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白天鵝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白天鵝

沉夜裡, 金色的樹葉浸染月光。

而他的嗓音,似乎也像月光一樣,清澄、遙遠,氣息溫柔, 近乎不真切。

「……什麼?」

柳拂嬿怔忡地站在原地, 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反問出聲。

「什麼意思?」

稍頓, 她不自覺地舉步, 朝薄韞白走近了些許。

伴隨著動作,白色的長裙徐徐盪起, 落葉的影子映在上面。

見到她走來,男人微不可聞繃緊的唇線,似乎稍稍放鬆了幾分。

他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一下,像是在剋制內心的情緒。

他要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

「我想要追你。」

-

已經回到卧室良久, 劇烈的心跳仍未平息。

「然後,也是從現在起。」

片刻後, 理性的口吻里, 也帶上了前所未有的鄭重。

柳拂嬿垂眸看著這些字塊,良久之後,微顫的呼吸,也漸漸平靜下來。

有些是因利而合的聯姻,有些是因利而不能分散的逢場作戲,就像薄崇和陸皎那樣。

而薄韞白名下的資產,密密麻麻,望不到頭。

「意思就是,」

耳畔不住地回蕩著他的聲音。

「從現在起,你自由了。」

身體里有兩個自己。

剛才和她表白了?

不是出於合約,而是出於真心。

柳拂嬿指尖微顫著,蹲下.身體,拉開了床頭櫃最下方的抽屜。

「不是作為甲方, 也不是作為你木已成舟的丈夫。」

「而只是單純作為一個, 傾慕你的男人,」

畢竟,兩人資產和社會地位的偌大懸殊,是這樣清晰而具體地出現在眼前。

而且,薄崇也曾質疑過她。

曾經,陶曦薇還因此而說過,有錢人真的很殘忍。

然後,一清二楚地,刻在了她的記憶之中。

好像常識被傾覆,整個現實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那個站在風雲頂端,人盡皆知,資產數以億計的天之驕子。

「柳寒露。」

一個叫囂著,想要期待,想要擁抱他,想要相信永恆。

說到這兒, 他話音稍頓了下。

但凡能成為夫妻的,大多都是門當戶對,彼此扶持,利益的鏈條比情感更堅固。

她只有幾幅傍身的畫。

這樣的她,真的可以永遠陪在他身邊嗎?

秋夜的風帶著凜冽的清寒,從開了條縫的窗戶里鑽進來。

掌控權徹底落在了她的手裡。

合同前面是約束條款,後面的附頁,則是兩人的資產名錄。

可如今,薄韞白手裡的那一份,已經被機器碎得乾乾淨淨了。

「忘掉那份假結婚的合同, 也忘掉你承諾過的所有責任。」

可是,儘管他說得那麼清晰明白,柳拂嬿還是覺得腦海里一片混亂。

那紙合同一式兩份,而由她自己保管的那一份,此刻就靜悄悄地躺放在這裡。

六千萬的債款早已還清,這紙合同上的白紙黑字,幾乎全都是針對她的約束條款。

和薄韞白偽裝夫妻的這些日子,縱使和其他人接觸不多,但幾場例行的宴會下來,她到底還是窺探到了不少,這個圈層的生活習慣。

偌大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柳拂嬿無意識地翻開合同。

每一個字,每一處停頓, 好像都混在了月光和沉香木的氣息里。

柳拂嬿忘記了要去關窗,只是無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少頃,抬起眸來看她。

儘管那番話說得難聽,可基本上就是她的現狀。她家境不好,母親惡習纏身,生父又身份未知。

另一個自己卻在哀嘆,不要期待,不要改變現狀,不要靠近未知的傷害。

兩種顏色的回憶侵入腦海。她想起,自己曾有多少次以為終於馴服了生活,就有多少次再度墜落泥潭。

她最擅長的場面,從來不是萬事勝意,而是期待落空。

她最習慣的結局,從來不是如願以償,而是事與願違。

可是,可是。

柳拂嬿緊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將那本協議放回了抽屜里。

放回去的一瞬間,雪白的紙張封面,忽然凹下兩顆溫熱的濕痕。

視野模糊了一片,她咬緊了牙關。

無論怎麼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卻依舊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遏制心底的雀躍和期待。

從小到大,她有過一些願望。

不被摔碎的畫具,不被潑墨的裙子,不再濫賭的母親,不被騷擾的家。

可是,薄韞白和這些心愿都不一樣。

在她迄今為止的生命里。

他是最盛大的晴天,最耀眼的禮物,最灼熱的理想。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過往所有的人生經歷,只教會了她一件事。

