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預言
古冰川自極地綿延數千公里, 在重力的作用下堆積侵蝕流動，從太空中俯瞰，猶如白水晶和天青石雕琢成的世界之樹一樣, 枝枝叉叉幾乎延伸到赤道, 覆蓋了近三分之一個梅林星。
進入平流層後，巨大的冰川開始顯露出真正的模樣，富礦液體在冰面下的空洞中沉積成二氧化硅，大片的硬化硅膠組成的蛋白石沐浴在陽光下，反射出繽紛的變彩和瑩潤的珍珠光澤。
梅林星古冰川也被人稱為「主神的寶石樹」。
由於重力只有標準重力的0.89, 冰川的移動速度也極為緩慢。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 梅林星人生活在古冰川最細小枝叉周圍的山腳下。
那裡被冰川水滋養出肥沃的土地, 人們過著質樸的農耕生活。
翼展長達三米的白鵟掠過農田和牧場, 駕著氣流盤旋而上，飛過冰川和山巔，一路朝著峽谷的方向飛去。
達琅平原的盡頭在一片高聳入雲的紅杉林後面, 只有一條小徑直通到山腳下。
徒步要穿過冰川地帶, 除了苦修的僧侶, 沒人會去冒這個險, 朝聖的貴族沐浴熏香後會舒服地坐著奢華的飛行器, 從紅杉林上空降落到梅林聖院。
十二艘聖艦完成救援任務後, 全都回到了梅林星，停靠在軌道空間站外。
窗外白鵟伴隨著一架飛行器飛了一陣, 發出驚空遏雲的叫聲，掉頭朝著林子深處飛去。
琉璃的安排沒有問題，他點了點頭：「可以，隨時向我彙報。」
琉璃點點頭道：「我和瑪瑙會繼續監視他。」她點開與自己系統相連的電子記事本，這只是為了方便凜冬看，「另外西嶺家昨天發來了三級求助。」
凜冬任職坦托軍團元帥的十年時間裡，收到過不下二十次的三級求助，十次都是對抗星際海盜，剩下的幾本上都是幫助消滅侵略型物種，比如臭名昭著的蠍形生物、巨蠕蟲和薩米獸等。
另外一次依舊是星際海盜。
凜冬：「現在來看，他的嫌疑最大。」
凜冬：「議事長在特別會議上已經露出原形，現在就更肆無忌憚了。」
「西嶺？」凜冬想了一下，「經常受到星際海盜騷擾的家族？」
琉璃：「是，大人。」
與走私團和黑市不同，海盜團就是殺人越貨的代名詞，他們不講究賺取差價或者以物易物，通常簡單粗暴，看上什麼直接搶來就好。
琉璃抓緊一切時間，在飛行器中給凜冬彙報著工作：「……官員們都看到了雄馬星火山爆發的場景, 整個宜居星球的毀滅讓他們也說不出什麼基因武器是主神降罪之類的話了，哎～反正現在的輿論全都倒向了梅林星, 畢竟這樣的畫面還是很能震撼人心的。不過還是有些人暗地裡散播梅林星沒有通神能力，逆天而行的言論。」
琉璃：「對，就是他們，因為位置偏遠，附近唯一的航道經常被海盜搶掠。不過只是三級求助，我派了200人的戰鬥部隊去了。」
她突然坐直身體，表情有些古怪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是厄林大人上傳的，他說……小皇帝的一個女朋友懷孕了。」
雖然毫無人性，但有買家就有市場，黑市中一直都有星際海盜的一席之地。
琉璃：「大人認為在武山花園裡的那個人是布拉頓·斯隆？」
如果是他，能讓掌握著龐大軍隊的大貴族武山家俯首稱臣，對於皇室和小皇帝來說才是最要擔心的。
她把影像發給凜冬：「源頭都是蘭寺財團的那些貴族，還有兩個是從斯隆家族出去的。」
二級求助信息，凜冬派了三百人和兩艘驅逐艦去支援，便將膽敢跨入雷池的草寇打得丟盔卸甲。
三級求助代表的意思是勉強能夠再抵抗兩天，請求坦托軍團出兵支援；二級求助是僅能抵抗一天，急需支援；而一級求助則是迫在眉睫。
哪裡有人類，哪裡就會有犯罪，星際海盜就是遊離在帝國律法之外的犯罪組織的統稱。
黑丁頓海盜團盤踞在偏航星系，其他很多星系也都有星際海盜的蹤影，各有各的地盤。
二級求助收到過兩次，一次是本星系邪丨教發展出了武裝勢力，連續攻下了星系內三顆行星，進攻到主星的時候，如果不是坦托軍團及時趕到，那個小貴族恐怕已經被滅門。
凜冬嘴角垂了下來，這不是小皇帝第一次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了，上一次是一個小貴族家的小姐，檢查出懷孕之後，因為怕事，就自己給打掉了。
