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真魔一道
邪靈群聚成青色長河，過百萬之數。
漫空哭嚎聲傳遍四方，充斥著無邊的痛苦之意。
這哪裡有半點永享安樂的樣子，個個怨氣纏身，神智渾噩，像是遭受了無止境的折磨。
而邪靈怨念越重越是成長快，正是驅使邪靈之人想要的。
百萬邪靈之後，小天地內湧出的邪靈還在持續，皆是心口帶著一團血光的邪靈，三境以上，當先飛掠向妖群。
「嗚、嗚嗚……」
天上也出現了一條長河，是兩萬以上的三境邪靈。
邪靈全靠依託生靈血肉，方能調動陰氣施展陰邪術法，如無邪物亦或法器等外物傍身，大多鬥不過同境生靈，可這些邪靈的數量太過驚人。
數十里外的野道上，儘是沾染陰氣的荒草。
殘餘梁軍不過三百多人，他們這一營千人被邪靈追殺了短短數十息工夫，就折損了近七百人。
這三百來人面無血色，他們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邪靈。
「這就是九陰王血族裔弄出來的邪靈，過來此方天地的，還只是帶著靈寶的小輩！」
「稟報給統帥大人，撤出千里範圍，別被這些邪靈發現。」
「方才在前引路的劉都統都被吃了，千總也死了好幾位……」
三百餘魔修心有餘悸，有生以來的認知被顛覆。
他們身在此方天地，無法料想到陰玥皇朝的規模，也不會知曉大天地的強大勢力有何手段。
眼下所見，僅僅是王血家族的小輩所為，不過是冰山一角，外面除了令人羨慕的修行盛況外，還有他們無法想像的殘酷之事。
空中那條帶著血色的邪靈長河，他們能模糊看到，那裡面的邪靈身上都長有多張面孔。
「難怪能催生出如此之多的三境邪靈，這是在以邪靈相互吞噬。」
逃在前面的元采荷心中驚悸，與她同來的蛻仙宗護法慢了她一些，就被邪靈活剝了一身血肉。
種種控制邪靈的手段，她過去在陰玥皇朝也聽說過些。
相互吞噬後的邪靈神智蒙昧，怨念深重，如瘋狗般受人驅使，此類邪靈無法被佛門度化，是斷了輪迴轉世的可能，等於是永世不得超生。
天上飛空而過的兩萬三境邪靈遁速極快，超出三境許多，這便是邪靈的優勢所在。
血色長河趕上奔逃的妖族大軍，相隔幾十里地也能聽到群妖的慘叫聲。
「逃在前面的妖禽……那頭黑鴉不會是墨瞳吧！」元采荷脖頸上也有一顆顆衍瞳子蠱的眼球擠出。
她發現了妖禽當中的一隻鴉妖，好在是三境妖禽不比三境邪靈慢，應該能逃走。
可才看了幾眼，那血色長河內分出數十團濃郁赤光，幾個閃動間便追上逃在前面的妖禽。
上千妖禽毫無反手之力，被剝奪精血的屍身成片墜落。
這邊，邪靈長河後方，一駕藍色車輦衝出小天地。
車身丈許，其上刻有一九色族紋。
高空中一抹黑線消逝，此飛遁法寶快到五境以下皆無法看清。
車上一紫發藍瞳的青年隨手收起靈傘，合攏小天地。此人身旁，另有五名同族，一樣的紫發藍瞳。
他們過來此方天地時是四境，不到三年，個個五境。
此刻這六人神情平淡，僅僅是淡淡看過一眼被吞噬的妖族，於他們而言，這萬餘妖物就是些餵養邪靈的血食罷了。
「幾位壓著境界的族叔過來了，看位置是在燧國乾州。」
「兩萬三境邪靈，足夠當幾位族叔入六境的配藥。」
「來得少了些，許是沒趕上兩邊合攏的機會，要對燧國皇室動手，還需聯合其他勢力。」
六人神情懶散，在他們口中，似乎他們的族叔鐵定會成功破境。
兩萬三境邪靈，完全足夠幾十名尋常五境圓滿邪修衝擊六境，可換到他們公羊家的人身上，也就夠屈指可數的幾人來用。
……
陰雲籠罩的大地上，遠在四百里之外，一片連綿的山地內。
喊殺聲在山道上回蕩，正是兩軍廝殺的時候。
