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血骨佛衣
無頭屍身倒地，法壇無形陣勢擠壓之下，妖軀支離破碎，就地化作一枚血丸。
柳風一口將血丸吸入腹中，正要向對面招手，看台前排一道烏黑水光先行遁出。
「給本少死。」水光內的面孔猙獰畢露，身軀猛地變大。
當空一頭五境後期妖物顯出原形，落向法壇時妖力鼓動，陰寒至極的水光橫掃大半個法壇。
烏黑色冰霜眨眼間擴散，柳風騰起大日佛火，和上一場一樣還是放出影身。
不過對上這頭稍強的妖族，他在動用「鏡影」蠱術之外，又加上了「衍瞳」蠱術。
面部和雙臂上的複眼齊開，一隻只衍瞳內瞳紋綻開，於身外勾勒出十九隻巨大眼瞳，每一隻眼瞳都虛幻不清。
如以通眼來看，可見瞳紋放出的眼瞳虛像內毒炁在流轉，如道門術法有著某種軌跡。
到了柳風現在的境界，五品衍瞳蠱術自是超出當年的甄善仁許多。
一隻隻眼瞳虛像擴散，以他為中心，二十餘丈範圍內被眼瞳佔滿。
對面婁魁一脈名為婁鈞的妖物，目光縱是避開柳風本人，但只要對視上前方二十丈內的眼瞳虛像，一樣會身中幻術，如同挖去了他二十餘丈的視野。
而柳風並非立在原地不動，身形移動，就意味著視野缺口在不斷變換。
「區區障眼法，本少以力破你蠱術。」婁鈞索性自封眼力。
體外妖力澎湃，烏黑色水光掀起寒霜，向著四面八方衝擊。
旁人看去，第三座法壇上掀起滾滾黑色浪濤，其內妖力旋渦數之不清。
這一招對上尋常五境，便是佛道、蠱道雙修，也會叫對方的攻勢難以落到自己身上。
但柳風心眼通已開，放慢的視野下，數百影身穿梭，諸多影身在妖力旋渦下消散，卻還是有漏過的。
一道白髮身形於影身間連閃四次，道道梵文落下。
如上一場一樣，妖軀忽地被禁法定在原地，烏黑色水光頓滯的剎那，殘影閃過，妖軀頭顱隨之破開。
「嗡……」
法壇陣勢捲住屍身，又是一枚血丸浮空，較先前一枚大出一圈。
柳風看也不看，張嘴一吸，再次收入腹中。
左邊第二座法壇上，同樣身懷蒼陀廟傳承，四臂獨角的婁清怒聲咆哮。
柳風以渡生禁法連殺他兩個弟兄，狂怒之下，他身子往右邊狂沖，就要過來取柳風性命。
「你連小僧都拿不下，何必去送死。」一聲佛唱，無提六臂招展。
印法連按，打破婁清背部依附的佛修傀儡，接連幾印正中婁清後心。
這些妖族不清楚，可無提心知柳風有意在留手，真正的眼力還未施展。
依他推算，兩道五境後的柳風，在場兩脈年輕一輩中，五境無一人打得過。
換言之，對面婁魁一脈所謂的年輕俊傑，在柳風面前皆是送死，其真正的對手是此妖族內的聖子和聖女。
今日對面上第三座法壇者，結果不會有懸念，死幾個只看柳風何時收手。
「十四哥，下來殺了他。」婁清扭身與無提廝殺，怒聲大吼。
被他喚作十四哥的高大青年躍出看台，周身霸烈佛力魔氣森森，也是修了《陀生經》的佛修，卻是妖魔體魄。
此人身上感應不到蒼陀廟傳承，想來功法是得了兄弟所傳。
「觀你連戰三場，伱的佛力不如我，肉身差我少許，而心眼通我也有，若是你的蠱道無法彌補其中差距，你的性命和你身上蒼陀廟便是我的了。」
高大青年落在法壇，身軀拔高到近兩丈，肌肉遒勁的軀體上水光醞釀，猶若身著甲胄，水光下又有白骨相加身。
其背脊上五朵黑蓮綻放，佛力到了五佛根後期。
看出柳風的不簡單後，此妖下場就動用全力，白骨相，妖魔體魄，血脈神通，種種手段一齊調動。
「備選聖子層次，不動用通眼和輪槃經，確實得費些力。」
柳風體表白骨相浮現，妖化四肢肌肉僨張，心口另有一頭猩紅兵蠱爬出，「蛇蠍」現身的瞬間毒霧狂噴。
屬於蠱師的優勢正是用蠱和施毒，其他時候柳風嫌棄費時不會多用，當下正合適。
兩丈妖魔咧嘴冷笑，驀地橫跨兩百丈，直接闖進毒霧範圍，右臂黑色佛罡涌動，舉拳轟向兵蠱腹部。
