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晴日雪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晴日雪

幾分鐘後, 陶曦薇講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律所的一個同事,幫某家計生用品公司打贏了官司。為表感謝,對方送來一大盒新品,給她體驗。

那可是一大盒啊。

她同事的老公才剛剛做完結紮。

怎麼可能「體驗」得完。

反正快遞是寄到公司的, 拆開時, 所有人都看見了。同事索性破罐破摔,散喜糖似的把這些東西發給了在場所有人。

單身的也沒放過。

給陶曦薇時, 她鬧了個大紅臉, 想也沒想,就連連搖頭。

同事苦口婆心:「這是我頭一回跟上市公司合作, 別把它妖魔化,就當是個紀念品。」

「我不要。」

過了好久,陶曦薇才很小聲地擠出幾個字。

「不可能。」

柳拂嬿則趴在一旁的地毯上,耐心地給狗狗喂骨頭。

「反正能祝你贏官司,還是你留著吧。」

他倆好像是什麼天生的死對頭似的。對這個人,陶曦薇無情吐槽了半個小時,猶嫌不夠解氣。

紅焰從耳根直燒到腦袋裡。

「就算沒感情,也不代表不會親密接觸啊。你們不是還得在他家裡人面前演戲嗎?萬一哪天, 他們關你倆睡一個房間呢?」

「但你跟它的距離, 明顯比我更近啊。」

「別說得這麼絕對嘛。」陶曦薇語重心長。

陶曦薇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興緻勃勃地說了下去。

「嬿嬿, 要不這東西給你吧。」

這句話彷彿擁有奇妙的力量,一下就打動了力求上進的陶曦薇。

「那誰是第一次?」柳拂嬿隨口問道。

說來也很費解,這姑娘說起自己的事那麼純情,說別人的事就野得不行。

「可它老讓我尷尬!」陶曦薇沮喪地抬高音量,「你這都是第二次了!」

回家之後,就跟她的錦鯉小香囊放在了一起。

「……哦。」

柳拂嬿也沒想到,她還會再從陶曦薇口中,聽到鍾俞這個名字。

「……一個自戀狂。」

陶曦薇雙手托腮,一臉苦惱地看著那枚小包裝, 少頃, 眼睛一亮。

「什麼那什麼啊。」

「不用擔心,小巴頓。」柳拂嬿柔聲道,「這是好兆頭啊。沒準兒,你要多個爸爸了。」

聽完這個離奇但沒八卦的故事, 柳拂嬿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耳畔嗡嗡作響,捂住耳朵站起來,拿起桌上那個小包裝,也不敢仔細感受到底是什麼觸感,就胡亂地塞進了陶曦薇手中。

陶曦薇用胳膊肘搗了搗柳拂嬿,曖昧地笑道:「反正你那老公比明星還帥,身材也好,咱們野一點,不睡白不睡嘛。」

柳拂嬿指尖一顫,用一種睫毛被火燎了的速度掀起眸。

「既然你觀念挺開放的,也不至於容不下這麼一個小東西。」

柳拂嬿耳根紅了紅。

她長眸微微眯起, 表情一言難盡。

「這麼古板守舊可不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成年男女就算沒感情,只要興緻來了,還是可以做點大家都開心的事情呀。」

一瞬間,柳拂嬿眼前確實掠過了薄韞白的影子。

那人素來穿衣嚴實。可肩寬臀窄腿長,身材比例極好,卻是一目了然的。

她好像完全忘記了以前還說過「女人在體力和輿論上都是弱勢方,我怕你被他欺負」這種話,興緻勃勃地起著哄。

陶曦薇:「?」

柳拂嬿一怔,薄崇那張老臉自眼前閃過。

她接過東西,揣在了兜里。

陶曦薇擺事實講道理:「你至少是領了證的人, 有個法定的……那什麼對象。」

她坐在餐桌前手握筷子,揮斥方遒。

同事:「拿著,你也能幫上市公司贏官司。」

見主人情緒激動,薩摩雙眼清澈,滿是擔心。

「你說什麼了嗎?」

陶曦薇停下吐槽,疑惑地看過來。

「沒什麼。」柳拂嬿立刻挪開視線,「就是誇你家狗狗可愛。」

陶曦薇抬眼一望,只見狗狗親熱地坐在柳拂嬿的腿上。

而柳拂嬿手臂微張,張出一個懷抱,看起來包容又溫暖。

陶曦薇忽然有點羨慕。

「嬿嬿,其實有個問題,好久以前我就想問了。」

「你為什麼,對人還沒有對狗親啊?」

「不讓我碰,卻讓狗碰。」

說著,陶曦薇悲痛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巴頓。

這就是個無心之問。

可柳拂嬿卻驀地眼睫一顫,少頃,無言地垂下了眼帘。

她並沒有說什麼。

可陶曦薇分明看見,她滿身的微光都黯淡了下去,蒙上一層淡淡的、陳舊的陰霾。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問了,我亂說的。」

