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文卷

我懶洋洋的在床上伸了個懶腰。

這床太舒服了,被子也特別暖和,想我每天只能穿著裙子走在寒風中,兩條腿凍得冷颼颼的,身邊連個帥氣溫暖的男朋友都沒有,就一時悲從心來,只想窩在裡面一輩子不出來。

「喝點粥。」一道男聲在耳邊說道。

我閉著眼,幻想著跟我男神在夢裡約會,我自顧自的翻了個身,不想理睬。

「很香的。」對方有點誘哄。

不怎麼耐煩的擺擺手,示意別擾我清夢。喝著什麼粥啊,女明星都忙著減肥呢。

「我親手煮的。」聲音裡面透著驕傲與恩賜。

「又不是第一次煮……」

還在朝我邀功?

正想說這種說話方式不符合譚寒的性格吧,他從來都默默行事,怎麼今天變了個樣?結果一睜眼就對上黃錦立那張俊臉。

笑意停滯在黃錦立臉上。而且一張臉還有漸漸變黑的趨勢。

完蛋。

我好像破壞了一個高富帥難得煮次粥的成就感。

我連忙重新閉上眼睛,飛快的把被子蓋過頭頂,企圖假裝我還在說夢話,所說的一切不用承擔責任的效果。

但黃錦立顯然不打算放過我,從洗手作羹湯的「人夫」形式,瞬間切換為商業精英男的模式。他哼笑了一聲,一把把粥放到旁邊黑色質地的床頭柜上,白色的日式瓷碗發出一聲輕響,一副要與我「友好磋談」的架勢。

他一把把我的被子拉下。

我哀怨的嗚呼了一聲。

黃錦立不為所動,俯身過來,帶著男性身軀的壓迫力。他伸出雙手,把我的臉掰正過來。我躲不掉。因為黃錦立的臉對著我的臉,強迫我視線與他平齊。他的眉毛又濃又深,像是黑色的草原,他高傲的挑挑眉:「又不是第一次是什麼意思?還有誰做給你吃過?……」

「什麼什麼第一次……」

我裝傻。

他冷笑了兩聲。

「不香?」

「很香很香。聞起來就特別好喝。」

那雙桃花眼的凌厲攻勢實在太強大了,我趕緊做陶醉狀的嗅了一嗅。

「現在說香也沒有用了。」

「……病人說話都不怎麼清醒的。」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一臉可憐楚楚的啜泣。

我一邊演得催人淚下,柔弱無比,一邊內心狂飆,像那種字幕彈窗的網站一陣一陣掠過來:靠,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少福?!居然被黃錦立帶回家?居然還給我煮粥?!我記得以前收集過的八卦報刊上,他的某任女友就曾爆料過,讓黃錦立下廚比得影帝要困難十倍,所以至今為止沒有一任女朋友嘗過他的廚藝。

「呵呵,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早就退燒了好嗎?」

黃錦立冷笑一聲。

什麼?三天三夜?!

我一個彈跳起身,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消失,化身成工作狂。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不可置信:「三天三夜?我的戲怎麼辦!你怎麼都不叫我?你真是太討厭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

黃錦立錯愕的看著我。

我一把把他推開,跳起來就要找我的衣服,結果往身上一看,不知道哪裡搞的一套睡衣。

「啊啊啊,你居然還偷偷換我衣服……你這個色狼,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先去拍戲……」我狂亂的在房間里找了一通,還是沒有找到我的衣服,我再次跳到黃錦立身前,「我的衣服呢?都怪你,姐的口碑,姐的敬業,姐的人氣……」

才剛剛從緋聞女王的形象上,有一點點好轉,結果就這樣……

我恨不得把我的頭髮亂揉一通。

等再一抬頭,看到我這個樣子的黃錦立已經驚呆了。

他側過臉去,一把扶住額頭,不忍直視:「我們公司的一姐私下這個樣子,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

