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秋說，萬秋現在的擔憂，是談戀愛中的小情侶們會出現的正常心理。
是因為關係好，是因為太在乎對方，因為獨佔欲而產生了不安感。
不是太過分的想法，適當調節就能安心。
萬秋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沒有道理，無端的揣測對楚憶歸不好。
萬秋很認真的對楚憶歸道歉。
對不起，不會再這樣。
只是楚憶歸卻並沒有立刻回覆他。
楚憶歸的手指輕輕的扣在萬秋的脖頸，是萬秋熟悉的溫柔的觸感。
像在水中的魚兒的魚尾輕柔的拂過，帶來一絲絲淺淺的細膩的溫度，緩緩掠過一樣，是楚憶歸悄聲無息的對他的珍惜。
萬秋微微側頭，靠在楚憶歸的手心上。
萬秋很喜歡楚憶歸的手心，無論是溫度，還是觸覺，還是柔和的力道。
只是……
萬秋抬起目光。
萬秋察覺到楚憶歸的手指逐漸加深了力道，強硬的，拉扯著，萬秋幾乎無法在這樣的力道下行動，他被控制著，直到楚憶歸親吻了他。
和曾經的繾綣不同，萬秋依稀從這個吻中嘗到了不斷的從楚憶歸的方向傳遞而來的更為複雜的情感。
帶著強烈的壓迫力，將溫柔的外衣剝離之後，剩下的就是肆無忌憚的侵佔。
萬秋微微眯著眼睛，從勉強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楚憶歸的眼睛，到因為空氣被剝奪而產生的短暫的缺氧而溢出淚水。
突然間，萬秋對楚憶歸做出了拒絕的姿態，他推了對方的肩膀。
楚憶歸放開了萬秋，和曾經每一次的順從一樣，萬秋獲得了自由唿吸的權利。
然而在萬秋緩和的下一刻，不容拒絕的吻再一次襲來。
無法躲避，副駕駛座椅的靠背阻擋了萬秋的退路，楚憶歸的的手臂牢牢的將他拘束在這一片狹小的空間之內。
楚憶歸的靠近有多久，萬秋無法計數。
他靠在座椅上微微偏頭，看著對彼此都過於親昵的對方，萬秋有些恍惚。
抬眸之間，萬秋看到的卻並非和自己一樣完全沉迷的目光。
楚憶歸的眼神更為冷靜，也較為平時擁有著更多的侵略感。
感覺有點不一樣。
萬秋鬼使神差的伸出雙手，捧著楚憶歸的臉頰，想要更清晰的去探究這雙和平時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樣的眼睛。
楚憶歸單手覆蓋在萬秋的一隻手背上，不讓萬秋有機會逃離和他的連接。
「你是對的，我在忍耐，不敢對你有太多要求，每一件關於你的事我都希望做到盡善盡美，揣測你的想法，附和你的行動。」
楚憶歸的聲音傳來，沙啞的，像是將內心的文本一點一點的撕扯出來，展現給萬秋觀看。
「我有私心，我不喜歡你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總是先去詢問王悅，我不喜歡你單獨和其他人相處，我不喜歡在我的副駕駛上坐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我討厭在我不在的時候有人蹭你自行車的后座。」
萬秋的眼睛緩緩睜大，有些詫異。
「為什麼李爍偏偏對你另眼相看，為什麼明明我們已經相互已經是最重要的人，我們之間的事情卻還是要受制於別人，我不會妨礙你和家人的相處，可我其實很討厭被你放在第二位的感覺。」
「我也想肆無忌憚的抱你，讓你在我的懷中睡去，又在我的懷裡醒來，沾染我的氣息，留下我的痕迹。」
萬秋聽著楚憶歸的聲音在車內回蕩著。
他們的聲音無法透過車門傳到車外，被關在了狹小的空間中的情感將萬秋細細的包裹。
萬秋第一次聽到楚憶歸說這些。
強烈的，有著分明的喜惡區別的語言，彷佛將楚憶歸和平時割裂開來。
「但是這並不難過。」
然而，在這一份情感濃烈到極致之時，楚憶歸這樣說著。
「忍耐不是痛苦，是我努力的方法。」
楚憶歸的眼神再一次溫柔了下來。
「我不是機器人，也會有些極端的想法，但是我的想法並不是一定需要被滿足，我們是不同的人，有相似卻不同的性格，相互磨合，找到最適合的相處方法，才是我想做的。」
萬秋眼巴巴的看著對方，心中有某個角落被悄悄觸動。
「就像你擔心我會出軌一樣，並不是需要特別去關注的問題，只不過是戀愛的人之中的小煩惱罷了。」
萬秋點點頭，依稀之間好像捋順了這個邏輯。
「我無法離開你，無論是情感，還是現實，萬秋……」
楚憶歸勾起了笑容，這句話卻並不是苦澀的意味，彷佛醇香的咖啡，淺淺留香。
「人為了自己的生計會想方設法的努力，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生病了要住院，我現在就是為了我的生計在努力。」
萬秋不是很能理解楚憶歸的想法。
既然戀愛是可以分手的，那不就是不能和吃飯生病相提並論了嗎？
「戀愛不是必需品。」萬秋緩緩的，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句話，似乎是從某個角落裡無意中記住的，卻讓他莫名無法介懷的話語。
「因為我們之間……我對你不僅僅是愛情這麼單一。」
萬秋不太明白。
可是萬秋卻仔細的思索了。
不僅僅是愛情。
萬秋依稀之間想起，其實愛情才是他和憶歸中間最後出現的情感。
在這之前，他和憶歸的那段時間，維繫著他們的不是愛情。
他們的聯繫沒有被愛情取代，而是被愛情融合成為了更為緊密的，旁人無法說道的關係。
「我們和別人不一樣。」萬秋喃喃，「我們的關係和其他人的關係，不能一概而論。」
「嗯。」楚憶歸露出淺笑，手指卻撫摸上了萬秋的唇瓣。
