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輪槃經》殘法
當屍骨巨島抬升到近五百丈時，島嶼中心，一圈圈污濁黑光綻放開來。
那散發污濁氣息的，乃是一顆嵌在屍骨中的邪物心臟，大過三十丈。
「咚、咚咚……」心臟跳動如戰鼓擂響。
拔海而起的屍骨巨島內，蠱蟲和邪祟數之不清，鋪天蓋地般覆蓋向佛寶祭台。
祭台上梵音陣陣，瞬間多出數十件佛寶，統統六品之上，抵擋侵襲而來的邪蠱和邪祟。
「是兩千年前戰死的王血妖邪，當年遺落在封印大陣之外，沒想到它們聚到了一起。」
「死後化為邪祟，還陰靈不散，這是盯上了我等的佛道王血。」
「無八境之上，數量太多，僅憑我等無法破此邪物，借先祖之力殺出血海。」
佛寶祭台上，一個個光頭身影怒目圓睜，更多的祭品被他們祭給乾癟眼球。
七佛根羅漢法相，六佛根金剛法相，一尊尊佛修金身顯化法相之軀，丘家當即就有十數名六境之上展開法相，守在佛寶祭台四面。
而位於他們中心的眼球上，繼眼瞳虛影之後，骨耳、骨口、骨鼻、骨發……轉眼一顆白骨佛相的頭顱虛影整個出現。
頭顱兩百丈，雙瞳漠然無一絲波瀾，輕吐佛咒。
「嗡、嘛、嘎、喃……」
佛咒之音回蕩血海上空，一波波邪蠱和邪祟，如蚍蜉撼樹般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漫漫百餘里血海，過千股黑流破開海面。
「嗡嗡……」
蟲鳴聲壓過海浪聲，每一條黑流都是散發邪祟氣息的蠱群。
數量不知幾千萬，還是幾萬萬的蠱蟲之外，屍骨、干肉所化邪祟，奇形怪狀，隨著蠱群分散。
兩千年來，散落在蠻荒海域內的妖邪屍骨，日積月累，慢慢聚成這般規模的島嶼。
諸多邪祟吞噬大量生靈，又以生靈血肉真靈，滋生更多邪祟。
當中最為關鍵的，無疑是嵌在巨島內的邪物心臟，是它聚攏了所有妖邪屍骨。
七里之外，邢老等三人遠望屍骨巨島。
不幸中的萬幸，那些妖邪縱是死後成了邪祟，也不忘仇恨，目標是王血家族的佛修，其他人僅僅是被殃及。
可即便如此，今日此地百里血海，能逃出去的活口也絕不會多。
柳風複眼、通眼齊開，放眼一圈，數十裏海域內就有四艘法船被蠱群和邪祟襲擊。
血海範圍超過百里，被殃及的應該還是其他勢力。
「轟隆隆……」這時，前方兩里外一聲巨響。
龍形法船被攻破的剎那，爆開衝天火光，熊熊烈焰中「噠噠」之聲不絕，數量過萬的傀儡，或人形或飛禽走獸，撲向蠱群和邪祟。
其中最大的傀儡有三具，個個如法相般高過百丈。
以三具巨型傀儡為首，萬餘小型傀儡護衛，衝破蠱群後，向著血海之外逃遁而去。
無暇去管船客死活，這邊柳風自己無礙，可他近前的邢老和曹天石手捂心口，神色間滿是壓抑的痛苦之色。
「咚、咚咚……」兩人體內心臟狂跳，隱隱與七里之外的邪物心跳聲合在了一起。
隨著人與邪物的心跳聲吻合，兩人常年平淡的眼神，此刻變得凶戾無比。
「那邪物心臟能亂人心神，它要驅使我等六境之上圍攻王血族裔。」
「柳風你速速與我們二人分開走，我們不知何時會失控，此邪物對付完六境，有可能對五境下手。」
趁著還能維持神智，邢老體內異蠱「血蝸」尖鳴，無形毒炁鋪灑間，里許範圍內盡為血色。
即將七世身的分身全力出手，漫空血色化作轉動的旋渦，如上上下下重疊的巨大磨盤，碾碎蜂擁而來的蠱群和邪祟。
里許範圍內，死蠱碎屍如雨落。
「走，去天盟海域尋老夫本體。」
邢老心口浮現一團扭曲，一頭六品圓滿「蛇蠍」兵蠱鑽出，托起柳風沿著空間屏障急飛。
耳旁狂風呼嘯，柳風剛走，後方便傳來一聲瘋癲咆哮。
複眼看去，大長老曹天石已有些失控，如受到召喚，大有沖向屍骨巨島的架勢。
邪物心臟眼下針對的是六境以上，六境初期最先撐不住。