在開始期待的那個瞬間,她也一定會,不可抑制地開始絕望。

一定會,不可抑制地做好,會失去一切的心理準備。

-

一夜無眠,柳拂嬿不得不五點就起床,敷了片厚厚的急救精華面膜。

然後就這樣,在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里,生生捱到了早上七點。

想到一推開門,就可能和薄韞白照上面,心跳也立刻開始緊張地飆升。

她在門口做了好一陣的心理建設,總算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許是她起得太早的緣故。

客廳里沒有人,餐廳里也沒有。

她本以為薄韞白還沒起來,可電光火石間,忽然有一個莫名的念頭掠過腦海。

柳拂嬿頓住腳步,轉而朝書房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

在她努力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地從虛掩的縫隙里擠進去的一瞬間。

秋風穿堂而過,雪白的紗簾被秋風鼓起。

紗簾之下,羅漢塌上,斜倚著那個連睡顏都清矜好看的男人。

他仍穿著昨夜的衣服,看得出沒有回房。

眉心似微微蹙起,睡得並不算安穩。

怕他睡在窗下著涼,柳拂嬿走上前,輕輕叫了他兩聲。

少頃,男人低垂的眼睫抬起來,漆沉眼眸望她片刻,散漫的眼神逐漸聚焦。

然後,扯了扯唇,倏爾笑了。

時氣已經轉涼,可不知為什麼,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夏天好像還沒有過去。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熬了一夜的臉頰,有些心虛地問:「怎麼了?」

「睡醒的第一眼就看到你。」

他笑意更深:「挺好。」

柳拂嬿想了想:「以前沒有過嗎?」

他淡淡揚了揚眉,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強調意味:「從來沒有。」

聽出他說話也沒什麼鼻音,應該是沒有著涼。柳拂嬿放下心,一邊起身關窗戶,一邊柔聲道:「上樓去睡吧。」

男人揚起下巴看她,下頜至脖頸處,連成一條流暢利落的弧線,微微凸起的喉結帶著幾分才睡醒的慵懶,像暖調的玉,映在秋日的輝光里。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那你陪我嗎?」

柳拂嬿一怔,動作也頓了頓。

只是寥寥幾個字,卻莫名帶著依賴和貪戀。

叫她一聽見就放心不下。

一夜未睡,柳拂嬿的頭腦有點發脹,此刻更被他的語調弄得有些暈。

她用乾燥的喉嚨咽了一下,正要說「好」。

又聽他帶著溫清笑意道:「開玩笑的。」

薄韞白站起來,將身上披了一夜的衣服隨意搭在一旁,嗓音清矜散漫。

「說過要追你,我是很有誠意的。」

一聽他提起這件事,柳拂嬿更覺得頭腦有些天旋地轉。

她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正想說點什麼。

卻見薄韞白已經往門外走去,語調隨意地問她:「今天也吃吐司煎蛋?」

-

面對著熱氣騰騰的餐碟,柳拂嬿深吸一口氣,主動切入了正題。

「我、我昨晚一直在想。」

「你和我說的那件事。」

聞言,薄韞白手中刀叉一頓。

金屬輕輕碰撞瓷盤,發出清冷的響聲。

與此同時,他眼中掠過些微不可見的情緒,但片刻後,又盡數掩蓋了下去。

男人掀起眸,神色語調都和往常一樣,並不給她絲毫壓力。

尾音暈著秋日晨光的溫和,輕聲道:「嗯。」

柳拂嬿眼睫低垂,微微顫了顫,像翅膀上落了霜的墨蝴蝶。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稍頓,她鼓足勇氣,說出了昨晚反覆縈繞在心頭的懼意。

「如果我答應你之後,外界,比如說你家裡,還有那些知道協議內情的人,給你施加很多壓力——」

她抬眸:「你會不會變?」

男人輕輕放下了刀叉。

看似表情如常,可如果細心看就會發現,他之前一直隱有動搖的眸色,終於一點點變得安定下來。

而後,唇畔微不可聞地,扯出了一抹笑意。

他正要作答,卻又聽見柳拂嬿的下一個問題。

「還有,如果以後發生了其他的事,你會不會走?比如說,一個人回歐洲去?」

她坐得筆直挺拔,可腦袋卻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鬢髮垂落,遮住了眼眸。

雙手無意識地攥著裙角,光滑的絲緞上扯出了几絲褶皺。

嗓音似乎也帶了一絲鼻音。

不再像以前那樣,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而像是消融的雪水,從蘆葦上生動地滾落下來,帶著幾分脆弱畢現的試探。

她低聲問:「如果你知道了我更多的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你會不會……」

「就不喜歡我了。」

話音落下,她並未立刻就得到答案。

可片刻之後,卻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穿過了她一直低埋著頭的阻隔,來到了她的眼前。

