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老輪機工程師
話雖如此, 但除了索爾德·杜蘭特之外，沒有人來「看望」過他。
每日的飯菜都做成袋裝，從一個小口塞進來。
左辰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 索性起床, 撿起滑進來的袋裝食物。
經過五天的修養，他的傷好了許多，基本上已經能活動自如了。他一直在找機會，但是杜蘭特深知他的能力和性格，看守他的永遠是精神百倍的精英軍團士兵, 絕不會出一丁點的紕漏。
索爾德·杜蘭特長了教訓, 但是這五天還是天天來, 而且是一到晚飯點就來, 每回都讓人搬了桌子椅子，大擺在玻璃前面，鋪上華麗的桌布, 擺上燭台和紅酒, 頓頓大魚大肉, 今天甚至搬了個燒烤架來, 對著左辰邊烤邊吃邊喝酒。
「……」左辰看著手裡營養絕對充足的做成慕斯狀的袋裝食物, 又看了眼索爾德手裡烤得噴香四溢的戰斧肉排, 咽了咽口水，背對著玻璃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吸進嘴裡, 嚼都不用嚼就吞了下去。
索爾德安了兩個通話器在玻璃上，雙倍的音量使他撕咬咀嚼吞咽的聲音都特別的清晰。
「左辰啊，我勸你別端著了, 早點服軟，咱們一起好酒好肉的吃不好嗎？」
左辰沒理他, 繼續吸自己的肉糜和菜泥，本來不算差的味道，被他想像中的烤肉香味覆蓋了，顯得味同嚼蠟。
「小子，你忘了嗎？咱們可是一起上過戰場的戰友！」能說服左辰，在統領叔父面前也算是立了一功。
左辰轉過身去，坐在床上說：「既然如此，你怎麼能知道我的誠意呢？」
對方不知道自己的取向，所以很自然地用了「她」。左辰突然放鬆了，看來通訊器的加密程序還沒解開。
不過如果自己表現得很大度，左辰回來之後免不了要執行任務，到時候刀槍無眼的，死了殘了就怪不了自己了。
他從兜里掏出個黑色的通訊器晃了晃：「這種東西在貴族情侶間很流行，尤其是那些通丨奸的、出軌的……加密通訊器哈，很會玩啊，情聖。」
左辰登時衝到玻璃前，眼睛瞪著索爾德。
索爾德想明白了，如果自己弄死了左辰，叔父雖然不會過多的懲罰自己，但是他和叔父之間就有了一根刺。
他奪過索爾德手中的通訊器：「杜蘭特家族馴狼從來不會用這種小把戲！想要狼服從你順從你，你就要變成頭狼！而不是用女人來威脅！」
左辰低下頭，吹了聲口哨：「如果我說我願意臣服，你現在能打開門讓我出來嗎？」他朝上校眨眨眼，張開雙臂說道，「來吧，索爾德，我願意臣服杜蘭特家族，打開門，讓我給你展示一下我的誠意！」
左辰動作停頓了一瞬：「你把我的朋友怎麼了？」
索爾德笑了笑：「看來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索爾德走到玻璃前：「你的戰友沒有事，我又不是傻子，殺你的戰友，你只會給他們報仇，所以，我肯定留著他們……還有……」
「閉嘴！」玻璃監牢里的男人站起身來，這是他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過往，「和我一起吃肉喝酒？收起你那一套吧，索爾德，我可不信你有這麼好心！哼！你巴不得我死在宇宙里屍骨無存吧？」
左辰沉默不語，他很謹慎，索爾德沒有說出名字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透露出任何關於凜冬的事情的。
他幾口吃完了烤肉，拿餐巾擦了擦手，「閘門星平亂、拿下澳漢星……」他掰著手指頭算，「還有……」
索爾德：「我承認我確實不喜歡你，但是統領需要你。他一直很欣賞你，你可以討厭我，但是不要辜負了統領的青睞，這是你一個平民孤兒唯一能成為貴族的道路！」
索爾德眯著眼睛笑道：「這還不簡單，你是個重情義的人。」
索爾德看他緊張的表情，心裡很是得意：「只要你乖乖臣服，我們保證不傷害她。」
「你在幹什麼！？」墨森·杜蘭特突然從樓梯口走了過來，看到侄子在監牢中大擺宴席，氣得眼中冒火。
索爾德愣了一下，說道：「放你出來？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他不敢承認自己打不過左辰，擦擦嘴道，「我剛吃完大餐，可不想運動。」
「是！」頭狼動了怒，索爾德不敢再說話，夾著尾巴背著耳朵垂下頭，但是眼神中含著憤恨。
杜蘭特統領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左辰：「我先替你保管，等事情結束了再還給你。」
左辰反問道：「事情結束？」
墨森·杜蘭特猶豫了一下，他想帶著左辰一起，讓他見證新的帝國的誕生，見證杜蘭特家族的輝煌時刻，讓這個年輕人明白，誰才是帝國中最值得他臣服的人。
但是他就像頭壯年的頭狼面對意見相左的年輕公狼時，需要謹慎壓制一樣，耐心地斟酌措辭道：「馬上將會發生一件大事，影響到整個奧尼斯帝國的大事。」
