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正文卷

這是剎車吧?

萬秋捏了捏剎車的手把, 踏板被禁錮的感覺非常的獨特。

踩下踏板,一旦車輪開始轉動,接下來的就非常輕鬆了。

萬秋第一次騎三輪車, 那種快速前進的感覺, 很順利,很流暢。

嘗試拐彎,也很成功。

全新的體驗,萬秋很著迷。

曾經在注視著別人的三輪車的時候, 萬秋卻是連騎三輪車的感覺都幻想不出來。

而現在他有了一輛三輪車。

楊則和楚憶歸的目光跟隨著萬秋騎三輪車來回而左右跟隨著。

楊則莫名的有一種微妙的情緒,連他都無法給這個情緒準確的說出一個辭彙。

是感動嗎?不是, 是更加類似於觸動的感覺。

不過……

在楊則看來, 萬秋應該是很開心的,只是卻沒有笑容。

是不會笑嗎?

還是智力太低不會表達喜悅?

萬秋騎著三輪車重新回到家門口, 突然剎車,停在了門口。

萬秋抬起頭,明亮的眼睛將傍晚的霞光閃爍的如同或明或滅的燭火,臉頰被燒的微紅。

看向楊則,萬秋的唇線抿成一條線:「謝謝,二哥。」

萬秋的眼神的餘光有意識的注視了不遠處安靜的楚憶歸,楚憶歸用手指輕輕的耷在自己的唇角上, 微微拉扯讓唇角上揚。

這個簡單的動作,萬秋彷彿看到了白天里楚憶歸教給他的。

萬秋笑了。

淺淺的上揚的嘴角,雖然弧度不大, 可是萬秋笑了。

「謝謝。」

再一次道謝, 帶著笑容。

「很高興你喜歡。」楊則從來沒有去想像, 一個得到心儀禮物的孩子, 會露出什麼樣的笑容。

楊則得到了沒有想像過的回報——萬秋的笑容。

這是不需要任何濾鏡渲染的美麗, 那沉悶的、隔在他們世界中的霧氣,被陽光穿透、被雨水沖刷,世界將美好努力的擺在人類的眼前。

楊則高興嗎?

或許吧。

只是在看著陌生的笑容,腦海中似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視線忙碌著將眼前的一切刻畫在記憶的油畫中。

——

白榆勝任楚家的管家這是第十年,也是在他剛剛上任的那段時間,楚家的第三個孩子楚萬秋丟失了。

他經過了在楚家度過了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粘稠的氣氛、死寂的空間,是連呼吸都彷彿是錯誤的時間。

這一切在楚憶歸到來後才逐漸的好轉。

真的要說,他們更多的人是看著楚憶歸長大的,除了一些在這裡做得長久的老人,基本不會有人對楚萬秋有印象。

楚憶歸是個很好的孩子。

在楚家的所有的傭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謙遜、有禮、優秀、樣貌上佳,這一切都是讓楚憶歸讓眾人折服的理由。

白榆也無意中聽到過一些女傭談論在楚家的三個少爺,每一個都具備著某些女性夢中情人的特質。

所以突然回來的楚萬秋,彷彿一個異類一樣,格格不入。

說不上不恭敬,在知道是智力有問題的孩子的時候,大家也是同情更多。

除了……多多少少都有點擔心楚憶歸的處境。

畢竟連憶歸這個名字,都是為了希望丟失的楚萬秋能夠歸來的意思。

只是令他們折服和同情的楚憶歸,卻似乎對此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楚憶歸一如既往的優秀,好像不存在任何瑕疵、負面的情感。