為此凜冬罰小皇帝在寢宮禁足一個月。
而這次距上一次僅僅過去了半年。
「是誰家的小姐？」凜冬只覺得太陽穴發緊。
琉璃答道：「是沃德家族的大小姐。」
「沃德？」凜冬重複了一遍這個姓氏，「韋布·沃德……」是武山花園中出現的那個喝得醉醺醺、對扮演元帥的古航出言不遜的年輕人。
琉璃：「是的，這位大小姐，是韋布·沃德同父異母的姐姐。」
「厄林還說了什麼？」
「厄林先生說沃德小姐似乎想留下這個孩子。」
凜冬深吸了口氣，留下孩子沒有問題，但沃德家族如果想與皇室聯姻，就需要慎重考慮了，於是下令道：「將這位小姐的信息發給我。」
老皇帝將獨苗託付給他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讓小皇帝開枝散葉，不能像他一樣，只有一個孩子活下來，險些將奧尼斯帝國拱手相讓。
但他並不懂這些，厄林告訴他，小皇帝的妻子就是未來的皇后，首先要人品端正，其次是要小皇帝喜歡。
這兩點中，第一點可以用信息和數據衡量，而第二點……他也盡量不去干涉小皇帝的喜好……不過，小皇帝似乎在喜好方面有些過於廣泛，讓他捉摸不透。
琉璃：「已經整理好發到雲端了，大人。還有韋布·沃德以及沃德家族的信息也一併發了。」
凜冬看著副官精簡過還是很大的文件，總覺得自從商會晚宴開始，似乎很多事情都交錯在一起。
不過他現在無暇顧及，關閉了文件，伸手到腦後解開卡扣，將護目鏡摘了下來。
只有在梅林聖院，他不需要時刻戴著這個東西。哦，對，在左辰面前也不需要。
想到小男友，他心裡酸軟了一下，手指悄悄碰了碰口袋裡的通訊器。
他從飛行器上下來，飛船港平台盡頭有三條通道，皇室和貴族走最左邊的一條，長老和僧侶走中間那條，而他，只能走最右邊的通道。
「因為你殺戮過重啊，凜冬。」他每次步入這條給他準備的通道，腦海里都會浮現出長老這句話，「你是善與惡的結合，即使是我也不能評判你。」
「做你自己就好。」
他快步走過通道，進入聖院。
打掃庭院的僧侶們對他見怪不怪，連頭都不抬，就當他不存在。
同樣都是銀色的眸子，凜冬的眸色偏深，帶著一絲淺灰，這是他混血的標識。
白銀泉水從巨岩上的冰川流下來，一部分繞過聖院往達琅平原流去，還有一小部分進入聖院，彙集在後院中心的水池中。
陽光下，這些泉水真的猶如白銀般閃著耀眼的亮白光芒，還沒有接近，就能感覺到那刺骨的冰冷，整個聖院都像在冰川籠罩之下一樣，隨時都能將人凍結。
凜冬早就習慣了，他七歲前就住在這裡。
「統領大人，長老在屋裡等您。」一名僧侶對他行禮道。
「謝謝。」凜冬簡單致謝後就自己往長老的房間去了。
長老的房間在後院的角落裡，後院最冷，純白的房檐上掛著冰錐，除了長老，沒人住在這兒。
他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蒼老的聲音：「凜冬吧？孩子，快進來。」
凜冬推開門，長老背對著門口正在整理一盆白色的花，白到透明的花瓣似乎一碰就會碎。
「長老。」凜冬喚道。
「過來，幫我把花盆擺在窗台上，」長老把花盆塞進他手裡，指著唯一的窗戶，「這樣能讓它晒晒太陽。」
凜冬把花盆放在陽光下，那冰晶一般的花瓣似乎變得舒展了一些。
他扶著長老坐下，說道：「抱歉長老，雄馬星的事讓您費心了。」他心裡清楚，何止是費心的問題，恐怕現在的奧尼斯帝國讓老人痛心不已。
長老：「凜冬，你知道你為什麼叫凜冬嗎？」
「我母親起的。」
「嗯。」他看著凜冬的眼睛：「你的母親，她才該是梅林星的長老，我的天賦遠遠不如她。」
「她在漫長極夜的最後一天生下了你，那晚是梅林星歷史上最寒冷的夜晚，所以她給你起名凜冬。」長老回憶道，「她說光和熱不是單獨存在的，而春天也不是唯一的季節。」
凜冬不太明白，長老微笑道，「我之前也不是很明白，直到我在特別會議之前，看見了一些東西。」
凜冬不解：「什麼？」
「奧尼斯帝國將經歷最黑暗的時刻。不過別怕，凜冬，所有更好的改變都要經歷陣痛，」長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臻於黑暗，而後生光。而凜冬終將帶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