陶曦薇手足無措,撲到地毯上,湊近她身邊:「嬿嬿,你別難過。」

柳拂嬿輕輕道了聲「好」,勉力揚起唇。

-

下午三點五十五,柳拂嬿在江闌美院的訪客中心咖啡館坐下,看了一眼時間。

幾天前有人聯繫她,想用比市場價高三倍的價格,買下她的新作。

這種一擲千金購畫的人,往往都身家殷實。談交易時,有少數人會親自過來,或謙遜欣賞,或附庸風雅地,和她聊上一兩個小時。

不過多數情況下,他們並不會親自現身,而是派身邊的助理幫忙跑腿。

柳拂嬿坐在靠窗處,百無聊賴地望著外面。通過透亮的玻璃,門口駛來了什麼車一覽無遺。

記得以前,還有人開著庫里南過來。

這麼走了會兒神,柳拂嬿便沒注意到那個步行戴墨鏡的女人。

對方徑自穿過馬路走來,利落地掀開了咖啡廳的門帘。

服務員上前:「請問您是幾位?」

女人啟唇:「找人。」

柳拂嬿抬起眼。

女人站在門口,看起來還不到五十歲,保養得很好,難測真實年齡。

估計是有經常鍛煉的習慣,身材線條優美健康。

再細看,女人一頭黑色短髮,漂亮得很是凌厲。身穿幹練的真絲套裝,上衣是克萊因藍,長褲是白色,質感上佳。

柳拂嬿有了某種預感,站起身,直視對方。

女人轉過頭來,正撞上她的視線,幾秒後,把墨鏡摘了下來。

「您好,我是柳拂嬿。」

她禮節性地伸出手:「拙作能被您垂青,榮幸之至。」

「柳老師,你好。」女人笑了笑,「叫我Tracy(特蕾茜)吧,不用說那些敬詞,聽起來怪彆扭的。」

柳拂嬿點點頭,開門見山道:「您在郵件里提到對我的新作感興趣,不過這副作品目前尚未完成,也不曾在媒體上公開,為了更了解它,您是否希望去畫室親眼看一看?」

「畫室?」特蕾茜問,「在哪?」

「在我辦公室旁邊。」柳拂嬿指了指不遠處的國畫系院樓,「只有十分鐘路程。」

「好啊。」特蕾茜興緻勃勃站起身。

才下過一場小雨,校園裡春意愈濃。

漫步於小徑之上,一旁的人造湖波光粼粼,映出岸上的倒影。

特蕾茜覺得很新鮮似的,到處張望,那雙上了年紀的眼睛很是清亮,展現出非比尋常的活力。

「柳老師就在這裡上班?幾年啦?」

「一年多。」柳拂嬿道,「不過加上在這讀書的日子,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都在一個校園裡?」特蕾茜一臉同情,「很鬱悶吧?」