「白叔,您多注意下哥哥吧,哥哥剛剛回來,很可能會不太熟悉。」楚憶歸對白管家說。

「好的,小少爺,我們會更多注意的。」白管家回道。

「哥哥的思維和普通人有些不太相同,所以不管任何小事,都需要多注意一下才好。」楚憶歸像是只是隨口散發著他性格中的善良,「辛苦您了。」

白管家心情有些微妙的複雜:「小少爺,您……」

「我也很擔心哥哥。」白管家心疼的安慰的話語,卻在楚憶歸的打斷之下並沒有成功說出口,「哥哥肯定很茫然,他肯定在很多方面都很需要幫助,我也很願意幫助他。」

白管家沒有再繼續,只是看著楚憶歸離開的背影。

比起現在甚至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備受寵愛的楚萬秋,白管家更擔心的反而是似乎這段時間都沒有被注意過的楚憶歸。

不論如何那都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他應該更青澀、浮躁、任性。

但是白管家會注意楚萬秋,就如同楚憶歸所說,那是對這裡全然陌生的,從另一個家庭里接回來的孩子。

走在夜晚安靜的過道內,白管家在做下班之前最後的宅邸內的巡邏工作。

現在萬秋應該在自己的房間內,白管家路過了,也停下了,只是隔音很好的卧室讓他沒辦法知道萬秋是不是需要幫助。

只是在第二次路過的時候,卻發現門被打開了。

應該是萬秋出來了。

沒有聽到萬秋叫人的聲音,白管家猜測是不是萬秋現在需要幫助。

白管家找了一圈,卻沒找到萬秋。

問了一圈後,得到了傭人的信息,萬秋向她們詢問了雜物間的方向。

去雜物間做什麼?

白管家快步的去向雜物間的方向,運氣不錯,他找到了正在雜物間附近,卻明顯已經迷路的楚萬秋。

「三少爺……萬秋。」想到楚萬秋的理解力,白管家直接叫了萬秋的名字,「請問您在這裡做什麼?」

漆黑的夜色中並不算特別明亮的路燈下,白管家看到萬秋抬起頭看向他。

「我在找剪刀。」萬秋稚嫩的聲音說著。

需要剪刀做什麼?

雖然白管家想要詢問,可作為一個管家的職責是不應該主動去詢問主人的私事的,即便這個主人的智商有些問題。

「剪刀不在這裡,請您跟我來吧。」白管家說道。

白管家在前面走著,有意無意的悄悄注意著身後的萬秋。

萬秋的腳步很輕,沒有特地訓練過的孩子,卻每一步都安靜的彷彿踩著棉花。

智力低下不是沒有情感和存在感,白管家也在迎接萬秋回來之前做過一些功課,低智商的孩子雖然表現各有不同,卻並不會像萬秋這般,低微到彷彿不存在。

如果不是回頭,能看到瘦小的身影跟在背後,他甚至會覺得萬秋在不知不覺之間融入了夜色。

「萬秋,你需要哪一種剪刀呢?」在雜物間的剪刀有很多種,都有不同的用途,白管家猜測萬秋是從園丁那裡知道了雜物間。

最終一把銀色的新剪刀被放在萬秋的手中。

白管家注意到萬秋在接過剪刀之後,反手將剪刀的尖端對準了自己,並且用手握住了尖端。

可萬秋的手對於工具剪刀來說,顯得有些小了,這樣抓顯得有些費力,他用雙手護住了尖端。

「我會很快還回來的。」萬秋說道。

白管家說道:「您用完之後直接放在門口,會有人幫您取走的。」

白管家注意到萬秋抬頭在看他,萬秋沒有立刻說話,白管家只有被強烈的觀察著的,算的上是冒犯的視線。

好在只有短暫的幾秒。

萬秋又重新低下頭:「我知道了。」

白管家莫名的哽了一下,這樣的語氣,倒像是自己在給萬秋下達命令似的。

下意識的想要反駁著說點什麼,但是又不覺得剛剛的對話有什麼問題。

這是很怪異的,欲言又止的,難受的感覺,在他的喉口盤旋。

白管家送了萬秋回去,直到萬秋關上了卧室的門。

楚憶歸的話又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不管任何小事,都要多注意一下才好。

白管家在門口站了很久,最後又敲了萬秋的門。

沒有回應。

緊張加速了白管家的心跳,他敲響了楚憶歸的門。

「怎麼了?白管家?」楚憶歸已經換上了居家的睡衣,可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也很尊貴,他本身是一個非常有存在感的人。

