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正文卷

在《死亡推理》中,瀨尾澈也是一個乖戾推理小說家,至少在他的認知和記憶中,儲存著的知識儲備和異想天開的劇情結構設計是充足的。

所以在看見琴酒居然打開了一條本不應該存在的通道時,瀨尾澈也wow了一聲,隨手撥撥沿途書架的書,邁著輕快地步伐跟了上去。

在安全樓道一直往下走。

繼續走。

再走。

服了,怎麼還能走?

電力應該早就中斷了,整個圖書館要麼依靠原始的點燃照亮,要麼靠著學生貢獻的蠟燭支撐「文明」,可現在出現在瀨尾澈也面前的通道兩側鑲嵌著壁燈,正發出微弱的亮光。

很快,靠近的澈也知道了,那並不是壁燈。

「這裡少說也有五十多個……炸彈?」

琴酒沒有回答他,目光划過兩側安裝進槽洞中的裝置。

那些散著光的炸彈按照預先設計的陣列完全與牆面融合。之中的細線沿著牆壁里的鋼筋梳理開,像蜘蛛的巢穴般布滿整個法政大。

之前那個小房間的炸彈和這裡的比起來,簡直像是樂高玩具。

再往下走,瀨尾澈也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響。

放在以前,他會用「病床上即將咽氣的病人喉嚨里卡住的悲鳴」來形容這樣的聲響,而現在,這種聲音可以被轉述為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說法。

——活死人的嘶吼。

瀨尾澈也停下腳步:「簡直瘋了。」

琴酒這才半回過頭:「後悔了?」

片刻後,瀨尾澈也突然說:「你就這麼痛恨這所大學嗎?」

「……」琴酒揣在兜里的手有些微動。

他側身站在代表著絕對破壞性的微光里,那頭銀髮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琴酒。」澈也臉色變了。

「說。」

「它們上來了。」澈也說。

琴酒驟然轉身。

通道盡頭處的幾個光點滋滋響動,炸彈的外殼被蠻力所破壞,導線暴露在空氣里,數道猙獰的劃痕出現在牆上,簌簌掉落水泥灰。

三四個活死人擠在通道下面,脊椎蜷曲,除脊椎外的頭部、四肢全都搖搖晃晃不受控制。

它們就像按下啟動按鈕的機器人那樣,背一點一點弓起有力的弧度,四肢重受控制,最後是頭顱——精確的捕捉到了通道里的兩個活人,眼睛的位置卻是空的。

「呵,又搞這些小動作。」琴酒連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話音剛落,活死人踩著梯子撲了上來。

就像瀨尾澈也之前評價的,簡直瘋了。

這種環境根本不適合展開任何與槍械有關的行動,子彈如果以某個傾斜角擊中光滑的硬物,肉眼可見地容易被反彈。

擊中人已經算是幸運的,如果擊中這些待機中的炸彈……

簡直瘋了——!

但是琴酒完全沒有顧慮,抬手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瞄準的行為便扣下扳機。

他裝了消音器,但不能完全靜音,在狹窄的甬道里,槍聲非常明顯。

三槍準確的卡進了頸椎,大口徑粉碎了關鍵位置,活死人顫抖兩下倒下了,完美應證了什麼叫做:七步之外槍最快,七步之內,槍又快又准。

眨眼間,最後一個踩著他們的「屍體」咆哮而來。

瀨尾澈也:別掙扎了,兄弟,沒看見琴酒一槍一個人人平等嗎。

然而琴酒卻收起槍,匪夷所思地伸手拽住活死人的衣領,轉身帶動活死人和他交換位置。最後笑著撒開手。

澈也敢肯定,那絕對是史無前例的惡毒獰笑,就算這傢伙長得還行,那也是帥氣的惡毒獰笑!!!

完全沒有停滯地,那活死人順著慣性直直的向瀨尾澈也衝來——

「啊啊啊你這個——!」瀨尾澈也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迅速在身上翻找起來,想找到能造成殺傷力的東西。

沒有!

所有東西在之前都被赤井秀一收走了!

赤井秀一啊!你怎麼能迴旋鏢害我!!你和琴酒是真的字面意義上的老朋友是吧!!!

