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迷失的孩子

正文卷

第436章 迷失的孩子

(3)

翌日清晨,日出的時候還未到,客店老闆和老闆娘都已經出門了,儘管他們店裡根本沒有多少客人,但是為了圓上昨夜對白鳳說過的謊,他們必須裝作客房早已住滿的模樣,匆匆忙忙地出去採買食材,然後回來準備飯食供客人享用。

白鳳趁此良機偷偷溜進客店老闆的房間里搜羅了一番,竟發現一面與牆璧等高的架子,大致成井字形,上面擺滿了瓷器和字畫。他沒時間去思考一對開客棧的夫妻如何攢下巨款來維持這種雅興,徑自又在房間中四處翻找,終於找到客店夫妻二人昨夜談話中提及的「信箋」。

「愛女俞珂……」他大致讀過幾行,確認無誤,適才轉身回到那面瓷器與字畫的展覽架前,自語道:「到底是貪了多少錢,才能有這麼一面『牆』啊?」

他拿起一隻梨形青瓷,繼續感嘆道:「原本應該給到阿珂手裡的錢,就變成這些玩意?忽然間能理解『俠盜』蘇青為何要劫富濟貧了,心裡實在不痛快!」

話音未落,只聽噹啷一聲,青瓷應聲碎裂成好幾塊,已不成形。未幾,又接連響起幾聲瓷器墜地破裂的聲音,一通丁零噹啷,好不熱鬧。

店家的大女兒、小女兒聞聲而來,見白鳳手撕畫卷,腳踢瓷器,不過須臾下,整個架子都被他掀翻了,她驚恐大哭道:「你在幹什麼!」

「啊?」白鳳假裝沒聽見似的,形色之間仍有幾分醉意,一邊繼續打砸,一邊回道:「我在打蒼蠅,你沒看見,這麼大的蒼蠅,不打死它,我睡不著啊!」

二女聽罷,自是哭嚷得更大聲了:「嗚嗚嗚!爹、娘,有壞人……」

待她哭鬧少時,客店主人終於回來,那老闆生得長臉窄肩,一見面便鬧得比自己的孩子還要大聲,撕心裂肺地說道:「我的寶貝!」

白鳳本以為他是在心疼自己女兒,定睛一瞧,適才發現他跪在一地的瓷器碎片前哀嚎不止,眼中根本沒有自己女兒,不禁怒斥道:「你抱著這堆死蒼蠅作甚?」

「伱這廝!」客店老闆自知不敵,登時退卻到屋門外招呼自己老婆來看著孩子,「我這就去告官,有膽量你別走!」

「哼,傻子才不走呢!」白鳳拔劍出鞘,回道:「信不信我能在三步之內取你性命?現在,你已經走過兩步了。」

客店老闆聽罷,見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霎時沒了去意。

「大娘,讓你的孩子別哭了,可以嗎?」

客店老闆娘道:「好,好,好……」

「不就是幾片碎瓦拼湊成的壺子,犯得上這麼費心嗎?」

客店老闆道:「這些可都是寶貝啊!」

「那俞珂呢?我是粗人,我不懂這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聽者皆無言以對。

「你們跟我來,誰敢離開我三步以外,下場你們自己清楚。」

話畢,諸位移步回到大堂,是時正值阿珂打掃衛生。她昨夜睡得很安穩,但是醒來後,那股冬天的寒意很快再次麻痹了她的身體,使她根本察覺不到其它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能專註於自己每天都要完成的務事以免受罰。

「阿珂,你去把炭爐拿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阿珂望著白鳳與其餘三人,滿臉驚奇。

「快去快去,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們全家人呀!」

聽完姨父姨母的一通牢騷,阿珂拿來炭爐,然後自己很自然地躲到了遠處,不敢靠近這份詭異的溫暖。

白鳳見狀,無奈搖搖頭,隨後溫柔地對阿珂說:「小妹妹,你過來,讓他們過去……」

客店主人一家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那裡恰好毗鄰客店大門,時不時會刮過一陣冷風。

「我這裡有一封信,是俞珂的娘親所寫。」白鳳舉起信箋,問阿珂道:「小妹妹,這是你娘親的筆跡嗎?」

阿珂看罷,連聲應道:「是的,是娘親寫的字!她終於寄信來了……」

「昨天夜裡我無意撞見那二位在屋中商量,說是不想讓你看見這封信,當然,還有你娘親寄給你的錢。」白鳳將信箋遞到客店老闆手裡,威脅道:「想知道裡面都寫了些什麼嗎?」

「想,我太想了!」阿珂的眼角泛起淚花,心中仍然存在的眷念和期待,都是為了娘親的信……

白鳳隨即舉劍示意對方親口把信中所寫內容讀出來:「愛女俞珂……前一封信已過去半年有餘,見氣候轉涼,想你日漸生長必不能缺衣少食,故而遣人送去厚金以贍家中,請恕娘親無能,不可伴你左右。」

「娘親果然還挂念著我。」阿珂聽到半途情難自已,甚是感動。

客店老闆此時突然停了下來,問道:「大俠,接下來的,不用讀了吧?」

「你敢?」

「我讀,我讀!」只見他捧起信箋的雙手開始不由得震顫起來,「每每念及阿珂,總以為仍是嬰孩模樣,幸得見大姊回信中所云,得知阿珂已然亭亭玉立,我心甚慰,還望阿珂修身養性,不負大姊養育之恩。」

阿珂聽罷,心中詫異至極,轉念一想,倏地感傷流涕不止,她就算受過再多累、吃過再多苦,也沒有像今天這般軟弱過。

「還……還讀嗎?」客店老闆道。

白鳳走到阿珂身邊,回道:「再讀下去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阿珂喃喃罷,不禁撲倒在白鳳身上,嚎啕大哭起來:「娘親她……還以為我過得很好,可是,我過得一點都不好……要是她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你真是個傻孩子。」白鳳摸摸她亂糟糟的後腦勺:「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責怪自己?」

「我……我?」

白鳳繼續問:「阿珂,你知道自己娘親在哪裡嗎?」

「我記得,是在晉陽。」

「大齊的國都?或許,這就是緣分吧……」白鳳道:「看來,我們的目的地剛好一樣呢。」

客店老闆不解道:「你想做什麼?」

「阿珂,你有膽量跟我一起走嗎?」白鳳沒有搭理其他人,只對阿珂說:「我們,一起去找你娘親。」

「嗯!」阿珂點了點頭,便即回到自己的「小黑屋」里收拾行囊,雖說是行囊,卻只剩下半枚圓形的玉佩。

「這是娘親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她啜泣著:「我們走吧。」

白鳳拿出幾個銅板扔在地上,與客店主人告辭說:「這些錢算是我賠給你們的,以後我們無冤無仇,若是仍要追究,休怪我無情。」

話畢,他牽馬來將阿珂抱上馬鞍,把蘇青送來的毛皮斗篷穿在她身上為其禦寒,二人就此消失在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