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微小的光
海德星的屏蔽場已經徹底修好了, 最近進出的除了日常採買的人員之外，就是垃圾星人。
他們好像很喜歡海德星，隔三差五就借著取飛船的名義來帕拉迪諾這裡蹭吃蹭喝。
帕拉迪諾用了一上午的時間, 將積壓了三天的工作做完, 從辦公室飄窗的軟墊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正在睡覺的迦迦。
小姑娘伸了個懶腰，張開水靈靈的大眼睛，喊道：「帕帕！」
帕拉迪諾：「醒了就別睡了，這才幾點，吃過午飯再睡, 帕帕先帶你去海邊玩好不好？」
迦迦點點頭, 掙扎著下來, 邁著小胖腿往外走, 儼然一副小長官的模樣，引得自治委員會大樓里的工作人員都想逗逗她。
午飯在海邊餐廳吃的，垃圾星人又來了。
「岡斯, 你是怎麼回事？拿我這裡當食堂了嗎？」帕拉迪諾從垃圾星人首領手中奪過酒瓶, 嘴上抱怨, 但還是讓後廚加做了幾個好菜。
岡斯把面具摘了擱在一旁, 對著迦迦做了個鬼臉, 把小姑娘逗笑了。
他看起來比帕拉迪諾年輕, 留著絡腮鬍，擁有寬闊的額頭、深邃的五官和刀刻般的臉部線條。
岡斯：「我住下吧，乾脆, 我們那裡最近很安靜。」
「……」帕拉迪諾只想把蘋果派的盤子呼在他臉上。
兩人邊拌嘴邊喝酒，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標準時。
岡斯多一個字都懶得說，攤開雙手道：「垃圾，造反？」
帕拉迪諾隨口回答：「他出外勤了。」
帕拉迪諾笑道：「飛船你還打算要多少？這麼無休止地造下去，你是要造反嗎？」
風情萬種的金髮餐廳經理走過來，站在帕拉迪諾身側，給岡斯拋了個媚眼，說道：「帕拉迪諾，你的電話，自治委員會打來的。」
岡斯吃了甜食才開始正經吃飯：「辰，不是走私團的人。」
「帕拉迪諾, 你這裡的飯菜好吃。」他靠在椅背上，大剌剌地伸開雙腿，「和你造飛船的手藝一樣好！」
岡斯咀嚼了半天，把蘋果派咽了下去，滿意地喝了口酒，把酒杯放下說：「我不信。」
岡斯大大咧咧地揮揮手：「我們有武器、飛船，他們不敢來了。」
迦迦在一旁用小軟勺子吃著爛糊的飯菜，帕拉迪諾拿起餐巾給她把嘴邊和手臂上的湯汁擦擦乾淨：「不管怎樣，作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要低調，把飛船都藏好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露出來。」
新上來的菜是岡斯的最愛，蘋果派，他毫不客氣地鏟走了一大半，看得帕拉迪諾直反酸水：「悠著點兒吧，老東西，小心血糖！」
岡斯：「他，軍人。」
帕拉迪諾雖然把他當朋友，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能隨便說出去，裝作沒聽見，給迦迦喂飯。
帕拉迪諾點點他：「算你有眼光！伸手不打笑臉人, 你這麼說我還怎麼趕你走？啊？老奸巨猾的傢伙！」
帕拉迪諾：「怎麼？那個什麼貴族沒來找你們的麻煩嗎？轉性了？」
岡斯也不介意，笑得滿臉褶子：「走私團配不上他。」
岡斯乾脆上手，整塊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問：「辰呢？」
帕拉迪諾微笑著將最後一口飯菜喂進迦迦嘴裡，不置可否。
帕拉迪諾：「怎麼不是，他是我的繼承者。」
帕拉迪諾把迦迦從餐椅上抱下來放在地上，去接電話了。
迦迦走得很好了，小跑著繞過桌子，扒住岡斯的膝頭就往上爬。
岡斯來的時候特意換了沒有油污的乾淨衣服，手也洗過了，將小胖丫頭抱到腿上，給了她一小塊蘋果派啃。
迦迦啃得津津有味，不停掉渣，他沒有子嗣，也沒養過孩子，學著帕拉迪諾的樣子，扯了塊餐巾給她擦嘴。
「什麼！？坦托軍團？」吧台裡面傳來一聲驚呼，帕拉迪諾手裡拿著復古電話聽筒，做了幾個深呼吸道，「別慌別慌，可能只是路過，咱們別自己嚇唬自己……各個崗哨注意，別輕舉妄動！我馬上回辦公室！」
他掛了電話就跟餐廳經理喊道：「幫我照顧一下迦迦，吃完飯送到幼兒園去！」
沒跟岡斯打招呼，他就火急火燎地跑著出了餐廳，開上車往自治委員會大樓趕去。
回到辦公室，很多官員都在，憂心忡忡地問他：「怎麼辦？五艘戰艦的大部隊，方向正對著海德星。」
「會不會是巡邏？」有人問道。
情報部門的負責人說：「不能確定，但是……方向實在太正了，不像是巡邏，像有目的而來。」
