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來赴約的時候，心中默默祈禱著，希望這一次的邀請不僅僅只邀請了她一個人吧。
比如說，帶上付正宇什麼的，人多一點，壓力也很小點。
雖然她和付正宇不太熟悉，但是畢竟是同一個初中的，還是一起和萬秋是朋友，那麼付正宇也應該會來。
王悅看著手機上載來的萬秋的消息。
萬秋：天氣太冷了，我們開車去接你，快到了你就到路邊來。
王悅的表情複雜。
哇哦……
富幾代一滿十八歲就直接就開車了是吧。
王悅表示自己一點都不羨慕，即便她很清楚萬秋沒有炫耀的意思。
萬秋：我們到了，下來吧。
王悅：馬上。
萬秋：不用太著急，車裡不冷，可以等等。
王悅頓時頭皮發麻，不是快到了才發的信息，居然是到了才發的信息嗎？
雖然說是在家裡等著，可好在王悅早就已經整裝待發，就差下樓了。
出了樓道，冷空氣瞬間傳來，王悅唿出一口白氣。
雪還沒有融化完全，空氣過分寒涼。
遠遠的，在小區的圍欄內，王悅遙望向小區外，一眼就捕捉到了在車外等待著的萬秋和楚憶歸。
他們沒有坐在駕駛室里等，而是就這麼站在車外。
王悅家住在郊區，平日里非高峰期幾乎沒有什麼人在，四周廣闊，風景不錯，也很安靜。
萬秋似乎在興奮的和楚憶歸說著什麼，楚憶歸只是安靜的側頭看他。
楚憶歸在微笑。
王悅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過楚憶歸了，可這個本身就很獨特的人總是會給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現在看來，楚憶歸真的有了好大的變化。
上一次見面還覺得是個學生，現在已經完全褪去了稚氣。
本身身高就高，現在和萬秋站在一起對比，完全不覺得萬秋是哥哥。
他和萬秋說話的時候，明明沒有特地露出笑容，卻是真的在笑一般。
王悅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善於觀言察色的人，可她卻清晰的知道，這個表情叫做溫柔。
萬秋舉起了手，指向了天空，楚憶歸也仰頭看去。
楚憶歸露出了笑容。
他似乎回應了什麼，滿是溫柔的笑意。
在寒涼的空氣中凝結成水汽的唿吸無聲無息的消散，或許在不知不覺中糾纏在一起，如此這般悄聲無息的親昵。
王悅悄悄的站在小區門口。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不願意破壞這個畫面的感覺。
可是萬秋卻首先發現了她。
「別別別你別過來我過去。」王悅見到萬秋就要過馬路來找她，立刻邁開了步伐快步走向了對方。
「王悅，你的私服很可愛。」
王悅突然接收到了萬秋的誇獎，更何況還是在楚憶歸的面前，多多少少也有點不好意思。
她今天特地挑選了自己最好看的外套，一件乾淨雪白的棉服。
雖然沒有想過要被誇獎，可是被誇了，心情卻很不一樣。
「這裡也很漂亮，很乾凈的小區。」 萬秋絲毫沒有察覺到王悅的心情，向著四周遙望。
「是郊區啦，入住率不高，晚上四處黑漆漆的還有點嚇人，我家以前沒房子，後來才在這裡買的，建好才住進去，到現在才住了六七年。」
王悅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的打量著楚憶歸。
「你好，王悅。」楚憶歸只是對她友好的打招唿。
「你好，楚憶歸……」王悅總覺得叫楚憶歸的名字很不禮貌，可叫楚同學又很奇怪。
一向對萬秋不怎麼客氣的王悅，在楚憶歸的面前像是學生見到了老師一般，被天生的壓制，也皮不起來。
「上車吧。」楚憶歸拉開了車門。
王悅望著在楚憶歸身後白茫茫的天空：「……？」
萬秋從楚憶歸的身後探出腦袋：「上車啊？」
王悅滿眼震驚，這居然真的是給她開的門。
王悅坐上車後，全身緊繃，即便楚憶歸就連關上車門的動作都很輕柔。
下意識去找萬秋的身影，萬秋卻自己拉開了車門坐到副駕駛上，自己拉上了安全帶。
楚憶歸稍微按了按車門，之後才繞過車輛上了駕駛座。
王悅注意到楚憶歸在開車之前，用手確認了一下萬秋安全帶是不是正常的插好的狀態。
車輛才緩緩開啟。
王悅悄悄的透過玻璃看了一眼剛剛萬秋用手指過的地方。
那裡不是白茫茫的天空，而是一棵樹的枝丫。
光禿禿的枝丫上已經悄悄冒出了新綠。
只是因為這樣的毫無意義的小事，楚憶歸都能跟著萬秋那樣笑嗎？
王悅是有點暈車的毛病的。
但是不知道是這輛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車太好了，還是楚憶歸的駕駛技術太好，王悅一點也沒有難受的感覺。
「王悅，你有建議的地方嗎？」楚憶歸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如果有建議的地方，我們可以直接過去，如果沒有，我這邊有做好行程計畫。」
「那……那就按照你的計畫好了。」王悅作為一個假期宅家的女生，她可沒有假期出去玩的興趣愛好。
「好。」楚憶歸回答道。
從王悅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楚憶歸的側臉。