他朝我無奈的揮了揮手。

「去吃粥吧。不跟你計較了。那兩部戲我已經跟導演打過招呼了,說你太敬業,一直帶病拍戲沒告訴他們,現在終於支撐不住……」

我把端起床頭柜上的粥吃了起來,撇了撇嘴。

「他們還是會覺得我不該軋戲。」

黃錦立聽到之後,嘴角浮起一點笑意。他踱了兩步,走到跟前,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頂,他的掌心傳來一股不同於我自己的溫度與感觸。

「你怎麼把粥都吃完了?」

「不是你做給我吃的嗎?」

「起碼給我留一口吧。」

「你又不病人。」

「……」

雖然生病多多少少對拍攝的進程會有影響,但不用演戲還是無事一身輕。我指使黃錦立去洗碗,黃錦立起先一臉的不可置信,但最後還是乖乖去了。他一邊洗碗,一邊喃喃的自言自語,我居然把宋微帶回來了……居然還給她煮粥……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對……

我套著黃錦立的襯衫,參觀著他的豪宅。他家的裝修以黑白兩色為主,充滿著簡約與奢華的氣息,是北歐推崇的設計感覺。銀白色的鹿角雕塑,黑色原木與鋼材混合的金屬感,一點溫柔氣息都沒有,還真像黃錦立的個人風格……

我看了看我睡的那張床,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柔軟起來。

我記得有一個高端家居店,裡面有一隻很可愛的北極熊,是裝飾用的,毛絨絨的肚子特別軟,光是看著就像整個人抱抱它,而且最妙的是,它還會呼吸,肚子一呼一吸的,如果放在黃錦立的床邊,應該會給他帶來一點軟萌的感覺吧。

門鈴響了。好像有什麼人進來了。

我正準備去開門,卻推開了黃錦立的書房,他的書房裡放了很多書,還有一個小型的褐色旋轉樓梯,而對著他的書桌,掛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女人的油畫。儘管整個書房嚴肅,但是這幅油畫卻柔和了整體的感覺。

「宋微在哪?」是譚寒的聲音。

「是你啊?」黃錦立不怎麼正經的輕笑了一聲,態度比較敷衍,「她在哪,我怎麼知道?」

我有點疑惑,不清楚黃錦立為什麼這麼說。

不告訴譚寒我在這。

譚寒沉默了一陣,像是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假,片刻之後:「——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靠近她。」

瓷碗跟大理石流理台碰撞,發出「當」的一聲刺耳的聲音。

我止住腳步,只聽到黃錦立聲音有些冷。

「她是我的藝人,我是公司老闆,你是以什麼地位和資格對我說這番話?」

譚寒其實是一個特別不愛管閑事的人,所以他幾乎不會跟其他人發生衝突。但是這一次,在黃錦立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下,譚寒不僅沒有退縮,反而目光凌厲的看向他,像是冷兵器時代的利劍。

「就是因為她是你的藝人。所以請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

黃錦立盯著譚寒,眉間皺了一下,形成一個小小的「川」字。那是有些惱怒的跡象。兩個同樣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黑色奢華的水晶燈下,他們的眼裡有兩隻勢均力敵的黑色豹子。

「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知道是不是顧忌我在這的緣故,黃錦立臉上浮現出一個「拒絕交談」的神情,似乎不想跟譚寒有過多的交流。

我隱隱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微妙。

照理來說,譚寒也是品優娛樂公司的一員,可他卻完全沒有懼怕黃錦立的意識,而黃錦立身為公司總裁,卻似乎對譚寒有一種天生的男性敵意。

我準備下去打個圓場。

這樣兩個風度翩翩的帥哥為我吵起來,可真是太罪過了。結果剛邁開腳步,譚寒低沉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為什麼樓夕之沒有拿到影后獎項——你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