任憑此蠱蟲甲再厚實，以他一拳之威也可破開，叫此蠱就此喪命。
他這一拳尚未落下，原地幻境叢生，隱去兵蠱形體，同時雷光爆閃，三顆半紫色雷球先掠向了他的頭顱。
御雷蠱術的獨到之處，別的沒有，簡單直接，既快又猛。
兩丈妖魔後撤半步，抬手層層魔罡裹向雷球。
「轟、轟隆……」
他剛壓下在近處爆開的三顆雷球，雷光大亮，數百雷球自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百丈範圍似化作了雷池。
「我看你如何破我肉身。」妖魔軀白骨相、佛罡、水幕，頂著三層護身手段，直衝向那名人族。
這位十四公子不再費力對付兵蠱，想著在蠱毒起效之前，滅掉對方即可。
趁著妖物還未破去攔路的雷球，柳風心口內空間飛出萬餘五品介蠱，左臂一振，一小塊血肉如活物般脫離出去。
隨著血肉一起脫離的，還有條條衍瞳子蠱，王蠱五品分化肉身，這還是他頭回用來與人動手。
一團團寄生著衍瞳子蠱的血肉散開，匯入群蠱之中，分散到各個方位。
有了蠱毒和衍瞳子蠱輔佐，柳風再無遲疑，與剛衝出雷球範圍的妖魔軀對碰在一起。
「嘭、嘭嘭……」
法壇上悶響聲連綿，氣浪一波波橫掃開來。
同樣的五佛根骨身，一個肉身妖化，一個妖魔體魄。
雙方皆有心眼通，近身對轟。
柳風明顯察覺到，身前妖魔蠻力差了他的魔道身少許，其血脈神通不是針對力道，而更擅長護身。
「封妖之地的人族，王蠱竟被你養到了五品！」兩丈妖魔的動作時不時頓滯，身形時而閃躲。
那些帶著衍瞳子蠱的血肉，如同一個人身上分出的手般，靈活至極。
他既要避開衍瞳子蠱的幻術，又要避免被蠱毒入體。
三息之間，一人一妖對拼數百擊後，不止是法壇上的妖魔，連看台上兩脈妖族也心中有了數。
經五品王蠱蛻變的肉身，加之這一身蠱道佛道手段，十四公子根本殺不了對方，連重傷對方都做不到。
左邊看台上，大小姐婁霜站在祖母身後，眸子內稍有驚異之色。
她的王蠱能五品，還虧得祖母消耗部分本體精血，而出生小天地的鄉巴佬，血脈體魄尚未煉成，居然先將王蠱養到了五品。
「此人本身實力已邁入備選聖子層次，五品王蠱加身，我要勝他需全力施展血脈神通，若是殺他……幾乎不可能做到。」
婁霜心中默數，待到十五息時，第三座法壇上兩丈妖魔體表白骨相崩潰。
兩聲雷鳴之音，兩顆雷球按入雙目，又是一具屍身橫躺在地。
不待法壇陣勢捲起屍身，只見柳風一手抓住屍身顱骨，振臂一抖。
骨肉分離之下，一副發黑的佛骨被扯了出來，柳風不顧數千雙逼視而來的仇視目光，以分生法初步煉製後收入內空間。
「你敢拿我族兄屍骨煉製傀儡？」
「將我十四哥的骨身還回來。」對面看台上群妖怒吼，八位備選聖子齊齊起身。
同族能被殺，但不能被這般煉成傀儡，如此做法於他們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可他們低估了這個人族的膽量，柳風不僅不交出骨身，還當著他們的面吞下法壇陣勢煉出的血丸，而後神色淡然地向他們招了招手。
「不知死活的人族猴子。」
「他仗著五品王蠱肉身，自以為耗得起，我等穿上護甲輪流陪他耗。」
「叔伯借我法衣一用，侄兒去生食了他。」
對面八位備選聖子，爭搶著要先登壇殺人時，叫他們更怒的一幕隨之出現。
第二座法壇上，名為婁清的蒼陀廟傳承者同樣是備選聖子之一，先前柳風殺他族兄，此妖還能吼上幾嗓子，而這一場柳風再殺一人，他卻是再難出聲。
佛力對撞傳出的急促嗡鳴聲中，法壇地面一具具佛骨傀儡被打碎。
無提眼神不似活人，近身以無生印法對碰，生生將婁清打成爛肉。
見對面看台上群妖怒視，無提面色寡淡，向柳風這邊合十一禮。
「這位施主因柳道友分心，小僧還需謝過柳道友。」
說罷，無提收起法壇煉出的血丸，又捲走蒼陀廟所化白蓮印記，幾個閃身落回左邊的看台。