眼尾處傳來柔軟而微癢的觸感。

她一怔,反應了兩秒,才知道那是什麼。

薄韞白用紙巾折了只白天鵝。

此刻,這隻天鵝正啄在她的眼尾。

吸去了,她隱秘的那一點點淚光。

見她抬起頭,眸底終於生動了幾分,薄韞白這才溫聲提醒她。

「我昨晚用的詞,好像不是喜歡。」

「好像是愛。」

他收回手,將那隻天鵝輕輕放在柳拂嬿的手邊,然後好像又臨時起意似的,乾脆直接塞進了她手心裡。

少頃才開口,嗓音溫潤,清沉。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無論人或事,沒有什麼因素能改變我。」

柳拂嬿握著那隻天鵝。

它上面帶著薄韞白的體溫,似乎也染上了他那副明亮又桀驁的氣質。

渾身雪白,永遠驕傲,永遠不低頭。

這個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少頃,她聽到薄韞白一字一句地問她。

「你記得婚禮那天,我們對彼此的誓詞嗎?」

「無論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

「我願意永遠愛你,尊敬你,保護你。」

「一生忠心不變。」

伴隨著他的話音,無名指上的婚戒,也變得極有存在感。

她好像回到了上個夏天,站在無盡的花海里,聽他訴說溫沉的誓言。

他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他說:「柳寒露,我願意。」

鼻腔被淚意浸潤得發酸。

柳拂嬿努力不讓哭腔模糊了自己想說的話。

努力地,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地回應他。

「我也想,想用同樣的方式去愛你。」

「雖然我之前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因為我覺得我們距離太遠了。」

說到這兒,她淚汪汪地抬起眸,像一個被欺騙了的小孩子一樣。

「而且你明明也讓律師提醒過我,不能往那方面想的。」

薄韞白苦笑,嗓音低啞地哄她。

「都怪我。」

其實大概從兩個月前,他就開始後悔這件事了。

柳拂嬿坐在原位,好像做了一場大夢似的,嗓音里有霧氣般的迷茫。

「可是,我現在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我們雖然已經結婚了,可是,連戀愛都沒談過。」

她忽然想起同事對相親遇到的普信男的吐槽,就拿出來舉例子。

「比如說,我都不知道你約會的時候,會主動開啟哪方面的話題。」

薄韞白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餐桌的這一邊。

旁邊也沒有空椅子,他就蹲跪在柳拂嬿身邊,耐心地給她擦眼淚。

聞言,他嗓音亦帶著幾分疑問。

「……我也不知道。」

稍頓,又補充:「我沒有和人約會過。」

柳拂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小聲道:「我也沒有。」

說完,卻聽他帶著笑意反問:「那你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是在邀請我出去約會嗎?」

柳拂嬿眨了眨眼。

她雖然淚眼朦朧,腦袋倒還轉得飛快。

「約會的話,不應該是主動追求的那一方提出邀請嗎?」

聽完,他好像低低地笑了一聲。

尾音稍微拖長,帶著極為寬和的縱容。

「好。」

說著,他便掀起眸,輕聲問:「柳寒露,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和我去約會嗎?」

透過朦朧的淚光,柳拂嬿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張開了雙臂。

「那你抱抱我。」

薄韞白短暫地怔忡了下,唇畔笑意更深,將她濕噠噠的腦袋攏進了懷裡。

她的頭髮帶著一股冷調的香氣,髮絲細碎漫散,戳在他脖頸和側頰上,微微地發著癢。

柳拂嬿不知道這些,只是覺得他的胸膛寬厚溫柔,叫人不自覺地就想多蹭一蹭。

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兒,劇烈起伏的情緒也逐漸安寧下來,只剩下綿長又溫暖的甜蜜感。

她在薄韞白懷裡點了點頭,輕聲道:「嗯,那我們去約會吧。」

-

約會的時間定在下午,因為兩個人昨夜都沒怎麼睡。

定好時間之後,柳拂嬿轉過身上樓,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但這份空落也只持續了一秒。