越看越覺得，他成熟的過分，大大的超越了他本身的年齡。
這對情侶很奇怪，一個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一個又是不符合年齡的稚嫩。
這就是傳說中的互補？
「我們現在就去哪裡嗎？就只有我們三個嗎？」王悅突然想起了這個很重要的事情。
「嗯，就我們啊。」萬秋從副駕駛回應道。
「不找付正宇嗎？」上
一次不就有付正宇嗎？
「因為憶歸說， 今天就只是找你， 是有事情。」萬秋道。
王悅突然這麼聽到，更緊張了：「為什麼啊，找我什麼事啊，能不能先跟我說說，讓我心裡有個底，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吊著我真的好難受。」
然而萬秋卻沉默了三秒。
他從副駕駛回過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在王悅震驚和難以理解的目光之中，萬秋也看向了楚憶歸，「找王悅什麼事啊？」
「是希望能給王悅一些學習和複習的數據，如果王悅願意的話，我可以也幫助她輔導高中題目，不會收取任何費用。」
萬秋：「？」
王悅：「！！！」
王悅簡直震驚了。
這是什麼天降好處？
為什麼啊？
她還記得當初電視台採訪楚憶歸的時候了，那可是當之無愧的高考狀元。
「不論文理科，我都可以，所以不需要擔心文理分科。」楚憶歸又補充道。
「為什麼啊？」這一次王悅沒忍住，直接問出口。
高中誰不希望有個好成績啊？
萬秋可是被楚憶歸輔導到直接跳級的，況且萬秋又有點笨。
聽萬秋說，他們有個朋友周培玉拿著楚憶歸的複習數據和押題數據直接超常發揮，去了比預計中更好的大學。
「算是報恩。」楚憶歸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他平靜的開著車。
「報恩？」王悅完全不理解。
楚憶歸卻只是簡單的回答：「是我的個人行事風格，對於我、於萬秋有幫助的人，會儘力回報，對王悅你，對其他人都是如此，不用有心理壓力。」
「其他人？」王悅記得明明就只有她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啊。
「曾經幫助過萬秋的人有很多，不僅僅是我，楚家也在儘可能的回報。」
萬秋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歪了歪頭。
「啊！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以前照顧過我的商店街的叔叔阿姨們，突然莫名其妙的打電話給我道謝，我還很奇怪。」
「嗯。」楚憶歸道。
王悅半眯起眼睛，雖然和她說了很多話，很多字，可楚憶歸對她的語氣，愣是沒對萬秋的一個『嗯』字來的溫柔。
「王悅，你是怎麼想的，需要考慮一下嗎？」楚憶歸問道。
王悅還是有些受之有愧的，她在萬秋和她說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還有自己幫了萬秋這一回事。
「沒問題嗎？會不會太麻煩了啊？」王悅還是有些心動的。
她雖然學習一般，但是如果能提高一個檔次，她肯定是想的。
「是的，沒有問題，我也要教導萬秋，這本來就是我在做的事。」
王悅琢磨了楚憶歸這句話好一會兒。
楚憶歸這話說的很精髓啊。
「回頭我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吧，如果要補習的話時間可能會很晚。」王悅道
。
「我家裡有司機。」 萬秋突然回頭道。
「楚小少爺，大晚上的人家司機不下班嗎？這是很麻煩人的事情啊！」
王悅剛說完就想起這是在楚憶歸的面前，瞬間啞火。
心虛的瞟了一眼楚憶歸。
「楚家有給司機付月薪，所有的司機是換班制，二十四小時待命。」楚憶歸道。
「可是你不是楚家的人啊，你還人情還需要楚家人幫忙還嗎？」
說完這句話，王悅都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別人家的事情關她什麼事，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平時考試那麼笨怎麼在這種事情上腦子轉的那麼快。
可是……
王悅偷偷瞟楚憶歸的側臉。
他一點也沒有露出被冒犯的樣子。
「我欠楚家的遠不止這些，還不清，也不想還清。」
王悅看到在這句話之間，他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在副駕駛上的萬秋。
這句話大概有什麼含義。
萬秋似乎不明白，王悅也不明白。
只有楚憶歸明白。
「沒關係。」萬秋突然回過頭，對著王悅露出笑容，「憶歸的事，也是我的事啊！況且你又不只是幫了憶歸，也是幫了我啊？」
王悅愣了愣。
她斜過目光，看向楚憶歸。
楚憶歸沒有笑。
沒有否認，也沒有拒絕。
可卻像是在寒冬的末尾，突然入目了被微風吹開了的新綠，翠色盎然，悄然入心。
到了預計好的地方，王悅在路過一家店鋪，覺得眼熟多看了幾眼，只是記得在網上刷到過推薦，說這裡的東西很好吃。