複眼視野內，其實六境之下也好不了多少，遠近可見的四艘法船上，逃散出去的人不過百餘人。
左側是橫斷數千里的空間屏障，柳風由兵蠱帶著一晃而過，瞬息間便是一里左右過去。
前方一蛟形法船在望，破開的船體陣勢內是何狀況，一目了然。
大半人被蠱蟲啃噬殆盡，倖存下來的人之中，四世身之上蠱師則被異蠱入體。
其他修士如佛修、武夫，四境以上者也有部分被異蠱寄生，唯獨肉身稍弱的道修被當場吃盡。
所有被異蠱入體者，身上表象變化呈現出七種。
對肉身強弱不一的修士，侵入他們體內的異蠱也不盡相同，不像是異蠱在胡亂寄生。
以柳風如今的見識，蠱師熟知的異蠱他都知曉，單看那些蠱師的表象，有好幾種是他見過的。
侵入四境修士體內的，是五品異蠱，而對五境，入體的是六品。
七種表象變化中有一種變化最為劇烈，肉身似在妖化，無法承受者當場肉身崩潰。
「蠱群和邪祟背後有操控之人，且絕非神智不全的邪祟。」
「此人要控制四境以上，尤其是四世身以上蠱師，被異蠱寄生者暫時應該不會丟掉性命。」
柳風見到異蠱寄生蠱師，心中沉重。
宿眼未見死劫，他也許不會死，但如無法避開這一劫，下場就會和那些被異蠱寄生的蠱師一樣。
「那人藏在……就在島上的邪物心臟內！」
回首凝視向屍骨巨島，三十餘丈邪物心臟上氣息駁雜，他捕捉到了其中的妖氣和毒炁。
兩股氣息並非來自死物，而是活的生靈。
不出意外的話，藏在心臟內的人是一名七世身圓滿蠱師，有可能是妖修兼走的蠱道，亦有可能是半妖蠱師。
「聚成島的妖魔屍骨巨大，生前皆是強者，死後部分屍骨化作邪祟，此次是奔著王血族裔尋仇的？」
「背後有一名活著的妖族蠱師，是何身份？」
柳風沒有細想邪蠱蠱師的身份，當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出血海範圍。
海面上絲絲縷縷霧氣溢出，陰森霧氣愈發濃郁，肉眼視野漸漸模糊下來。
依仗六品圓滿「蛇蠍」，先後闖過四波邪祟和蠱群襲擊，然而這頭兵蠱經過短短三十息後明顯快撐不住了。
一路過來三十餘里，以通眼凝視前方，起碼還差著三十里才能脫離血海範圍。
「此蠱無法帶我衝出去，後面的路要我自己闖。」
「姬秋，給我出來。」
心口內空間大開，六十餘萬蛻變到五品的介蠱飛出，被蠱群推出的還有一背生蝶翼的女蠱師。
看到外面的景象，姬秋不用柳風多說，知曉放她出來是要她幫忙殺出去。
柳風轉向這位留仙宗蠱師，他清楚此女實力強悍遠超同境，比他弱不了多少，脫胎五世身成功後，其實力比虎妖武辰還要強出一截。
「我們二人聯手，逃出去的機會也不大。」姬秋環視一圈，入眼條條黑流穿空，到處都是蠱群和邪祟。
此等規模的蠱群，怕是八世身蠱師都難有，定是活過千年的老怪，積累了漫長歲月養出的邪蠱。
多到令人髮指還罷，裡頭還混著六品以上的異蠱。
運氣稍差撞到六品以上異蠱，她和柳風也會被六品異蠱寄生，生死不由己。
柳風沉著臉，他來蠻荒海域為的就是避劫，想在封印大陣破開前逃離小天地，去往外面的陰玥皇朝，哪料半路上還是出了意外。
身下兵蠱「蛇蠍」越飛越慢，撐開的毒霧稀薄下來。
往南七八里處，一團佛光收縮，最終消散全無，其內一面龐俊逸的青年僧人被蠱群捲住。
定睛細看，那名僧人被六品異蠱入體，軀體正出現妖化跡象。
「五佛根中期，無提實力比我不差，他也沒能倖免！」柳風心覺不妙，如姬秋所說，他們今日很可能難逃此劫。
若是落到和無提一般境地，蠱師體魄更適合異蠱寄生，加之還有蠱群在身，但也就多活些時日。
被六品異蠱入體，肉身經由異蠱強行改造，五世身蠱師也難承受，完全是在被壓榨。
正思忖出路，他腦後的複眼轉動，看向了左側的空間屏障。