他雙眼放光，即使做了這麼多年的統領，也難以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要這麼多的軍隊，在宇宙中，武力才是話語權！我要讓所有家族都乖乖地臣服於杜蘭特家族的腳下！」
「……」左辰對權力沒有任何興趣，「真有趣，統領，但是你對我一個平民出身的人大談政治理想不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嗎？」
墨森·杜蘭特笑了笑——他很少笑——甚至不是微微地勾起唇角，而是咧嘴笑，濃密大鬍子下的顴骨聳起，說道：「左辰，你現在只是沒有在規則中，如果你在規則中，並成為了規則的制定者，你就會愛上這種感覺。所有人都圍繞著你轉，你說什麼他們都會聽從和追隨，就像主神制定了宇宙運行的規則一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是平民而我是貴族？為什麼平民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為什麼他們想要滿足微小的願望這麼難？為什麼哈巴爾想要更多的權力和金錢？所有人都想成為人類規則的制定者！別告訴我，宇宙這麼遼闊，你一點野心都沒有。」
左辰冷漠地看著這個野心家：「你說完了？」他的內心毫無波瀾，「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見證者，那沒問題，我可以去見證，但是你要把我的朋友們都放了，並且發誓絕對不會騷擾海德星，不要拿海德星做你們的替罪羊。」
他嘆了口氣：「西曼中尉和黑山星系的事，我和隊友會守口如瓶。」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首先要顧及的是親友，陌生人的事目前只能先作為交換條件。
「噗！」一旁的索爾德·杜蘭特沒忍住笑了出來，輕蔑道，「左辰，你做什麼春秋大夢呢，還敢跟我們談條件！海德星、替罪羊？哈哈哈哈！海德星才是……」
「閉嘴！！」墨森·杜蘭特恨不得掐死這個口無遮攔的瘋子，指著樓梯口喊道，「給我滾蛋！」
索爾德立刻行了個軍禮，招呼侍衛抬著桌椅和殘羹冷炙灰溜溜地走了。
「左辰，你要記住，你唯一能拿來跟我談判的本錢，是你的能力。」杜蘭特統領說完深深地看了眼這個年輕人，轉身離開了。
、
熄燈後，左辰坐在地上，冰涼的合金地板透過短褲傳到他的腿上。
海德星？海德星才是什麼？
墨森·杜蘭特的「偉大夢想」他一點興趣都沒有，腦子裡來回咂摸著索爾德戛然而止的話。
海德星上有什麼杜蘭特需要的東西嗎？鎢片還是什麼礦產？難道是帕拉迪諾那裡有杜蘭特想得到的東西？畢竟走私團曾經活躍在核心星系……
而且還有可能是能夠改變整個奧尼斯帝國政局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
黑暗中，他的雙目炯炯發亮。索爾德每天都來，就說明他們還沒有開始實施計畫，這也是他能忍受這個混蛋的唯一原因。
他站起來，走到監控下面，玻璃外的監控閃爍著紅色的指示燈，說明在運作，也說明他的一舉一動杜蘭特都能看到。
他背過身去，動作很輕地從作訓服夾層口袋裡掏出倖存下來的璆琳吊墜，小小的深空藍寶石上布滿了細碎的星辰。
他攥住吊墜，親了親自己的虎口，在心中默念：「凜冬，你的主神保佑過我，我知道是你虔誠的功勞。希望祂能再保佑我一次，告訴我該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因為凜冬的緣故，他特意去找了梅林星的經文看，簡短優美的句子如同朗朗上口的詩文，一下子就記在了腦子裡。
他念了三遍，將吊墜放回口袋，一抬頭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監控上閃爍的紅燈熄滅了！
「什麼情況？」他湊到玻璃前去看，「壞了嗎？」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的手剛剛放在玻璃上，牢房門就刷地打開了。
「……！！」左辰驚嘆，「這特么也太靈驗了吧！！」
「呸呸呸！我沒有罵您！」他拍了下自己的嘴，沒有浪費時間，拔腿就跑，心中想著：「主神啊，我拐走您的僧侶，您沒跟我計較，還處處幫我，真的太感謝了，是不是覺得我是自家人啊？不管了，回頭一定給您上供！！」
他跑到樓梯口，就聽見上面「鐺」地一聲巨響，隨後一個士兵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辰！！」熟悉的小個子在樓上喊道，「我把他們都弄暈了，快走！」
左辰激動地奔上去擁抱住老輪機工程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