「鬱悶?」

柳拂嬿恍了恍神,眼帘不覺低垂下去,面上仍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還好。」

說實話,要說鬱悶,她人生里簡直沒有不鬱悶的階段。

而且鬱悶這個詞,似乎也太輕了。

「柳老師普通話很標準啊,」特蕾茜又問,「一點江闌口音都沒有,哪裡人吶?」

「蘇城的,十八歲前都在那邊。」柳拂嬿道。

「怪不得,江南出美人啊。」

特蕾茜輕嘖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被身後的騷亂打斷。

「讓一下讓一下!大家都小心點啊啊!」

喊叫的男生正騎著一輛熒光綠色的死飛自行車,在路上橫衝直撞。

他改裝的剎車好像失靈了,無論怎麼捏車閘,車子也停不下來。

這一段路是個下坡,隨著車速越來越快,男生也越來越慌。

沿路眾人紛紛四散躲避,發出小小的驚呼。

特蕾茜一臉看熱鬧的表情,眉毛都沒蹙一下,沒躲沒讓,只是停下了腳步。

哪怕那車子已經飛一樣地衝到了她的身前,她仍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

眼看著,車子就要撞在特蕾茜身上。

就在這時,斜里忽然伸出一隻纖細的手臂,穩准地攥住了車子的右車把,用力往外一偏。

車子被強行改向,狂飆的車輪撞到了一旁凸起的馬路牙子上,狠呲起一小片灰。

少頃,失控的自行車終於停下。

「謝謝謝謝!」

男生驚魂未定地跳下車,連聲對柳拂嬿道:「救了大命了,美女,多謝啊!」

「學校里騎這種車?」

柳拂嬿沉下面色,伸出素白的手:「哪個學院的?學生卡拿出來。」

男生怔住了,半晌才出聲:「你是……您是老師?」

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好把學生卡拿出來。

柳拂嬿掃了一眼:「設計系對嗎?你回去吧,我會轉告你輔導員。」

男生怏怏應了聲,正要離開。

卻見柳拂嬿又拿出了一張疊好的紙巾,然後彎下腰,手指隔著紙巾,拔起了車子的氣門芯。

車胎立刻癟了下去,軟趴趴地貼在地上。

「這車不許騎了。」

柳拂嬿收回手,扔掉沾滿黑油的紙巾,再沒多看他一眼:「你走吧。」

男生欲哭無淚,推著車走遠了。

一切塵埃落定,柳拂嬿轉頭問特蕾茜:「學生不懂事。您沒事吧?」

才對上對方的目光,柳拂嬿忽然覺得有些違和。

只見特蕾茜凌厲的眉目變得柔和,含笑看她時,眼中那種欣賞和親近,好像已經超出了一個普通買家的範圍。

「厲害姑娘。」特蕾茜笑著道,「真招人喜歡。」

-

走過人工湖就是院樓,剛到辦公室門口,喬思思迎面走過來。

「大美女!」她用力揮著手,跟柳拂嬿打招呼,然後又看向一旁的特蕾茜,「這位是?」

「來看畫的客人。」柳拂嬿道。

「哦哦哦。」喬思思連連點頭,對特蕾茜道,「您好您好,歡迎來江美做客。」

客套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卡在嗓子里。喬思思打量著特蕾茜的臉,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一些,脫口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

「你認錯了。」

特蕾茜淡聲說完,就把別在頭頂的墨鏡戴了回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不是還有事嗎?」柳拂嬿關切道,「快去忙吧。」

「哦哦,對對。」喬思思一拍腦袋,「我要找趙老師問個事兒。」

說起「趙老師」三個字,喬思思好像很不自在似的。

話音才落,又立刻補了一句:「那個,他們院的交換生名單還沒給我。」

「趙老師?」柳拂嬿一怔,「設計學院的輔導員?」

喬思思垂下腦袋,輕輕點點頭。

「正好,有件事你幫我轉告他。」柳拂嬿說了剛才的事。

喬思思答應下來,兩人告了別。

柳拂嬿不再耽擱,快步帶特蕾茜去畫室看畫。

六尺的大畫幅,在畫桌上攤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鴉青色的群山。

群山百花殺盡,寂寥悠遠。正值冬歲,山上簌簌落著雪。

冷冽的雪光覆蓋在枯枝上,沒有半點綠意。

乍一看,真是疏曠肅殺到了骨子裡。

可再細觀,卻見畫中世界竟是天光晴朗。

天際暈染開一片明暗有致的硃紅色陽光。光點墜落四散,如同細碎的金箔,飄灑在山野之間。

特蕾茜看了良久,才靜靜地問了句:「這畫叫什麼名字?」

「《中皇晴雪》。」柳拂嬿解釋道,「清漳河左岸有一座中皇山,每年落雪很早,下雪時天空還很晴朗,這個典故由此而來。」

「真好。真好啊。」

特蕾茜似乎看得入了迷,接連重複了好幾遍真好,才恍然回神。

隨即,語速也恢複到偏快的水平。

「你慢慢畫,不著急,畫好了,我再來拿。」

稍頓,特蕾茜又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這是定金。」

「不用了。」柳拂嬿彎了彎唇。

她也覺得兩人投緣,便道:「這幅畫我給您留著。不過最近學校比較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畫好,畫好了我再通知您。」

「行,小姑娘真爽快。」

特蕾茜利落地從包里拿出墨鏡,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柳拂嬿去門口送她,卻見特蕾茜順便從包里摸出一個金色的小盒子,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

「一個小玩意兒,拿去玩。」

柳拂嬿低頭看,盒子是鏤空的,做得很精緻。斜上方用香檳色緞帶扎了個蝴蝶結,裡面裝的好像是香水。

「花果香調的。」特蕾茜說,「我這把年紀不大適合嘍,送你吧。」

「這怎麼能收?」柳拂嬿要把東西還她,「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

「就是個小禮物,不值錢的。」特蕾茜打斷她的話,「要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別在意我,儘管放廁所里。」