「是那幫妖僧，他們追著我作甚？」
扭頭看去，對面空間屏障內還是山林，地勢往下，是位於山腰上。
三百多名妖僧護衛，中間十來人扛著蓮台，正飛快移動向他這邊，先前慢了六品圓滿兵蠱不少，當下兵蠱衰弱，他們才追上來。
雙方距離拉進到百丈時，只見蓮台上的小尼姑一躍而起，身形騰空飛至他近前。
隔著一堵無形「牆壁」，兩人四目對視，小尼姑一雙小手連連拍打空間屏障。
許是見柳風毫無回應，小尼姑反應過來後，以佛力凌空書寫下一行金字。
看著近在三丈外，渾身是寶的小佛修，柳風眉頭直皺。
他從未去過陰玥皇朝，可看對方一副如見親人的神態，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心頭。
「莫不又是前世的因果！」
小尼姑寫下的金字，字體與此方小天地相似，但區別不小，他一時無法看懂是何意思。
身側姬秋一雙美眸驚詫，脫口而出道：「柳道友，她稱自己是凈靈師妹，在問你是不是凈羽師兄？」
柳風聞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對面的小尼姑手中再次划動。
轉眼，一頭生獨角的虎妖形體被勾勒而出。
「凈羽，多半是那虎妖的法號，他還有個師妹沒死，亦或是其師妹轉世之身？」
「問我是不是凈羽！我如何知曉我是與不是？我連鏡塵之事都尚未弄明白。」
看著滿臉希冀的小尼姑，柳風不知如何回應，內心莫名煩躁。
想到柯千柔執念幻象中所見老僧說過，是第七次來世間尋他，除鏡塵和虎妖凈羽，前頭指不定還有四個身份等著他。
「輪轉教，聽之前王血家族的人所說，很可能是被皇朝緝拿的邪道教派……都躲到這禁地來了。」
「我若是跟這小東西扯上干係，出去後也會被皇朝的官府修士追殺！」
柳風面無表情，正要收回目光，對面法號凈靈的小尼姑揚手撐開一片赤紅佛煞，背後金身隱現，居然還是修成六佛根的佛修。
轉眼一尊通體纏繞赤紅煞氣的金剛法相出現，對面山林內里許範圍被紅雲籠罩。
趁著其餘人的視野和靈識被隔絕，小尼姑趕緊抓出一個古樸捲軸，稍一猶豫後展開了手裡的捲軸畫。
畫上又是一門佛道傳承，與先前她展示在其他佛修眼前的佛經圖譜相仿，但畫上圖譜更為複雜。
柳風一眼看向圖譜經文的最上方，那裡有三個金字，《輪槃經》。
看到此處，他心神不禁恍惚，在鏡塵的木雕內他看到鏡塵最後一縷執念，提及過輪槃經。
「是殘法，這小尼姑沒弄到完整輪槃經！」
不及多想，柳風趕緊記下經文和圖譜上的佛力導引路徑。
他不明白輪槃經和輪轉經之中的區別，但比起輪轉經，輪槃經顯然更好。
「她是想我以此法入五佛根？可修成五佛根，此等關頭用處也不大。」
兵蠱護體毒霧已近消散，四面八方嗡鳴聲響徹，襲來的蠱群當中大大小小數百邪祟攢動。
柳風和姬秋正要各自施展蟲陣拖延，後方海水下兩道金光乍現，兩尊金剛法相破水而出。
法相內，兩名六佛根佛修雙目赤紅，如狂熱的佛徒般面色亢奮，但神色間還帶著些許掙扎之色。
「蓬蓬……」滾滾金色佛煞鋪開，兩尊法相趕到，一左一右在前開道。
柳風和姬秋對視一眼，驚疑不定地看向左側。
空間屏障對面，小尼姑盤坐法相內，隨著其雙手結蓮花印，一輪赤紅佛輪浮現在金剛法相身後。
同為六佛根，修輪槃經的凈靈，竟能隔空驅使兩個修了輪轉經的上當之人。
在看到赤紅佛輪的同時，這邊兩位六佛根臉色愈發亢奮，最後一點掙扎之色也沒了。
原來，小尼姑傳法壓根就沒安好心。
比起邪物心臟的邪術，輪槃經對教徒的影響強出太多，也難怪王血家族的佛修稱之為邪法，上來就要殺盡修輪轉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