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重逢
圖雷主星，達卡瑪市。
比起首府多敏市的嚴肅正經，這裡更顯得風情萬種。
晚上九點，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密密實實地遮擋住夜空。
達卡瑪市民也早就習慣了。
抬頭便是望不到頭的霓虹燈和閃著熒光的巨大全息廣告，以及為飛行器打造的層疊交錯的交通網路。
晴空萬里、繁星點點，對他們來說就跟遠古時代的寓言故事一樣遙遠，知道，但是想親眼看看，需要長途跋涉到沒有人工痕迹的地方，或者乘坐飛行器飛到最高的樓宇上方。
誰也沒有閒情逸緻真的去捧一本寓言讀一讀，也沒有閒情逸緻為了賞景費這個功夫。
傍晚剛下過雨，幾個打扮入時的女孩踩著超過十厘米的高跟鞋，腳步輕快地邁過小水窪，輕輕躍起時，珠串亮片和羽毛拼接的小短裙在霓虹燈的照耀下搖曳生輝。
她們手挽著手在酒吧門口徘徊。地面上的酒吧出售各種手工調製雞尾酒，便宜的貴的都有，但是全達卡瑪只有一家酒吧出售「門票」。
它的後腿一蹬，瞬間躍上一棟大樓的屋頂，舔了舔爪子，然後落在地面上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行廣告語：三雪峰公司，幫您實現宇宙夢想。
從地面直升到百米高的全息廣告里，一隻花豹在樓宇之間來回跳躍穿梭，彷彿這裡不是鋼筋水泥的城市，而是它的叢林。
花豹消失的地方，三個白袍大兜帽的人快步走了過去，像是不想沾染上任何的繁華和喧囂。
甫一進入平流層，廣告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高聳入雲的建築和不停穿梭於高空、低空的飛行器。
「你們知道嗎？聽說黛西已經來過八次了，次次落選！」一個女孩聲音不大不小的笑道。
排在第一個的女孩聽見了，轉過來罵道：「說什麼呢！我落選跟你有什麼關係！？」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造成了方圓好幾百米的擁堵，而那艘華麗的飛船已經飛出去好遠。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有人指著街對面喊道：「快看那邊！是梅林星的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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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來的女孩相視一笑：「我們唯一的信仰就是九少爺！是羅·圖雷～」
「還好來得早，聽說來得早比來得晚好，到後面，他們就沒什麼耐心了。」
雙方對罵起來，保安看熱鬧似的看著，也不阻攔。
他出了躍遷點，不知道該怎麼走，正巧一艘塗裝華麗、金燦燦的漂亮大飛船從面前經過，他趕緊開著自己灰撲撲髒兮兮的小掠行艦跟了上去，開進了航道，加塞插隊時，還被後面的飛船不爽地閃燈警告。
「長得丑就不要來了嘛！醜人多做怪！」
沒一會兒，Mag門口就排起了長隊，女孩們來得早，排在隊伍的前面。
這樣的戲碼在圖雷家九少爺來達卡瑪小住期間，每天都會上演，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些女孩想要在Mag獲得去上流社會的「門票」，得到九少爺的青睞，一步登天。
「他媽的！放開！啊！！」達卡瑪行政長官大樓外，左辰兩個彪形大漢扔了出來，另外還有四個警察端著槍指著他，他怒道，「飛船是我撿的，憑什麼你們說搶走就搶走！土匪！還給我！」
他只希望每台飛行器進入大氣層時，廣告是按照船員最低年齡分級的，否則讓小朋友看見這樣的廣告畫面，恐怕會問出「這個叔叔怎麼三條腿」的靈魂問題。
進入大氣層時，他看見激波包圍形成的高溫等離子鞘套甚至都被廣告覆蓋，寫著「歡迎來到達卡瑪——波欲情侶酒店」的字樣。
Mag的大門打開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裙，打開化妝鏡在最後查看一遍妝容和髮型。
「他們來這裡傳教？」女孩們目送他們走遠，才開口說話，「這裡還會有誰想要信仰？」
他趕緊逆行追了過去，沒兩分鐘身後就傳來警報聲，前擋HUB上出現強制介入影像，一個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命令道：「靠邊停下！」
偏航星系幾乎不存在警察這種職業，要麼是三不管星球，要麼是自治組織，要麼就是軍隊直接管理，所以左辰看見穿著制服的人，下意識以為是圖雷家族的私軍。
遇到軍隊，那必須得跑啊，要是被扭送回偏航星系，肯定會被杜蘭特大卸八塊的。
所以他推桿推到底，直接衝出了航道，往高空飛去。
三十分鐘後，好幾條達卡瑪城市交通線陷入癱瘓，近一半的警力出動，才將燃料耗盡的掠行艦360度無死角圍堵在半空中。
「你撿的？」一個警察反問，「哼，慶幸吧臭小子，要是在軍用掠行艦里找到更多你的生物信息，等著你的就是牢獄之災了！」
端著槍的警察：「趕緊滾！否則以擾亂社會治安罪逮捕你！」
左辰很生氣，但是沒辦法，掠行艦是星際海盜的，好在圖雷主星的警察沒有把他當成海盜。