指腹按壓在萬秋的唇瓣上，那是因為楚憶歸的肆虐而留下的還未曾消退的紅潤。
「但是，我可以再自私一點。」楚憶歸的聲音逐漸降低。
萬秋眼巴巴的看著楚憶歸，不知道為什麼背後陡然冒出一陣涼氣。
「不行嗎？」楚憶歸敏銳的察覺到了萬秋情緒的微妙，淺笑道，「我不可以表現的更愛你嗎？」
「可以的……」
萬秋覺得這應該是很理所當然的要求，為什麼他同意的時候，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有點……心虛？
萬秋不知道自己在虛什麼。
好像有某種奇怪的預感，讓他無法理直氣壯的同意。
「你的局限確不太適合太過分的開發。」楚憶歸伸出手關掉了在車內的錄像，「但是也並非只有最後一環才是樂趣。」
萬秋一時之間腦海中浮現出了某些奇怪的想法。
他的想法立刻就得到了驗證。
「接下來我會任性一些，可能會一定程度上拒絕你的要求。」
楚憶歸的聲音沙啞，溫柔，低調，在萬秋的耳邊呢喃，久久的在他的大腦中回蕩。
萬秋心臟跳動的很厲害。
比他的唿吸還要急。
萬秋只知道楚憶歸在忍耐。
卻真正的見識到了，楚憶歸到底在忍耐著什麼。
在混亂中的某一刻，萬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詞——自作自受。
——
「終於搞定了，交上去就行了吧。」
萬秋的小組作業成功完成，大家都鬆了口氣。
「你的部分完成的真的很好。」同組的女生對著萬秋說道。
萬秋看著自己的計算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憶歸幫了我很多。」
和其他人即便臨陣磨槍都能做出不錯的成績不同，萬秋自己一個人恐怕要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去做。
雖然萬秋想自己完成，但是楚憶歸說能獲得幫助也是一種實力。
現在想來，萬秋覺得自己會不會是被楚憶歸忽悠了。
「楚學長明明不是我們專業的，這都能做的很好啊，真的很厲害。」女生由衷的感慨道。
「憶歸做什麼都很好。」萬秋道。
「我如果有這樣一個朋友就好了。」女生趴在桌子上，捏著手指，「長相帥氣，家境不錯，性格又好，能力又強，簡直就是天選之人了。」
萬秋眨了眨眼睛，知道女生誤會了，想要說什麼，可又沒反駁。
憶歸和他是一個家，他們的家境的確非常好。
「得了吧，什麼朋友不朋友的，這個世界上哪兒有朋友能這麼無條件的幫你啊？」組裡男生突然嗤笑一聲。
其他兩個女生，臉色一僵。
而男生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表情也頓住。
而萬秋聽了這句話，鬼使神差的紅了臉。
在做作業的時候，楚憶歸說希望能得到幫助獎勵，在幫忙的時候做了點過分的事。
到現在萬秋看到作業，神情都有些恍惚，被誇獎的時候心情也很複雜。
「那個，那個……我……」男生結結巴巴的，雖然楚憶歸和萬秋在交往的事情人盡皆知，可明面上沒人捅破大家也都當做不知道，突然這麼說出來當事人肯定很尷尬。
萬秋卻想到了什麼。
依稀之間，萬秋彷佛看到了楚憶歸從背後圈著他，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十指交錯，楚憶歸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希望和你牽手，即便在他人的目光之下。
當時迷迷煳煳的，萬秋現在才回想起來這句話。
那是不是說，其實楚憶歸其實很想和他直接公開呢？
一直以來萬秋覺得，其他人會討厭同性戀，所以沒有刻意公開過。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問了，萬秋也不會說謊。
因為他的態度，所以憶歸在忍耐了？
其實憶歸想要公開的，是嗎？
萬秋無意識的捏著曾經被楚憶歸咬過的手腕，神情有些恍惚。
「我就是這麼一說，我沒別的意思。」男生看著萬秋一直沉默著，試圖解釋什麼。
萬秋突然坐直了身-體，回頭看向男生。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承載著從窗外照耀進來的陽光，明亮的異常。
「你說的也沒錯啊，所以我男朋友幫我，天經地義啊。」
萬秋的清脆的音線，卻在四人小組裡投下了一顆炸-彈。
「我去，你們真的是在交往啊？」
「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交往的？能不能說說？」
「我的天，帥哥都開始內部消化了，嗚嗚嗚嗚嗚……」
萬秋看著面前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他和楚憶歸的戀愛故事，沒有人那麼介意他和楚憶歸的性別問題。
以後如果有人嫌棄了，他也不在乎！
楚憶歸來接萬秋回家的時候，給萬秋帶好了圍巾。
在一旁的兩個女生突然調侃：「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的拍。」
楚憶歸挑眉，看向女生。
兩個女生嬉笑著攙著走遠，甚至還回頭看他們一眼，學著楚憶歸的動作給對方系圍巾。
楚憶歸看著，意識到了什麼。
楚憶歸偏頭看萬秋，萬秋在看女生，臉頰微紅。
楚憶歸笑了。
清朗的笑聲，在寂靜的校園內，將暖意融入了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