！什麼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栓繩你自己栓，我們不奉陪！」
岡斯其實沒想著左辰去刺殺派翠克能全身而退，他預想的最好結果是左辰能為了責任跟派翠克統領同歸於盡。
所以，他派去了幾個身手最厲害的手下，一是為了能幫助左辰殺掉吉朗·派翠克，二是為了能減少自己心裡的愧疚。
然而這個大男孩竟然真的完成了任務，現在毫髮無傷地站在污染區門口，氣鼓鼓地抱怨，大有要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自從左辰他們出發，他就每天都在關注著有沒有傳回消息，在得知任務成功，左辰安全返航後，他突然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年輕人大有可為。他心裡想著。
而且他相信，如果左辰說要走，十六萬海德星遺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跟他走。
這人是天生的領袖。
「……我不管這個叫安迪的是誰，這件事你必須自己解決，而且必須解決好！」現在岡斯再說什麼左辰都不想聽了，「既然接納了海德星人，那我們之間就是平等的，你不能再用任何方式來要挾我們，海德星人也是你的人民，你有義務保護他們！岡斯，就像你說的，拿出點誠意來！」
岡斯笑得毫不心虛：「能者多勞。」
左辰簡直要被他氣死：「你的星球有人搗亂，讓我一個異星人來幫你收拾爛攤子？你好意思嗎？而且那個叫安迪的，你認識我不認識，如果要殺他，你比我更合適不是嗎！」
岡斯的煙吸了一半，聽到他這句話，停了下來，一長截煙灰帶著火光，從煙頭落下來掉在他的靴頭上。
他的臉隱藏在煙霧後面，頭髮和鬍子都變得灰白，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嘆了口氣道：「我……不能殺她。」
左辰看他有些奇怪，問道：「為什麼？」
岡斯嘆了口氣，費力地說了一整句話：「因為她是我的親孫女。」
「……」
「你不是沒有孩子嗎？」左辰問道，莫名覺得他有點可憐。
兩人站的位置靠近污染區的玻璃牆體，手下都離得有段距離，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即使如此，岡斯還是回頭看了看，確定確實不會有人偷聽才支支吾吾回答：「安迪的媽媽，私生女，我的……母女倆，恨我……哎，我……」
左辰扶額搖頭：「這是你的家事，我對你表示同情，但是抱歉，岡斯，恕我不能幫忙。而且聽你的意思，這件事錯因在你，那我就更無能為力了，如果是你的錯讓孩子走上錯誤的道路，那讓她重新走上正途是你不能推卸的責任。」
被小輩教育了一通，岡斯面色晦暗，眉心的豎紋緊擰在一起，還想爭辯些什麼，但最終也沒有開口。
幾個官員剛剛從半限制區消毒之後出來，要找他彙報內部取樣工作的結果。
左辰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走到越野車旁，單手一撐躍進車斗內，坐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