帕拉迪諾：「別猜了，之前我們被坦托軍救過，他們是知道海德星的位置的，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他們，直接問問。」
情報部門負責人試了三次，但是都直接被拒絕了。
「……」帕拉迪諾在辦公室內踱步，腳步越來越快，五艘戰艦氣勢洶洶前來，距離海德星只有60萬公里了，照這個速度，不到一個標準時，他們就會抵達海德星軌道，他突然停下，說道，「不行，派人去問問情況！」
突然門外一陣喧嘩，衝進來一個人，腰上掛著兩個防衛軍，帕拉迪諾：「岡斯！你幹什麼呢？」
他讓防衛軍退下，接過他手裡迦迦：「你怎麼還在這兒？趕緊回去吧！」
岡斯：「我聽說了，不能留在這裡！」
帕拉迪諾：「廢話！我這兒忙著呢，你的飛船改天再說吧，快回去吧！」
岡斯：「我說，你們，不能留在這兒！快走！坐飛船離開！」
帕拉迪諾：「你什麼意思？」
岡斯：「我有經驗，貴族會進攻，首先要讓平民離開！等沒事了再回來！」
帕拉迪諾：「他們跟欺壓你們的貴族不一樣，是坦托軍團。」他轉念一想，現在無法確定坦托軍團沖他們過來的意圖，先將平民轉移也不失為一個方法，他當機立斷，「先組織老弱婦孺離開，岡斯，能不能先去你的星球？」
岡斯點頭：「我來就是這個意思！」
半個標準時後，海德星上的兩艘星艦起飛，一百防衛軍護送著五千平民前往垃圾星。
在海德星留守的麥加爾、拉克比和薩莫夫站在船塢，指揮飛船有序升空，經歷了上次海盜團的襲擊，海德星已經具備了應對突發事件快速轉移平民的能力。
帕拉迪諾急匆匆趕來，問道：「聯繫上辰他們了嗎？」
麥加爾：「老大的老大，我始終聯繫不上老大他們，不過你要有需要我們的地方儘管說，我們三個會不遺餘力！」
事出緊急，帕拉迪諾沒跟他們客氣，點頭說道：「我想請你們幫忙去坦托星艦那裡探探虛實，最好能聯繫上他們，問清楚他們的來意。」
麥加爾招呼兩位戰友：「好，我們這就出發！」
載著平民的星艦和飛船為了不引起注意，從對著小行星帶的方向駛出，往垃圾星前進。麥加爾他們則駕駛一艘飛船從另一個方向駛出，迎面朝著坦托軍團星艦去了。
二十萬公里外，五艘星艦絲毫沒有減速，伍德中尉被任命為此次圍剿行動的指揮官，行動目標只有一個，殲滅帕拉迪諾走私團所在的海德星。
他其實有些疑惑，因為親自到過海德星，他了解這顆星球的情況。
走私團是擁有武裝力量的犯罪團伙，不滿足於走私，將主意打到了黑山星系，殺害了坦托軍團戰友，其罪當誅，罪無可恕。
但是海德星上還有原住民，這些人是平民，是無辜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元帥大人會下這樣的命令。
作為軍人，他的天職就是服從，雖有疑惑，但還是按照命令出兵進發了。
旗艦艦橋內，他坐在艦長席上，透過舷窗，外面繁星閃爍，一片寧靜，目及之處的星辰都很遙遠，最近的星球則隱藏在鎢片覆蓋的屏蔽場內。
他心裡想著，元帥大人下這樣的命令肯定是有理由的，他不該質疑統帥的命令。呼出一口氣，他下令道：「全速前進，抵達坐標位置後即刻開始殲滅行動。」
通訊員彙報：「長官，有一艘民用飛船正在接近。」
伍德：「發出避讓信號。」
通訊員：「已經發出了，但是、他們沒有減速。」
伍德罵道：「這麼大的星艦都看不見，瞎了嗎？不管他們，繼續前進！」
三分鐘後，通訊員喊道：「長官！那艘飛船衝過來了！」
「減速！！」坦托軍明令禁止濫殺無辜，所以伍德中尉不能無視這種自殺式地攔路。
五艘星艦停了下來，深海巨獸般懸停在宇宙中，那艘小飛船則相一致拇指般大小的小魚，大無畏地停在主艦的船頭前方。
麥加爾緊張極了，他們一直在嘗試與星艦取得聯繫，但始終被無情地拒絕，他沒有辦法，只好孤注一擲衝上去，所依靠的只有對坦托軍團的信任。
伍德中尉：「建立通訊。」
通訊員嘗試了一下，說道：「報告長官，對方拒絕了。」
」……「伍德：「再試試。」
試了好幾次，均被拒絕。
伍德中尉站起身來，他心中奇怪得很，這艘小船衝上來擋住去路，卻一直拒絕自己的通話連接是為什麼？
「艦載飛船去問問情況。」
另一個通訊員：「來自坦托軍團核心指揮部的命令！」他大聲念了出來，「來人是海德星敵軍，自殺式襲擊飛船，即刻殲滅！」
突然間，那艘小飛船動了，越過船頭往後方甲板的方向飛去。
這奇怪的舉動與命令不謀而合，伍德中尉重新坐了下來，下令道：「實施殲滅。」
宇宙中的光源自能量，氫原子不停聚變成氦原子，散發出巨大的能量，人類能用肉眼觀察到，恆星的燃燒似乎亘古不停歇，但也有死亡的一天。
人類也是，他們的死亡僅有一瞬，在深海巨獸的包圍中，微小的光伴隨著高溫高壓氣體發散出去，亮了一下就彌散在了無垠的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