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到了。
站在人群之外的李爍和萬秋楚憶歸一起對上了眼神，心口一跳。
應該是認出他來了吧？
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他打招呼吧？他並不想成為這些企圖和楚家攀上關係的人的牽線人。
李爍莫名其妙的開始緊張。
然而萬秋只是目光定格在他臉上一兩秒，之後就回頭和別人說話了。
這一刻，李爍有點懵。
他們的確是很久都沒有見過面了，但是他這幾年應該變化不大啊，這是沒認出來嗎？
還是故意在這種場合不和他說話的？可私下裡總是聯繫他的人是誰啊？現在搞這麼一出是什麼意思？
然而李爍突然冷靜下來。
他到底都在想什麼啊，他居然覺得萬秋和楚憶歸沒來找他很生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明明不是自己不想和那兩個人有交集嗎？
李爍絕望的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對自己彆扭的想法面壁思過。
「先生，先生，是李爍先生嗎？」在李爍思過的時候，從身邊突然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李爍回頭，看到的是一位穿著侍應生服裝的男性站在他的身側，並且小心的重複了一遍問題。
「是我，怎麼了？」李爍咳嗽了兩聲，對自己剛才的古怪行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剛剛楚先生讓我帶一句話給您，請看看手機。」
李爍點頭，看著侍應生離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是萬秋的消息。
李爍看向在會場中間備受關注的萬秋和楚憶歸。
萬秋微笑著應對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儒雅、有禮、謙遜，像是一個經受了良好教育的世家公子一樣，似乎是遇到了不太好回答的問題，他報以微笑，在萬秋身後的楚憶歸會接過話題。
真的成熟了很多。
李爍在會場內吃飽了肚子，喝了點酒，也沒和一起來的人打招呼，轉身去了會場外面寂靜的花園。
已經進入深秋，已經四處都是落葉，大抵是天氣太涼，沒什麼人願意站在外面。
李爍點燃了一支香煙，白色煙氣徐徐上升，被微風吹散。
半支煙的時間，李爍眼角的餘光瞥見從會場側門偷偷出來的人影，從很遠的地方就往他的方向小跑過來。
李爍將香煙夾在手指之間，看著那道人影最後停在他的面前。
「好久不見了，李爍哥！謝謝你等我了！」萬秋的聲音清脆，滿是喜悅，和在會場內那般有些生人勿進的疏離模樣完全不一樣。
「楚憶歸呢？」李爍問道。
「憶歸在幫我擋人，如果憶歸不擋著，我很難走。」萬秋看到在李爍身邊的長椅，直接坐了上去，全身放鬆。
「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李爍問。
「是工作，爸爸媽媽說可以讓我做一些這樣的工作……」萬秋一邊說著，一邊鬆了口氣，「我今
天是第一次參加，憶歸說先來小型的宴會適應一下，可是原來小型的宴會都有這麼多的人啊。」
李爍撇開眼神，不是因為小型聚會人多，而是得到了消息迅速趕來的人多。
「李爍哥……好久不見……」萬秋對他的態度有些小心翼翼的。
李爍將煙灰彈到垃圾桶的煙灰缸里，抬眸說：「我和你年紀差不多，你特地叫我一聲哥，反而是我占你便宜了。」
萬秋顯然有些尷尬，李爍也知道萬秋叫哥，八成是跟著付正宇叫習慣了。
「唔，李爍。」萬秋似乎是很不習慣，這樣叫著還有些遲疑。
李爍瞥著萬秋，吐出一口煙圈：「看你在會場里遊刃有餘的，怎麼到外面人就傻了？」
「不是遊刃有餘，我很怕的，都在發抖，很怕表現不好，只是憶歸說，如果有我回答不了的問題，我就微笑，他會幫我的，因為憶歸在，所以……」萬秋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你倆和以前一樣形影不離的。」李爍並不是很在意，只是隨口問問，「你找我做什麼？」
萬秋髮來的消息就是希望在這裡見一面。
萬秋卻很坦然的說道：「沒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只是因為是朋友，見到面就想打個招呼。」
李爍有些無語。
「你現在都這麼大了，難道連自己什麼身份不知道嗎？想做你朋友的多的是，你也沒必要非要扒著我做朋友吧？」
李爍一直都覺得自己和萬秋很不對盤，他莫名其妙的沒辦法拒絕萬秋，和楚憶歸那樣的性子又不對付。
像他這種人就不適合和萬秋做朋友。
只是李爍也覺得自己話說的有點嗆人，語氣放柔軟了些又補充了一句：「你也該學會怎麼分辨和交朋友了。」
「我知道應該怎麼分辨朋友的，真的。」萬秋卻很焦急的和他解釋，「我有好好的學習過，我也知道親疏之分的，只是李爍哥……李爍是不一樣的。」