他嘆了口氣，往小巷裡走去，順手把身上的斗篷扯下來扔進了巷子里的垃圾桶。
剛扔進去，智能垃圾桶的報警器就響了起來：「可回收物！可回收物！請徹底消毒清潔後投入回收箱！」
隨後那件破斗篷又被垃圾桶扔了出來，而且正好扔在左辰身上。
「……」暴躁的防衛軍教官把斗篷團了團，用力懟進了垃圾桶，「這特么就是個垃圾！」
垃圾桶重複了上述警報和動作之後，左辰看著腳邊又被扔出來的斗篷，仰天無語。
「看那個傻逼！」
「哈哈哈哈！他在跟垃圾桶打架！瘋子吧？」
左辰把拆下來的垃圾桶晶元扔在地上，一抬頭，一架單人小型飛行器貼著他的頭飛掠過去。
三個一看就是街頭小混混的年輕人一人騎著一輛摩托車樣式的、裝飾著浮誇熒光火焰圖案的飛行器，指著他囂張地嘲笑個不停：「不是傻子就是鄉巴佬！」
「……」
兩分鐘後，左辰騎在摩托車上，熟悉了一下操作，朝三個被大頭朝下塞進垃圾桶的「人形垃圾」致意：「謝了！」隨後一擰油門揚長而去。
他漫無目的在達卡瑪市區閑逛，這裡多的是他不能理解的東西，有兩次差點被突然躥出來的全息廣告嚇一跳，而別人都習以為常，視而不見地駕駛飛行器直接穿了過去。
繁華的都市也讓他看清了自己的世界和這裡的差距：越是靠近核心星域越富有繁華，科技也越發達。
逛到晚上，他在一棟變幻著色彩的大樓上看見個熟悉的名字：波欲情侶酒店。
飽和度極高的彩色流蘇幕燈讓整棟樓都變得極具情調——拋開了浪費時間的曖昧，直奔主題的性感情調。
幕燈有節奏地輕晃，像極了某種律動。鄉下來的小夥子哪裡見識過這種讓人血脈噴張的場面，趕緊掉頭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他有點餓了，想找個地方吃飯，隔壁街道上，很多人在一家餐館似的地方排著長隊。
「這麼長的隊，肯定是好吃的！」他把摩托車停在路邊，走了過去。
幾個女孩看見他眼睛就亮了，想過來又擔心隊伍被人佔了，原地跺腳朝他招手：「小哥哥！小哥哥！過來一下！」
左辰回頭看了看，確定他們叫的是自己，疑惑地走過去：「叫我嗎？有事嗎？」
「小帥哥，留個聯繫方式吧！」
左辰：「什麼聯繫方式？為什麼要留？」
女孩：「姐姐請你吃飯呀～」
肚子很餓又沒納拉貝的左辰咽了咽口水，笑著問：「吃什麼都行嗎？」
不知道是因為他長得太帥，還是因為說的話產生了歧義讓人誤會，女孩們都被他這一笑弄得面紅心跳：「你也太會撩了吧！吃什麼都行！想吃什麼姐姐都給你～」
「？？會撩？」單純的左辰不太明白，不過想到唯一一次類似戀愛的經歷中，凜冬主動跟自己睡了，證明自己還是很會撩的，於是得意地點點頭，「對啊！」
這傻白甜之間無意透露出的一點性感又引發一波尖叫。
這時，Mag的大門打開了，女孩們：「姐姐們先進去了，一會兒見～」今天就算沒被九少爺看上，還有個小鮮肉可以一起玩，不虛此行。
左辰也想跟著進去，被保安攔住。
黑熊一樣的保安用下巴指指旁邊：「你走那邊。」
半個小時後，為了免費吃飯的左辰才跟著來喝酒的人一起擠進了酒吧。
酒吧內熙熙攘攘，那些女孩都不知去向了，他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找了個角落坐下。
等了半天也不見那些聲稱要請吃飯的女孩回來，他等不了了，打算自力更生，去後廚看看能不能找點邊角料墊補墊補。
他朝著人少的地方走，酒吧太大，他順著走廊走了好遠，前方多了很多黑色制服的保安。
他沒錢，為了能盡量安全的吃到飯，就乾脆放倒了兩個，趁剩下的幾人不注意跑過了走廊。
盡頭的房間半掩著門，有幾個女孩略顯失落地坐在外面的房間里，正是剛才要請吃飯的。
左辰走進來，他們有點吃驚，但明顯看見他很開心的樣子：「你怎麼上這兒來了？」
「你該不會是九少爺的警衛？還是他的朋友？」
「長這麼帥，說不定真的是呢～」
女孩們自顧自說著，伸手去拉左辰。
這時，外面的門突然開了，進來了三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人，走在最後的那個看見左辰，身形一頓，停在門口。
碩大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白色僧侶長袍也層疊繁複，完全看不出身型，但左辰也一眼就認出了他，驚喜地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凜冬！？」
扮成梅林星僧侶獨自離開朱雀星，來圖雷主星調查刺客之事的元帥大人此時的震驚不比左辰少。
他用盡了多年征戰積攢下來的沉著，才勉強沒有失態。
左辰向他跑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不能就這麼跑過去，畢竟凜冬穿著聖星的僧侶袍。
他後來查了查，按照梅林星的戒律，僧侶不能談戀愛。
他心虛，畢竟凜冬是跟他一起破的戒。
「怎麼了？是不是認錯人了？」一個女孩走過來問道，「要不要跟姐姐去吃飯呀？」
左辰下意識躲開了女孩的手，白袍的僧侶突然走了過來，拉住他的手。
熟悉的冰冷觸感凍得他輕輕打了個寒戰，這個寒戰電流一般直接刺進他的心窩。
凜冬拉著他，微微顫著聲音跟兩個同伴說：「我有事，晚點聯繫。」說完拉著左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