一方七萬餘梁國軍士，一方則是三萬屍邪大軍。
兩倍有餘的人數差距，還是身懷魔門秘法的魔修，竟是拿之不下這支屍邪軍士。
兩軍中間，雙方五境對碰，穆浩初頭頂黑色月輪，處於二十頭五境邪祟的圍攻之中，不至於落敗，但一時間也拿不下這些邪祟。
一座百丈山巔之上，兩位統帥腰間傳音法器晃動，二人細聽過後俱是面色大變。
「穆兄弟，撤。」封騰沒有廢話，揚聲招呼一聲。
很快，兩位統帥與穆浩初等五境聚到一處，調轉大軍。
儘管屍魅體內屍丹和血晶皆是魔修的大補之物，且還有一塊陣石在這些屍邪手裡，但現在不是貪圖好處的時候。
「傳統帥大人令，速速撤退。」
「收兵。」
「往北邊走。」魔修大軍中，諸都統的呼喊聲傳開。
此時此刻，一條山道上，柳風腳下屍邪成堆，光是四境就超過十指之數，二境、三境屍魅更是在他身後堆出一長條。
對面退走的屍邪回頭看來時，面色驚恐，連他們軍中幾位都統都死在了此人手裡。
更遠處的山腰上，一副皮囊邪物飄在一魁梧都統身後，正是左鴻和閻川。
半月前，這位閻將軍還滿口要吃了柳風的話，當下卻是遠遠避開，神色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邊。
連梁國軍士也同樣避開了柳風，都察覺此人近幾日下手愈發狠辣，猜測他是受了魔胎影響。
身前，余芊芊正忙著摸屍，三境和四境的屍魅，全被她掏出了屍丹和血晶，也沒與柳風客氣，當場丟進了口中。
「蓬蓬……」
柳風站在原地一怔，驀地一腳踏地，熊熊佛火將周遭屍身焚為灰燼。
一聲冷哼，他扭頭隨著大軍撤退。
至於逃走的邪物左鴻，柳風僅僅是冷眼掃過一眼，左鴻身邊的大漢，想來就是閻川，更沒被他放在眼裡。
「妾身今晚便再動用一次血脈，不會白拿道友的東西。」
身後傳來余芊芊的低語聲，柳風一言不發，他不是吝嗇這點好處，而是感應到自己的衍瞳子蠱死了部分。
禁制阻隔了母蠱對子蠱方位的感應，但他能感應到子蠱的死活。
「墨瞳死了！它何時來的瑜國！」柳風長長吐出一口氣，壓抑內心的怒氣。
墨瞳出身軍伍，他只是給了些自己吃剩的靈藥和丹藥，便令這頭鴉妖忠心耿耿。
出現在瑜國，多半是聽到消息後來瑜國尋覓他的。
除了陸瑤那個瘋女人，也就墨瞳會為他全心全意辦事，現在卻被人給宰了。
余芊芊跟在柳風身後，見柳風臉色不好看，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放肆，惹得柳風動怒。
她重傷在身，心知離了柳風，不是被這幫魔修拆了煉丹，就是被其他四境妖邪吞了進補。
一路無話，這位血脈不明的妖修小心翼翼，甚至學著人族女子露出了些媚態，可惜也被柳風無視。
兩人隨大軍撤離山地，而後向北全力行軍。
「駕駕……」
「駕、駕駕……」
妖血戰馬疾馳，到了今日，梁軍只餘八萬人，分出十營一萬人到各處探路，這邊七萬人方才大戰又折損了一萬。
直到深夜時分，六萬人馬奔出七百里有餘，才放慢下來。
大軍負責斷後的眾多種魔修士中，一輛戰車的車廂內，柳風、邱泉、繆凡三人聚在一處，余芊芊則坐在了柳風身後。
邱泉和繆凡見這頭妖物依在柳風背上，閉目不動，二人不明所以，也未多問。
「前往塗州探路的人出了事，趙護法沒了。」
「元采荷還活著，等她回來，聽她如何說。」
「我們如此下去遲早也有兇險，不死也會成為渡魔宮的魔修，需設法脫身。」
三人話不多，邱泉和繆凡苦思出路，柳風面無表情，靜靜體會渡入自己體內的真炁和一股紫色精血。
依這般慢慢消磨禁制，起碼還需十次，而當下隔上十天半月才能等到這女人施展一次。