和萬秋相處的短短几分鐘,讓白管家對楚憶歸和萬秋在感官上的反差感更加強烈。

白管家遲疑著,說:「剛剛三少爺問我借了一把剪刀,我並不知道他用來做什麼。」

剪刀是常用物品,本不應該多想的。

但是楚憶歸皺眉,似乎也是在思索。

似乎是白管家連續的敲門,讓同在隔壁的楊則有所警覺,他打開了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楊則站在卧室門口,看向白管家的方向。

「哥哥借了一把剪刀,不知道要做什麼。」楚憶歸主動給楊則說道。

雖然借了一把剪刀,或許在普通人身上不是什麼怪異的事情,可對象是萬秋。

楊則從房間中出來,走向了萬秋的房門口:「去看看。」

楊則高大的身材在略過白管家的時候,不知名的壓力壓在了白管家的肩頭,忐忑突如其來,他懷疑自己給了萬秋一把剪刀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白管家越是靠近萬秋的房間,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是明顯,甚至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加快了幾步腳步。

楊則敲了敲門,卻沒聽到裡面回應。

「二哥,直接開門。」楚憶歸的聲音從身邊傳來,而楊則沒有多想直接握了一下門把。

門打開了。

萬秋沒有鎖門。

白管家詫異的瞥了一眼楚憶歸,而被注視的對象沉默著,沒有任何異常。

三人在進入房間的時候,撲面而來的非常燥熱的空氣。

萬秋關掉了空調,打開了落地窗。

夏夜的蚊蟲很多,即便儘可能的驅蟲卻顯然做不到萬全,這麼大的窗戶開著,撲面而來的小蟲子也讓白管家眯了下眼睛。

萬秋不僅關了空調,還關了燈,這裡一片漆黑。

只有衛生間內傳來了響動。

楊則腳下加快,迅速的拉開了門。

在陰暗的只亮著一盞極其昏暗的夜燈的衛生間中,少年站在洗手台前面,手中銀色的剪刀倒影著夜燈的光亮,反射的光芒有短暫的瞬間晃了來人的眼睛。

瘦弱的少年枯瘦如柴,臉頰都不豐腴,在昏暗的燈光中甚至能看到明顯的骨節。

此時在少年的腳下散落著一些漆黑的頭髮,在雪白的洗手台上有很明顯的紅色血液。

少年背對著光,那雙比起整張臉顯得略大的眼睛凝視著他們,面容隱沒在黑暗中。

白管家這一瞬間,身體一僵,大腦一懵,差點被背過氣去。

楚憶歸突然打開了衛生間的燈,整個陰暗的空間瞬間明亮無比。

這會兒楊則也顯然被嚇的不輕,腦袋懵著緩不過勁來。

「哥哥在做什麼?」楚憶歸問道,語氣平和。

萬秋抬起頭,注意到人後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剪刀尖端對準了自己,而楚憶歸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憶歸的手包裹住了萬秋的手,手指輕柔的蹭開了萬秋緊握的手指的縫隙,柔和的就像是用這樣的力量汲取了萬秋的力氣一般。