我的心一頓。

腳步停在空中。

「你之所以為宋微爭取這個獎項,並不是因為被她演技打動,更不是認同她的努力。而是你得知,樓夕之已秘密跟ESE簽訂協議,所以你當機立斷,撤掉了她的獎項!」

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一回事。

我像是被人輕輕扇了一記耳光。當時黃錦立說的那句「有時藝術比商業更重要」還觸動了我一下……

原來真實的情況是這樣。

「你明知道宋微得到影后,本應該去接更大陣容的電影,往更高端的影后之路走。就像林萱摘得影后桂冠後,就再也沒有接拍過電視劇。但是你依舊鼓勵宋微去演電視劇——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現在需要宋微佔據頭版頭條,需要她不斷炒熱話題,需要她替你引開注意力,以便你好部署你的戰略!」

譚寒往前一步,逼近黃錦立。

暈黃的射燈下,金色的光線鋪在他身上,儘管他跟黃錦立在身份上有著差距,但氣勢上絲毫不輸一籌。

黃錦立皺了皺眉,視線微不可聞的朝我這邊掃了掃。

我貼著牆壁的死角站著。

「她不是傻的。她真的不懂電影和電視劇的地位差別?不懂接拍這些偶像劇對她影壇、商業定位的影響?」

「她什麼都懂。只是她什麼都不說。」

「黃錦立,宋微為你做到這個程度。哪怕你有一點點從心底為她考慮,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譚寒說了這些並不是我授意的。

平日里我也從沒跟他聊過這些,每次他問我是否疲累,是否值得時,我都是笑嘻嘻的插科打諢過去。

我以為他並不知情。

因為我從不想讓人知道我這麼做的用意。就像我從不希望讓黃錦立看到我的疲態一樣。只要站在他面前,就算手被釘子貫穿疼到極點,我也希望自己臉上掛著最光鮮亮麗的笑容,連滴血的手都是一種魅力。這才是我最完美的面具,或者最堅固的防線。

譚寒像是上陣殺敵的英勇先鋒,而黃錦立如同敵國的將領,態度冷傲。他目光銳利的直視譚寒,臉上的笑意未散,只是一點點變得冰冷,像是凜冬寒氣逼人的冰渣子。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就像一陣冰涼的寒風刮過無垠的荒原。

半晌,黃錦立眯起眼,對著譚寒高傲的昂起下巴,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我沒有必要跟你多說什麼。」

黃錦立不屑的扯動了一下嘴角。

「有權利得到我解釋的,只有宋微本人。」

「另外,」黃錦立嘴角輕蔑的意味加重,一雙桃花眼瞥了瞥譚寒,「這些事是黎雪對你說的?呵呵,有時間為宋微說話,不如先理清你和黎雪之間那亂七八糟……」

「——怎麼,有人為我說話,就讓你不爽了。」我露出一個艷麗的笑容,打斷黃錦立的話,從他書房裡沿著樓梯款款的走了過來。

站在廚廳的譚寒和黃錦立雙雙一愣,兩人的臉上飛快劃過一絲尷尬。而後,一個一臉恢復成平日的痞子般的笑容,一個恢復成沉默寡言的表情。好像之前兩人的交談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人都聰明的沉默著,知道再多說下去,只會讓氣氛更尷尬。

「謝謝你煮的粥,」我對著黃錦立笑了笑,人卻站在了譚寒這邊,「當然,譚寒做的,比你的要好吃一些。」

雖然你是第一次為我做。

然而,譚寒已經給我做了好久。就像譚寒已經很早就開始把我的事情放在心裡。

黃錦立臉上瞬間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露出一個慵懶的笑。

「是嗎?反正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一時的心血來潮?

煮粥,還是對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也看著他的眼睛。到頭來,我們永遠站不到一邊,永遠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樣並肩作戰。

我挽著譚寒的胳膊,抬起下巴,「我們回家。」

譚寒冷靜的開著車,我側躺在後座,從背後看著譚寒。

他那樣沉默,又那麼洞悉一切。

「並不是專門為他做的。」

「沒有人能讓我付出全部,我做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他感激,或是憐愛。」

「只是因為我想做,就做了,哪天我不想做了,就不做。」

「做這些,全憑我樂意。」

「更是因為——我是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