如此下去，他根本等不到禁制破開的一日，魔道身肯定會先一步長成。
「得儘快弄到高品靈藥，還需是大補氣血體魄的，五品不行，那便六品……這女人到底是何血脈，連五境血妖心臟對她用處也不大。」
柳風強自壓抑，內心一波波殺意翻騰，只覺魔道身對他的影響一日比一日強烈。
比之過去被邪物本體污染，此種魔道影響沒有太多怨念，而是純粹的殺念和貪念，想要瘋狂掠奪他人成全自己。
不止是他如此，看邱泉和繆凡近日的神色，也如他一樣在壓制。
以通眼掃視二人背後依附的魔道身，這兩位同門的情況要比他糟糕許多，體內異蠱和介蠱被分走一半，魔道身還多出魔道手段。
一旦魔胎完全成熟，本體和魔胎打起來，二人本體指不定還不如魔道身。
換言之，魔道身很可能反過來吞噬本體，日後見面，這二人就不是性情大變如此簡單，很可能會被魔道身這第二自我取代。
柳風至今對此道也是不清不楚，本體和魔道身相互吞噬，最後都是融為一體，但他不知彼此勝負的區別。
「前去塗州探路的人回來了，就三百來個活口。」車窗外，這時水魈化身的矮小老頭湊近。
少頃，一陣馬嘶聲響起。
車簾掀開，柳風等人就見三百來人匯合過來，領頭的幾名倖存千總策馬向中軍。
目光在三百來人中掃過，柳風一眼發現了元采荷，看此女麵皮發白，是死裡逃生，被嚇得不輕。
正要招手喚元采荷過來，他陡然側目向中軍的一輛浮空車輦，沒看錯的話，那件法器車輦內的是玉瓊子。
車輦上，一正一魔，兩股截然不同的真炁逸散而出。
兩股炁沒有任何碰撞和排斥，正緩緩融為一體。
「她在融合魔道身！為何沒有打起來？」
柳風心中疑惑不解時，穆浩初似有所感，成為大軍之中第二個發覺此事之人。
「恭賀玉瓊子道友入我真魔一道。」夜色下一聲大笑，穆浩初落在了玉瓊子的車輦上。
他這話出口，霎時吸引來諸多種魔修士的目光。
玉瓊子與他們不同，他們是被抓來強行種魔胎，而玉瓊子是心甘情願如此。
不管如何，他們都想看一個結果，看看此女下場如何。
只見穆浩初取出一個玉瓶，將其中魔血化為精純魔氣，急不可耐地統統打進車輦內。
單單是魔血還不夠，穆浩初口中低語，急念魔咒，聲音傳開，連落在大軍後面的其他種魔修士也莫名雙目泛紅，心頭殺意暴漲。
「他這是意欲何為？」邱泉等人心覺不妙，懷疑這姓穆的沒安好心。
「轟隆……」
忽地一聲炸響，車輦上陣紋崩潰，車廂整個裂為碎片，一道渾身裹在魔氣下的女子身影顯露出來。
隱約間，那又不是一人，似兩人相互環抱在一起，沒有料想中的殘殺。
不待一眾種魔修士看清，那身影登空而上，當空七道星輝穿破陰雲，直貫下來，匯入其體內，一身氣息節節攀升。
戰車內，柳風盤坐不動，面部、雙臂上的複眼齊齊睜開，凝視玉瓊子，發現其面部神色數變。
「她想保持本心，其魔道身沒有反噬她，是姓穆的不許她如此……」
隨著精純魔氣入體，加之穆浩初影響心神的魔咒，玉瓊子面色時而嫵媚，時而放浪，時而又猙獰畢露。
當玉瓊子身上的妖嬈身影徹底不見時，玉瓊子的真炁境界來到了七星境後期。
再看其神情，一反過去的清冷，面帶粲然笑意，舉手抬足間顯得肆意無比，再無半點道門中人的沉靜，倒是和魔修一樣縱情縱意。
在場種魔修士沒看到兩身廝殺，也沒見玉瓊子有半點痛苦，只覺得那人換了一個人，就這樣變得比梁國魔修還像魔修，魔氣極為精純。
大軍後方，元采荷快到來到柳風近前，沉聲提醒道：「她入了真魔一道，此生都是魔修，先前的玉瓊子沒了，當心她對你下手。」
她在蛻仙宗可是聽過些關於玉瓊子和柳風的流言，若是玉瓊子對柳風的態度大變，她也得跟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