李爍皺起眉頭：「我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李爍還記得他爸故意讓他和萬秋交好，試圖再從萬秋的家裡拿到資源的那副樣子，萬秋這個蠢樣子現在是上趕著讓他佔便宜嗎？
他對萬秋而言，就和那些要扒著人吸血的人一模一樣。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朋友的，我也知道大部分人可能都是過客。」
萬秋的聲音喃喃，李爍站在一旁，察覺到萬秋似乎回想起了什麼的側臉，眼神有些飄忽。
在他不曾注意萬秋的時候，萬秋大概也是遇到過了什麼。
「只是李爍對我的意義不一樣，以前你很護著我，
你教了我很多，不要害怕，被欺負了要欺負回去，要強硬才不會被欺負，要對自己的人好……
我都記得，因為有好好聽你教我的事，我真的努力做的很好。」
萬秋偏過頭，那雙在昏暗的光芒之下也依舊漂亮的異常的眼睛，倒影著他的影子，像是在這夜間倒影
著星星一般， 自己也因此而明亮。
「現在回憶那段時間， 我其實渾渾噩噩的，但是我遇到了很多教我很多事情的老師，你也是其中之一，那句話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就……是很重要的老師。」
萬秋的話讓李爍的心情很複雜。
「你想叫我爸爸？」李爍平著聲音問道。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看著萬秋慌張的想要找一個解釋詞，李爍沒有說話，他是故意將這個有些過於煽情的氛圍破壞掉的。
他這個人最不適應的就是煽情的氛圍了。
「只是因為，你一直對我很好啊，我不想忘記對我好的人啊。」
李爍掐滅了香煙，煙氣的氣息消散在他和萬秋中間。
他當初只是正義感過強，中二病嚴重，覺得自己是保護兄弟的守護神，總感覺一放下萬秋這傻子就能直接被別人欺負，才多關照了點罷了。
現在想想過去，李爍甚至都覺得那簡直是黑歷史。
當初雖然混，但是到底對萬秋還是可以的，也不在萬秋面前做混事。
如果說這是能讓別人記住的好事，倒也不算混的一事無成。
雖然沒有求過別人記住他的好，但是真的被記住了，李爍也很難說自己毫無觸動。
「你的毅力也挺厲害的，我不理你，你還能老給我發消息。」李爍說的平鋪直敘，算不得誇獎，也絕對算不上嘲諷。
「但是你也有理我的時候啊。」萬秋的聲音，毫無陰霾。
萬秋在乎的不是他總是不曾回覆的消息，而是記得他回覆的消息。
李爍抽了抽嘴角：「經常不回覆偶爾回覆吊著你的人你都讓他去死。」
李爍說完才發現把自己也說進去了，臉色漸黑。
李爍覺得自己不應該見萬秋的。
見到萬秋，就覺得這個人簡直傻到讓人沒辦法放心，一邊忍不住不管一邊又唾棄自己多事。
他明明挺正常一個人，為什麼老在萬秋的事情上犯傻。
李爍想了半天，只能歸咎於可能萬秋天生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但是如果……」萬秋的聲音將李爍從自我嫌棄中拉扯回來，李爍看到了萬秋有些遲疑的，試探的神色，「你如果不想和我交往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
李爍：「……」
這話說的這麼好聽，萬秋卻一副要被拋棄的小奶狗眼神，在這樣的壓力之下李爍只覺得神經在抽疼。
「沒有……這種事……」李爍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所以他真的討厭和萬秋交流。
那種被全程操縱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真的是和以前一點都沒有變化。
趕快轉移話題吧，他要尷尬死了。
「你和憶歸這幾年過的咋樣？」李爍說完就覺得自己簡直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他想結束話題，怎麼又把話題鋪開了。
「有很大的變化，憶歸變了很多！」萬秋坐在長椅上，仰頭望他，提到楚憶歸的時候聲音都透著依賴。
「確實，看到他的時候就感覺不太一樣。」這倒也不是客氣話，李爍是真的這麼感覺到了。
「真的嗎？」萬秋顯然也很高興，「我也有努力了。」
萬秋樂顛顛的和他說楚憶歸的變化。
李爍也聽的心不在焉，隨口應著，他對楚憶歸怎麼變了一點也不感興趣。
只覺得萬秋對楚憶歸的依賴倒是與日俱增啊。
「現在憶歸在床……」萬秋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嗯。」李爍隨意的應著。
突然李爍發現聲音停了。
「怎麼了？」李爍看去。
萬秋的表情一片空白。
李爍有些心虛，他走神的事情被萬秋髮現了嗎？
「我快過生日了。」萬秋突然道，「以前你都不肯來，這一次願意來嗎？」
李爍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
「知道了，到時候給我發邀請函。」
他李爍……
屈服了。
看著萬秋笑開的臉。
李爍嘆了口氣，嘆氣中夾雜著微不可查的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