那剪刀從萬秋的手中滑落,落入到了楚憶歸的手中。

楚憶歸拉開了萬秋的手,發現了在萬秋的手指上非常新鮮的剛剛多出來的血痕。

「你怎麼弄傷了?」楊則上揚的聲音先一步傳來。

楚憶歸卻放開了萬秋,帶著剪刀到了另外一邊。

「我不是故意的。」萬秋以前用過的剪刀,從來都沒有鋒利到只要摸一下就能劃傷皮膚的,更多的是被丟棄的,鈍到甚至無法剪掉任何東西的剪刀,「我只是看它很漂亮。」

這把剪刀真的很漂亮,乾淨、明亮、鋒利,萬秋只是被吸引了而已。

「一把破剪刀能有什麼好看的。」楊則氣惱一把將萬秋抱了起來,想找房間內的醫藥箱,然而夏夜燥熱的空氣和突然迎面撲來的小飛蟲讓楊則扭頭先出了房間。

在巨大的溫度舒適的客廳里,白管家拿來了藥箱,簡單的消毒後包紮,天知道萬秋是怎麼能划出這麼大口子的。

「你剛剛到底……」楊則真的覺得心情複雜,想到了在地面上的碎發,和萬秋此時已經少了一小半的半邊頭髮和劉海,心下一沉,「你在剪頭髮?」

萬秋低著頭,顯然是比起之前要沉默了很多。

沒有割傷的纖細手指揉捏著自己另外一邊沒有剪掉的頭髮,解釋道:「媽媽說,我頭髮長了。」

「那也不能讓你自己剪啊,媽媽怎麼可能讓你自己剪?」

然而楊則的聲音到了一半突然啞聲了。

張了張嘴,楊則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萬秋垂著雙眼,似乎連抬眼的勇氣都沒有,因為自己又惹到旁人『不高興』而畏懼著。

「我只會這麼剪。」

楊則口中所有的責怪,都在這一刻完全消停了。

他太理所當然了。

一個經常靠撿垃圾為生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錢進理髮店呢。

萬秋恐怕一直都是自己在剪頭髮。

楊則給萬秋貼了好幾個創可貼,傷口有點長,但是好歹血止住了。

萬秋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讓楊則都不敢輕易動手。

萬秋很會忍痛,可越是如此,楊則越不敢下手。

「以後不要這麼做了。」楊則有些焦躁。

「是的,三……萬秋,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這把年紀,真的要折壽了。」中年男性白榆一回想到剛剛那一幕一幕連串起來的畫面就幾乎快要窒息,訴說了自己的恐懼。

這肯定是在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的懲罰。

楊則注意到萬秋在看他們,那種非常細緻的觀察感再一次到來。

然後他聽到了萬秋說:「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楊則覺得萬秋恐怕知道的,僅僅是『不要自己剪頭髮』這一條,他根本無法發散思維到理解他們到底為什麼不讓他這麼做。

怎麼教?

為什麼教?

他能教給萬秋什麼?

楊則的手撫摸上了被萬秋剪了一部分,還沒有開始修的亂糟糟毛茸茸的髮絲。

明明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可以碰到,可楊則卻覺得自己和萬秋依舊是呆在兩個世界中。

萬秋在凌亂、混雜、骯髒的世界中辛辛苦苦用自己並不聰明的腦袋,尋摸出了適合他的生存法則。

而一直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中的自己,透過萬秋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從不曾注意到的傲慢。

萬秋也在努力的在生活,他要怎麼去教這樣的萬秋?

他不能理解萬秋至今為止的努力,又怎麼能讓智力有問題的萬秋理解自己的心情呢?

「萬秋你……」楊則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他的神色卻凝固了。

萬秋此時半閉著雙眼,看上去是在凝視著下方,他的身體瑟縮,頭部彎下,沒被剪掉的略長的髮絲微微垂落著遮擋他的眼睛,全身宛若煮熟的蝦一般蜷縮起來,有意無意的護著自己的胸前。

雖然萬秋沒有任何顫抖。

可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闡述他從本能中誕生出來的對很可能到來的疼痛的防備和恐懼。

楊則熟悉這樣的動作,和在浴室那次一模一樣。

楊則的手還在萬秋被剪掉的髮絲旁,萬秋沒有躲避,任由他撫摸,只有緊繃的身體和略略有些偏側的頭。

楊則的手收了回來。

萬秋並沒有封閉自己,他就像是在他面前的玻璃缸中的水,等待著任何可能性的到來,是被砸碎,水傾瀉而出,還是被加熱,再次沸騰,這一切都與萬秋無關,只是無能為力的接受著。