因為隨即,薄韞白也站起了身,然後——

把她送到了她的卧室門口。

柳拂嬿穿著睡裙,站在自己的卧室門前,覺得有一點奇怪。

這個氣氛,很像是表白成功的男朋友,送她回家。

但這就是他自己家……

她抿了抿唇,決定無視這個問題。

於是回過頭,輕聲道:「那我先進去了。」

雖說兩個人之前也不是沒有睡在同一張床上過。

可是,如今他們的狀態不太一樣了。

第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睡在一起,好像是有點順序上的問題。

薄韞白似乎也猜到了她在想什麼,笑著道:「嗯,做個好夢。」

稍頓,又叮囑她:「不用特意定鬧鐘,睡夠再說。幾點醒來就幾點出門。」

柳拂嬿心裡一暖,輕輕點點頭。

轉身去按門把手時,忽然又有一句話,不吐不快地滾落到了嘴邊。

她想了想,還是回身看他,輕聲道:「其實之前我就想說了,你真的很會照顧人。」

薄韞白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唇畔扯了扯,又被他看似不經意地抿去。

「可我好像不太會。」

柳拂嬿看著自己的腳尖,過了一陣,又小聲道:「也不知道該怎麼當別人的女朋友。」

薄韞白垂下眸,看著她此時此刻的模樣,又想起剛才的那句「那你抱抱我」,話音帶著几絲被她咬定了的無奈,溫聲給她寬心。

「放心。我覺得你很有天賦。」

-

回到房間里,心跳雀躍又輕盈。柳拂嬿蓋上被子,在床上輾轉了好幾圈,覺得其實精神這麼好,不用睡也沒關係。

但想到睡個好覺對皮膚很重要,皮膚又對顏值很重要,便還是敦促自己閉上了眼睛。

陷入夢鄉的前一秒,她拿起手機,給陶曦薇發了個消息。

[薄韞白和我表白了]

等再度睡醒已經是下午,雖然窗外秋意蕭瑟,她卻一點也沒有那種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寂寞感。

點亮手機,陶曦薇已經留言十幾條了。

[什麼???]

然後是一長串的[啊啊啊啊]

還有表示激動心情的表情包。

在一陣語不達意、語序混亂的風波過後,終於能看到幾條通順的信息。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會走到這一步的!]

[我天哪,我在辦公室里不敢尖叫,我現在就去洗手間!]

[我到洗手間了,我還沒有笑出聲呢,忽然聽到隔間有人在哭……]

柳拂嬿實在沒忍住,彎了彎唇。

她簡潔地回了一句:[我談戀愛去了],然後給薄韞白髮語音。

「我睡醒啦。」

發完這一句,她又聽了一遍,聽到一個陌生的「啦」。

她沒多想,又隨口道:「我和曦薇說了我們的事情,她好激動啊。」

發完再聽一遍,聽到一個陌生的「啊」。

柳拂嬿對著手機沉吟了一會兒,揉了揉面頰。

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今天自己嘴裡會溜出來這麼多活潑的擬聲詞。

幾乎沒等幾秒,薄韞白的消息便發了過來。

「嗯,我也找好地方了。」

「等你準備好,我們就出發吧。」

快速洗漱後,柳拂嬿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化了個溫婉風格的淡妝,不過挑眼影的時候,沒有用大地色系,而是換了一個幾乎嶄新的「桃花盤」。

口紅也是如此。在慣用的色號上猶豫了一會,她拿起另一隻幾乎沒怎麼用過的「斬男色」。

但這個詞好像已經是一個很過時的概念了,也不知道顏色有沒有過時。

柳拂嬿抿了抿唇,謹慎地塗上這隻口紅,對著鏡子看效果。

總算化完妝,她打開衣櫃挑衣服。

平常都沒有感覺,只有今天,她第一次覺得滿柜子非黑即白,顏色都有點太暗了。

挑了好一陣,才選中一條白色的毛衣裙。

一切準備就緒,她打開卧室門,見薄韞白已經等在那裡了。

也不知何時來的。

男人一身休閑款式的黑襯衫,勾勒出清雋溫潤的身形輪廓,他倚在走廊旁,壁燈柔和的光暈灑在他肩上,光影交織間,慵懶矜倨的氛圍感直接拉滿。

「你什麼時候來的?」柳拂嬿問他。

「嗯……」他沉吟片刻,挪用了電視劇里的經典台詞,「剛到?」

這個疑問語氣逗笑了柳拂嬿,稍頓,她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久等了。」

男人不置可否,垂眸看她:「那你怎麼補償我?」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話的時候,柳拂嬿好像聞到一絲甜潤的水果氣息。

她仰臉看著他,目光像柔軟的毛筆,細細勾勒過他的眼角眉梢。

想了想,她道:「一會出去,主動牽你的手?」

聞言,壁燈淺金色的光芒似乎漫入了男人的眼中。他眉尾輕輕揚了揚,道:「還有呢?」

你想得美,沒有了。

柳拂嬿正要這麼說,唇瓣忽然被溫熱的呼吸封住了。

這個吻很快,也很輕,唇齒交纏間,薄韞白將一個柔軟的東西渡到她口中。

柳拂嬿茫然地用舌尖去嘗。

原來是一顆荔枝味的軟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