瀨尾澈也絲毫不會反思自己,如果不是對柯南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沒有眼珠的兩個窟窿直洞洞對準瀨尾澈也,這個活死人穿的研究白大褂早就破破爛爛,左手腕是斷掉的,血液早就乾涸,腐肉邊緣明顯萎縮。

瀨尾澈也也很驚訝自己居然現在還有心思在觀察這個活死人,一時之間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要是被咬了,我會怎麼樣?」

「要是被咬了,其他人會怎麼樣?」

電光火石間,他還在做著預想,並且按照劇情的精彩程度進行點評。

而就在他們相聚毫釐的剎那,活死人停了下來——它被拽住了。

那股力道讓那個活死人無法再前進,停頓片刻後被強行往後拉,台階讓它無法維持平衡,硬挺挺倒了下去。

這傢伙倒下的位置非常不幸,喉結所在位置向下抵在台階邊,向上則被琴酒的腳輕踩著。

琴酒這人的惡趣味太糟糕了,腳底徑直下壓碾過,「喀嚓」一聲,那個活死人徹底不動了。

「「我這個——」?」他抬了抬帽檐,露出狹長的眼。

瀨尾澈也眨眨眼,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得救了…啊……你這個……正直善良的好朋友?」

「呵。」又是一聲冷笑,琴·正直善良好朋友·酒轉身往甬道盡頭走去。

「「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當武器的東西,遇見什麼危險只能乖乖等死。」這種情報只要你問我我就會如實告知,拿活死人測試我是否心懷鬼胎……這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啊?」澈也也只能跟上他。

琴酒:「你心懷鬼胎這種事還用得著測試嗎?」

「阿勒,我可是及時棄暗投明誒……話說,我們還要往下走嗎,下面的那扇門,是活死人出來的地方吧。」

琴酒沒有給出任何回答,走到底下的澈也也不用他回答了。

那個被活死人強行拆開的大門裡是另外的走廊,要比通道要寬敞,但裡面並不算「空曠」。

裡面全是活死人。

佝僂著背的,如無頭蒼蠅般晃蕩的活死人。

琴酒直接走了進去,旁若無人。

只是一扇門的距離,那些攻擊性極強的活死人便完全成了擺件。

穿梭在活死人間,瀨尾澈也舔舔嘴唇,在儘力不和他們接觸的同時觀察起四周。

腐敗的臭味、穢物的氣味、無法逆轉的非人性絕望與孤寂……所有的一切都填充在除了活死人以外的空間中。

想也知道澈也現在的臉色應該如蠟一樣慘白,倒不是因為這一詭異場景,而是在這場景之中,肅穆有序與之產生的割裂感。

太神奇了。

當不存在理性的活死人被賦予了某種秩序,而這些非人類完全遵循這種秩序……這甚至可以理解為「文明」。

文明是使「人類」脫離野蠻狀態的社會行為與自然行為構成的集合,如果將人類替換掉,將原有社會毀壞,然後重塑呢?

那麼活死人或許就不再是某種工具。

它們會成為新世界的主體,反而是逐漸減少的人類成為了需要被排除出全新社會秩序中的寄生產物。

這何嘗不是一種「新人類」的誕生,和「舊人類」的終結啊。

區別只在於,還不清楚這些活死人是否能演化出不讓秩序失衡的「自然行為」而已。

只是想到這一點,瀨尾澈也心底就生出感嘆。

「我寫的廁紙……有點意思啊。」

「愣著做什麼?」琴酒推開走廊邊的一扇門。

跟著走進去,這是個類似休息室,或者說中樞控制的房間。

會被這樣描述本身就很奇怪,因為在這個地下空間中沒有任何能充當功能性場所的地方。

四周都是拐來拐去的走廊,就像走廊本身並不承載著「通行」的功能,它就是這裡的全部。

房間里最主要的「傢具」是一張乾淨到簡陋的鐵床,貼著牆的鐵床邊則是一個勉強能算床頭櫃的置物架,上面堆著書籍,那些書全部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置物架的下面有一個小抽屜。