楊則感覺自己的雙手,緊貼著玻璃缸的玻璃,卻只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從水中傳遞出來的強烈的冰冷。

他沒有捂熱萬秋,萬秋卻冰涼了他。

大概是因為楊則沉默的時間長了,又大概是因為楊則將撫摸萬秋髮絲的手放下了。

楊則看到萬秋睜開了因為緊張而半閉的雙眼,他抬眸,注視了自己。

瘦弱的有些怪異的少年,認真的觀察著他。

望著那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些發白的雙唇,楊則聽到一聲輕柔的,帶著怯懦的,萬秋的聲音。

「對不起。」

楊則緩緩睜大了雙眼。

對不起什麼?

為什麼要和他說對不起?

這個孩子,在想什麼。

萬秋對他由衷的道歉,卻只讓楊則感到更深的罪惡。

「沒事,沒事。」楊則垂下雙眼,他有些混亂。

這時候並不適合做決定,他連面對萬秋說話的勇氣都因此而消失了。

『沒事』,不是對萬秋說的,而是自己。

沒事的,他只是……還沒有機會和萬秋有更多的接觸罷了。

這句道歉,不是嘲諷,是對自己的警示。

楊則只覺得無比煩躁,伸手捏了捏眉間,他不知道怎麼和萬秋溝通,他沒有楚憶歸那樣的能力。

楊則抬眸看向站在不遠處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楚憶歸,這個弟弟卻根本沒有任何要上前來的打算。

而且……

楊則也不希望自己和萬秋之間的關係,總是需要通過楚憶歸來傳遞,人與人的體會和情感會有不同,更不要說再經過一個人來傳遞。

或許現在更應該給萬秋一個平和的時間,讓他知道,在這裡,沒有人會對萬秋動手。

讓他回去嗎?

然而想到萬秋那燥熱的又有蚊蟲侵襲的房間。

——為什麼不開空調,不開燈?

然而這句話,楊則連問出口的意義都沒有。

「白管家,你去處理一下萬秋的房間吧。」楊則說道。

「已經在讓人處理了。」白管家回應。

「現在處理的怎麼樣?」楊則帶著些許疲憊,抬頭問。

白管家通過對講機了解了一下情況,說道:「因為三少爺沒有開燈的緣故,所以進來的蚊蟲不多,已經點亮了驅蚊燈,並且重新開啟了空調,現在溫度剛好。「

楊則坐在萬秋旁邊,這一次卻沒有再冒然對萬秋伸出手。

「回房間睡覺吧,不用關空調,想開燈就開燈,睡個好覺。」

萬秋大抵是真的覺得安全了吧,如同縮在殼裡的烏龜探出了腦袋,放鬆的伸出了四肢。

「謝謝。」

楊則想要說什麼,卻發現沒有任何一個字是合適的。

最終他只是應了一聲。

萬秋大概是從楊則的臉上看到了應允之色,大膽的站起身,繞過了茶几的另外一邊,離開。

楊則想要聽到萬秋的腳步聲,卻發現萬秋的腳步聲太輕了,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也彷彿不存在一般。

白管家也有些無奈,問道:「這件事現在要告訴先生和夫人嗎?」

「明天會知道的。」楊則揉了揉眉間,看向茶几上的醫藥箱,「讓爸爸媽媽好好睡一晚吧,你也去休息吧。」

白管家應了,之後離開。

楊則癱在沙發上,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心煩氣躁。

玻璃水缸中清澈的水,他想要珍視的擁抱,可水卻不會擁有他可以擁抱的形狀。

強行觸碰,只會讓衣服吸納清水,沉重的掛在身上,也拿走了本該是盛滿的水量,讓清水變得不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