站在眾人之中的姬秋眼神古怪，沒想到這禿驢如此黑心，自己下殺手還要將仇恨轉嫁給柳風。
果不其然，對面看台上怒吼聲愈發狂躁，一身披六品法衣的備選聖子飛出。
雖上了法壇六品法寶會被壓制，但足以發揮五品極限的威勢。
再看第二和第四法壇，無後續五境登壇，對面是鐵了心要先弄死柳風，一個個全盯著第三座法壇。
這邊的看台上，婁英臉上難得多了些笑意，不是假笑，而是發自肺腑的笑。
婁蒙帶回來的一幫人族，她想著丟上去抵死，為自己族人撐過這一日，沒想到會有此意外之喜。
「曲叔，你手頭那件佛衣，不如先借給此子用用，好叫他今日多戰幾場。」婁英轉向身側的白須老翁。
鄰座名為婁曲的老翁，乃是第八山僅剩的一名族老。
「他若能再殺婁魁一脈六名備選聖子，此邪物煉成的血骨佛衣，贈他又何妨。」
這位七境圓滿修為的族老說著，自納物戒中摸出一件血色僧衣，血肉為衣料，白骨為內襯，更像是一件血色戰甲。
此寶尚是五品圓滿，以佛修屍身所化邪物煉成，較之尋常佛寶煉製起來難上不少，對應武夫一道少見的竅寶，養的好皆可升品。
婁英輕笑著點點頭，兩指隔空拈起血骨佛衣，轉頭問道：「你們何人知曉他的全名？」
她只聽和尚稱柳道友，還不知柳風的名字，對這樣一個能為她這一脈出力的人才，有資格被她記下全名。
八十餘種蠱之人，無提和姬秋默然不語，其餘人即便有人曾聽過與柳風有關的傳言，也都悶聲不吭，只當自己不認識柳風。
周婉躲在眾人中間，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可又想到她都被老妖婆充作了蟲鼎，便沒了多嘴立功的心思。
她比無提還熟悉柳風，清楚柳風要殺對面的妖族同境，壓根用不上佛寶。
「他名為柳風。」一體色蒼白的壯漢上前一步，是左鴻曾追隨的沈姓屍魅統帥。
當初柳風殺閻川，殺他手下都統，他趕過去時撲了個空，說來還欠他一筆賬，眼下借其名字討好老妖，也不算過分。
他這點心思，活過千年的老妖當然不難看出，婁英和族老兩妖俱是心中冷笑，不用想也猜到此人與柳風有仇怨。
如此自作聰明的人族，以法壇上那小輩的狠辣，事後不會放過此人，那還不如先滅了這人當個添頭。
就在沈形屍魅要退回眾人中間時，婁英隨手向他一指。
「噗呲」一聲，五境屍魅之身肢解開來，血肉被吸扯向血骨佛衣。
順手拿人喂寶，婁英轉向第三座法壇，上頭兩道身影已隔空對轟在一起。
「柳風小友接寶，如能再殺七名備選聖子，此寶可贈與你。」婁英在曲老的話頭上，再加一名。
婁魁一族今日在場的備選聖子總共才十個，當下死了兩個，若再死七個，那可就只餘下一名。
算上外出的三名，婁魁一脈能拿出手的備選聖子也就四名，如此當可填平她這一脈的損失。
第三座法壇上，與柳風交手的是婁魁一脈的婁克，同輩稱其十一公子。
見血骨佛衣飛向法壇這邊，而對面人族後撤想接寶，婁克不及多想，身上法衣陣紋亮起，橫移掠至法壇左側。
他這一動是為了奪寶，卻是正撞在散開的瞳紋和諸多影身上。
沒等他收走血骨佛衣，其中一道影身被替換，柳風面無表情地出現在佛衣前方。
他有鏡影蠱術，這點距離又何須後撤，不過是詐這妖物罷了。
下一刻，佛衣加身。
柳風頓覺如有一位五佛根圓滿佛修附體，佛力暴漲一截，四肢似有外力推動，力道也增長不少。
而近在身前的對手，正好掙脫出衍瞳幻術。
就是這彈指間的工夫，柳風雙臂揚起，氣浪爆響，拳影裹挾佛罡覆蓋向對面。
被壓制在五品極限的法衣陣紋光華被打散，法衣本身無礙，但其內肉身帶元神，硬生生被蠻力轟到四分五裂。
身上佛衣蠕動，骨肉延伸，如惡獸般吸扯碎開的妖修殘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