四周肉眼可見的信息非常少,更多的是如巨蛇般蜿蜒的粗線,應該是控制外面眾多炸彈的導線。

也不知道琴酒是怎麼一個人搞出這麼多東西的,或者這些東西一直就在這裡,由某個人一點一點布置成為如今的規模。

瀨尾澈也用餘光瞥了眼琴酒。

在進入房間後,琴酒就完全失去了搭理他的念頭,在線堆里操作著什麼,工具都是房間里現成的,一應俱全。

澈也輕手輕腳拉開抽屜,抽屜里只有一本口袋書,書名是《天才社交達人~如何與朋友和諧相處的一百條建議》。

翻開這本明顯是出版社搶錢的書,裡面居然還有配圖,繪聲繪色地模擬了數個和朋友相處時容易吵架的環節。

怎麼說呢……

非常弱智。

瀨尾澈也這樣一個社交荒漠毫無心裡壓力地這樣在心裡批評著。

而在被澈也認為完全沒有參考意義的書籍里,夾著一張有些厚度的照片。

照片是在病房拍的,畫面里有兩個人,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的那個明顯就是琴酒沒錯,另一個人趴在床邊看不清面容,似乎是在小憩。

那頭銀灰色泛白的短髮……有些眼熟,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所見過的「早乙女天禮」。

澈也將照片翻過來,後面寫著一行瀟洒的鋼筆字:「冒死拍下的合影,記得感謝我哦Baby——貝爾摩德」。

「……」瀨尾澈也思考著又出現的酒名,手裡的照片突然被奪走了。

地下空間的通風受到限制,空氣悶如凝膠,只有不知道什麼原理的照明勉強將房間的輪廓照亮。

那些活死人在外面的走廊四處走動,在昏暗中拖出的長影從房門縫隙鑽進來,像是漫無目的尋找著獵物的鬼魂。

安靜,沉悶,就和現在將照片放進口袋的琴酒一樣。

瀨尾澈也:……

雖然現在吐槽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在心裡嘀咕:

「……什麼孤寡老男人行為,要是再把照片塞進黑色錢包里就更寡了!」

面對明顯的威脅,瀨尾澈也舉了舉手裡的書,《天才社交達人~如何與朋友和諧相處的一百條建議》這行字格外顯眼。

「我在學習怎麼和新朋友相處呢,怎麼樣,誠意夠足了吧。」

琴酒說:「再亂動就把手留下來。」

說完他就繼續開始之前的「工作」了。

瀨尾澈也決定暫時安分一點,他避開地上的線,乾脆靠著牆真的看起那本書來。

接著,他發現了一些與書籍內容無關的事情。

憑藉著姣好的記憶力,瀨尾澈也記得之前那張照片被夾在第三十八和三十九頁之間。

而在第八十四頁和第八十五頁間有一塊色差,一寸大小、比周圍紙張顏色要白的正方形狀——就和照片的大小一樣。

澈也又虛合上書,從書脊上方觀察,確認在八十四頁和八十五頁間有明顯的壓痕。

——是長時間夾著一定厚度的東西才會形成的痕迹。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瀨尾澈也很快串聯起了線索。

那句「冒死拍下的合影」,怎麼看都像是在暗戳戳指責琴酒,這樣的句子當然不會送給琴酒本人。

所以這張照片不是那個叫做貝爾摩德的人送給琴酒的,而是琴酒來到這裡後才找到。

琴酒屈尊翻開這本弱智書籍,看到了照片,又放了回去,只不過放到了其他的頁數。

恐怕琴酒就是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死亡推理》和真實世界的偏差吧,發生過的事情喚回了真實,於是他迅速做出了反應。

如果以上推論是正確的……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早乙女天禮」就是串聯起這些被拽入「受害者」的錨點了。只有他是在虛假和真實里具有完全相同、或者說類似「性質」與「經歷」的存在。

「可不管怎麼想,這樣的人都不可能和我有什麼關係吧。」

瀨尾澈也日常感覺自己很無辜——至少在一開始很無辜。

不過……似乎每次只要涉及到「早乙女天禮」,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像是在學完四則運算就開始被迫做微積分,完全是一種「酷刑」。

胡思亂想一陣後,瀨尾澈也繼續了他的調查。

這本口袋書里還有其他值得關注的內容,比如在一些用記號筆著重強調的案例。

【忘記和朋友的約定也是常有的事,「你為什麼不提醒我,這完全是你的責任」這種話當然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禁句。】

【「抱歉,下次不會了。」很多人會覺得這樣誠懇道歉就有用了吧?其實也不然,如果是脾氣火爆的朋友,這樣反而會讓他更加生氣。】

【那麼該怎麼做呢?哈哈,當然要視情況而定啦!】

瀨尾澈也:「……」

什麼教科書式的標準廢話?