王悅在聞到空氣中甜甜的奶香氣的時候，看到了很熟悉的甜品。
楚憶歸在將他們安定好在的位置上之後離開了一段時間。
「我可從來都沒有想過因為這種事情被這樣特殊對待，說真的有點感動。」王悅忍不住在萬秋面前喃喃。
「不是很好嗎？如果做好事就能得到好的回報，大家都會願意做好事吧？」萬秋道。
「……你說得對，我覺得以後也許可以多做點好事。」
王悅覺得自己這小小半生，也是事不關己的過了。
沒想到還有一天會有這樣的心境。
當楚憶歸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很多東西。
王悅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頂級伴讀的壓迫感。
在楚憶歸的手中，拿著她所有看過的感興趣的東西。
她明明看了很多東西，不感興趣的也多看了幾眼，楚憶歸到底是怎麼分辨出她喜歡哪些的。
厲害到可怕……
萬秋和楚憶歸的相處和曾經一樣。
也並沒有她想像中的，情侶那般親昵到外人難以介入的程度。
原本以為在情侶中當個電燈泡會很痛苦，可王悅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楚憶歸很少開口， 他很沉默。
可這只是平靜， 卻不是毫無存在感。
他總是會在合適的時機，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點播他們的話題。
王悅覺得，這大概就是聰明人的做法。
從一開始的拘束到放開，王悅覺得這一次並不是很難受的行程。
唯一不同的只有楚憶歸總是定格在萬秋身上的眼睛。
他撩過萬秋的髮絲。
為萬秋整理衣-領。
幫助萬秋摘掉唇邊的碎屑。
在萬秋和她聊天的時候引導他們前進的路程。
一樁樁、一件件……
相互愛惜，無聲無息的愛護。
突然之間，王悅覺得，有那麼一點點艷羨。
一段和諧融洽的愛情，是這樣的嗎？
萬秋突然停下了腳步：「那邊有椅子，你們等等我，我離開一下。」
王悅見著萬秋跑開的步伐，疑惑的問道：「去廁所了嗎？」
「不是。」楚憶歸道。
王悅疑惑的抬頭，那邊明明是萬秋離開的方向，為什麼楚憶歸說不是？
「王悅，或許我沒有直接和你說過，很感謝在很多事上，你對我們的幫助。」楚憶歸突然對王悅說道。
「啊，不客氣。」王悅心虛移開目光。
「不論是有意無意，幫助已經是結果。」
楚憶歸的話讓王悅心中一跳，楚憶歸猜出來她沒多想了？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楚憶歸問道，還沒等王悅回答，他緩慢道，「可以不要再教給萬秋更多的事了嗎？」
「啊？」王悅愣住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只有我是一直教導他的人。」楚憶歸只是這樣簡單回答。
王悅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下：「你是在吃醋嗎？」
王悅覺得有這個可能。
但是很可惜，她沒有看到楚憶歸因為被發現吃醋而局促的模樣。
他很平靜。
穩定，不被任何人控制。
「不算吃醋，是希望獲得一些安全感。」
王悅仰望著楚憶歸，楚憶歸卻只是看向萬秋離開的方向。
「你這樣的人也沒有安全感啊？」在王悅的感官看來，楚憶歸簡直就是對一切事情遊刃有餘。
「萬秋對我的感情，是順理成章，是我努力留下的痕迹，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王悅看到楚憶歸的目光看向了她。
平靜的漆黑的瞳孔深處，流動著她不理解的情感。
「若是有一天，若他要選擇更好的，我不可能拒絕他。
他跟了另外的人，而我只有自己，
即便是我，也是很自私的。
我要在這種可能性發生之前，讓他離不開我。」
王悅聽著，有些微妙的感覺：「這是控制欲？」
楚憶歸卻只是垂下雙眸，濃長的睫毛遮掩住雙眸中的情感。
「只是對心愛之人的小手段罷了。」
王悅啞然。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種事，我只是個高中生。」王悅問道。
「因為你是萬秋最信任的情感專家，萬秋信任的，我也信任。」
楚憶歸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很普通。
甚至在外人口中聽來的都有些調侃的意思。
可王悅卻覺得，聽上去很微妙。
細膩的情感，濃稠的，無法流動。
黏膩，驅之不散。
「萬秋去幹嘛了呢？」王悅試圖轉移了話題。
楚憶歸回應的聲音中，卻帶上了輕笑：「剛剛路過了一家手工巧克力店，馬上就要到白色情人節了。」
王悅愣了愣。
這個人就這麼確定嗎？
遠遠的，王悅看到了萬秋快步回來的身影。
在他的手中，提著一個漂亮的小袋子。
是剛剛路過的手工巧克力的logo。
王悅在這一刻，她的心情無法言喻。
那緩慢的流動的黏膩的情感，是不是就和巧克力一樣，甜蜜到讓人不願自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