這東西能出版,簡直是對每一個認真審稿出版編輯的侮辱。

這東西能有銷量,簡直是對實體書行業的侮辱!而值得在意的是在著重號下面的那行字:【雖然忘記了一些事,但約定是不會忘記的。不能守約和忘記約定應該不是回事才對。】

下一個案例:

【親密的朋友因為生活作息的差別而爭執?對方或許是你的室友、同居者、或者其他,互相磨合很困難吧?請想像你們平日相處的美好時光吧!只要將心比心,這些挫折又算得上什麼呢?】

備註:

【不得不熬夜的時候很多,「不想睡就安靜呆著,要麼永遠閉眼」,我是這樣被教導著長大的。可不按時睡覺也會影響到人際關係?(存疑)】

案例:

【在生活中因為小的錯誤而導致對方生氣了?朋友間的摩擦很常見,人際關係少不了摩擦。坦然地解釋,並接受批評吧!這不是齟齬的導火索,而是友誼升華的階梯~】

備註:

【沒有覺得冷,因為沒有增添衣物而感冒了,道歉已證明是沒用的。此案例不適用於此類原因引起的爭吵。】

案例:

【最嚴重的來了!「三觀不合」!真是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的辭彙呢,不如回憶一下吧,你們的社會關係是如何建立,如何發展遞進的,回憶那些能讓彼此放下「一定要與對方達成共識」的每個細節!】

備註:

【「三觀不合」、「發展遞進」、「一定要達成共識」,我不覺得交朋友是這樣麻煩的事情,所以也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吧。】

……

瀨尾澈也嘀咕著:「這人是怎麼長大的……這樣的性格,監護人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要是赤井秀一在這裡,或許會極具諷刺地冷笑一聲,然後把不假思索醞釀的嘲諷語句說得十分簡明扼要,就像論文開篇簡明的定義闡述一樣。

可這裡沒有赤井秀一,只有已經因為澈也亂翻東西而有些不悅的琴酒。

「看來你是真的覺得這雙手很多餘了。」琴酒的目光瞥了過來。

「我嘴巴再亂說話,和我的手有什麼關係。」他說。

「不過你脾氣還挺好的。」澈也有些感動對方只是動動嘴皮子,他本來還以為琴酒會直接過來把他手給剁下來呢。

他拿著書,決定趁著對方看起來心情沒那麼糟糕的時候乘勝追擊:「照片里的那個人是你朋友嗎?——停停停,我什麼也沒說!請把武器收起來!」

琴酒的表情微微起了變化:「在準備好遺言之前別做多餘的事情,他是誰和你沒關係。」

瀨尾澈也閉嘴了沒兩秒,又像失修的水龍頭那樣流個沒完:「我的意思是,這個人很有意思,我很欣賞培養他的監護人。」

琴酒這次放下了手裡的工作,直接把澈也提到了門外,讓他和走廊上遊盪的活死人來了個面面相覷。

「……我這人其實很認生,就算你想給我介紹新朋友也得看眼緣——對不起我不會亂動了也立刻閉嘴請不要像強迫人相親的惡毒長輩那樣好嗎,對不起。」

琴酒撒開了手,但沒再允許澈也進門。

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外面的活死人被這聲巨響吸引,雖然在原地沒有動彈,但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全部死盯著瀨尾澈也。

澈也不合時宜地總結出了一個概念:可能在戀人眼中望向彼此的目光,和活死人盯著活人那種裝盤肥肉不能吃的眼神,是完全一樣的吧。

以及,琴酒看起來又凶又狠,脾氣居然真的真的還不錯?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現狀: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的活死人若干。

武器:一本垃圾書。

持有人:一個武力值全靠玄學的文弱作

1+1+1遠遠小於3的結論讓瀨尾澈也微微感到窒息。

但知識就是力量,垃圾的知識就是垃圾的力量。

瀨尾澈也只能抱著那本書,把它當作保障自己生命的聖經,忽視那些活死人,觀察起走廊的布局來。

除了琴酒現在身處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還有一扇門。看起來和他身後的門沒什麼區別,門外的牆面緊密嵌入了炸彈。

按照方位判斷,這道走廊對應的或許是圖書館一樓的休息室,晚上沒有任務的學生會在那裡休息。還不知道這裡炸彈的威力,不過看布置,不像是隨手決定的位置。

爆炸也是講究科學的,一個優秀的爆破師甚至能用最少的火藥炸掉一棟大樓的一層樓,而不動搖整棟樓的穩固性。

用足量的炸彈炸出期望的規模,這反而是不怎麼需要技術含量的事情。

「所以那傢伙在調試些什麼呢,還特意把我支走,一點也不擔心我做一些小手腳啊……」

瀨尾澈也琢磨著這似乎真的是一個動手腳的好機會。

他躡手躡腳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外,將耳朵貼在門上小心聆聽著,只有自己心跳的聲音。

手裡的書可以說是屁用沒有,但澈也神奇的作死……神奇的冒險精神又開始作祟。

現在這裡沒有能替他兜底的人,可那又怎麼樣呢,作者應當受到自己文字的庇佑——當事人的潛意識在這樣說。

他打開了門,房間里比之前的房間更明亮寬敞,光遍布的地方都破敗不堪,牆皮剝落,綠蘚從角落裡向四周散開。瀨尾澈也的視線由下至上,頭也不自覺抬了起來。

在他面前的是……聚集起來的炸彈。

和外面按照某種排布設計好的安置方式不同,這裡的炸彈真的就只是單純地堆積成小山,在巨大的空間中,紅光交錯搖晃出類似霓虹燈的光華。

「好像沒有連接到外面……」澈也蹲在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的「小山」前,捻起一根細線瞅了瞅。

「小山」相互連在一起,有的甚至沒有任何連接,但沒有和外面的那些炸彈連通,不知道是不是在地底挖了線槽,或者這裡只是備用炸彈的儲藏室。

之中還有不少是根本沒有任何連接,也沒有閃著紅光的未開啟狀態。

就像小孩的將棋遊戲那樣,瀨尾澈也小心翼翼將那些沒有啟動的固件撥到一邊,盡量不影響到其他待機中的炸彈。

這是一門耗時又耗精力的手藝活,澈也撥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炸彈花了快兩個小時,等他擦掉額角的汗,挪走能移動的最後一個器件後,被埋在最下面的東西也逐漸顯露蹤跡。

一個他不理解的儀器。

從外觀來說他是一個立方體,比普通規格的微波爐小一點。

但這樣簡單的介紹多少有些對不起設計製造它的人。但以瀨尾澈也這樣一個純粹的文科生而言,想要介紹它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這東西光是看起來就屬於說明書比牛津詞典還要厚的那類。

說明書的文字還得是按照不說人話的宗旨排列組合,讓門外漢見了只能豎起大拇指說一句:真是厲害的東西啊!

然後就沒了。

「即使是科幻小說里的機械,也得是在相應的場所中才能暗示人們它的功能,並且還要附上明顯能表露作用的外觀,怎麼到了我這裡就是一個看起來貴得要死的鐵盒子……上面甚至連一個按鈕都沒有……」

澈也喃喃著,偏著頭竭力去觀察這個鐵盒子還有沒有什麼能「說人話」的東西。

他看見了一個烏鴉的標誌,像是用特殊工藝壓在表面的印花,應該是Logo一類的東西。

除此之外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突然,澈也被突然「蹦」到腳邊的炸彈嚇了一跳。

那是被踹過來的。

也是在此時,瀨尾澈也才從之前的專註中回過神。

不知不覺間,房間外的那些遊盪的活死人也走了進來,他們沒有規避的意識,那些被瀨尾澈也撥開的未開啟炸彈被踢來踢去,光是看著就令人心驚肉跳。

更令人心驚肉跳的是站在門口的琴酒。

不知道他在那裡看了多久,依在門邊似笑非笑,頭微仰著,能看見狹長的雙眼。

「嘿,已經全部準備完畢了嗎?」澈也狀若無事地問。

琴酒破天荒的點頭。

他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裝置。

裝置上的紅色按鈕拚命宣告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秒的事情。

「老老實實先待在這裡吧。」說著,在瀨尾澈也陡然睜大的眼睛中,琴酒的倒影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

爆炸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