柳拂嬿有些語塞,捧著盒子,懵然地站在原地。

時間已然不早。日薄西山,最後一抹絢爛輝光刺透天際,照入畫室之中。

特蕾茜兩根手指提起墨鏡,一對漂亮又凌厲的丹鳳眼低垂著,目光落在了柳拂嬿的戒指上。

「其實剛才我就想問了。柳老師結婚了呀?這麼年輕,真是看不出來。」

特蕾茜看了那戒指兩秒,又抬眸望著她,目光通透凜冽,似能看穿人心。

語調倒是依然親和。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啊?」

如果別人問這個問題,柳拂嬿估計自己不會回答。

可面前的女人眼神清明,氣質非凡。問她這個問題時,好像也並非出自八卦的私心。

「……有點像這幅畫吧。」

一不小心,她就說出了真心話。

柳拂嬿回過頭,指了指畫桌上那幅《中皇晴雪》。

「乍一看,冰冷疏遠得叫人難以靠近。」

「可相處下來就會發現,那人總是天晴。」

-

四月末的一個吉日,一則婚訊屠遍了熱搜榜單。

新郎是上市集團家裡的繼承人,新娘也是娛樂圈裡有名的人間富貴花。兩人前年爆出戀愛消息,曾狠狠刷過一遍屏。

這天,兩人在巴厘島舉辦儀式,更是一場備受矚目的世紀婚禮。

毗鄰阿容河谷的花園酒店套房裡,柳拂嬿對著鏡子,將禮服裙腰部的系扣收緊。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疾不徐的三下。

「請進。」她回過頭。

男人推門進來。

他已經換好了衣服,一身黑色的高定晚禮服,布料筆挺懸垂,翻領處用真絲綉制考究的米蘭插花眼,愈發襯得人矜貴清落,君子端方。

透過落地鏡,薄韞白看一眼鏡中的女人,半開玩笑地開口。

「還有半小時婚禮就開始了。需要幫忙嗎?」

柳拂嬿正在補唇線,聞言回眸睨他:「幫我化妝?還是幫我綰頭髮?」

男人扯扯唇,下巴抬起,意指她腰間的緞帶系扣:「至少能幫你扎個蝴蝶結什麼的。」

柳拂嬿看回了落地鏡,一邊專心檢查妝容儀錶,一邊用哄學生的語氣道:「你先自己坐會兒,很快就好。」

薄韞白掀了掀眉尾。

誰都沒這麼跟他說過話。

他對這種陌生的語氣感到一絲不爽。

但看著女人窈窕華美的背影,他面無表情沉默三秒,還是沒脾氣地找了張椅子坐下。

柳拂嬿這條禮服裙,是他拿到婚禮請柬後隨手買的。

半個月前才在巴黎秀場大放異彩的款式。本白色的抹胸式包臀魚尾,腰部用金色絲線勾勒一抹鏤空,露出纖白皮膚,愈發顯得腰肢盈盈一握。

裙身布滿蕾絲浮雕花紋,婉約典雅,又頗低調,不細看很難發現玄機。

被她穿在身上,纖穠有致,像一樽氣韻溫婉的甜白瓷。

薄韞白垂了垂眼。

知道她只穿黑白兩色,他才選了這條。

果然襯她。

柳拂嬿卻不太自在。

這條裙子的剪裁太過貼身,顯得身體曲線十分明顯,她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

在平時的日常生活里,她幾乎沒穿過顯身材的衣服。自己買的禮服裙,也大都是垂墜飄逸的款式。

「怎麼了?」

見她面露難色,薄韞白走過來:「身體不舒服?」

「……沒。」

柳拂嬿哪好意思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

她暗自掙扎了一會兒,毅然決然地扭過頭,抄起手包,不再回頭看鏡子一眼。

「我們出去吧。」

走下酒店台階,如畫風景映入眼帘。

巴厘島的風光得天獨厚,森林鬱鬱蔥蔥,河谷曲徑通幽。

沿海岸線處,更有一片舉世聞名的金色海灘,正是今天婚禮的主要舉辦場地。

可惜風景雖清幽,賓客卻不少。

為了播報這場世紀婚禮,讓全網嗷嗷待哺的網友們吃上瓜,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媒體,幾乎全在這兒了。

望著台階下密密麻麻的長.槍短炮,柳拂嬿深吸一口氣,得體地挽上了薄韞白的手臂。

對於這個層級的商界人士來說,一切社交場合都是戰場。

對新郎新娘是這樣。

對她和薄韞白而言,也是如此。

身為博鷺集團的繼承人,白露資本的創始人,薄韞白的身份遠非其他人可比。

只消短暫一個反應的功夫。少頃,全場鏡頭幾乎都轉了過來,將兩人放在了焦點中心。

先前有關於他們的傳言,確實在網上流傳過一陣。可是證據太少,只有偷拍的照片能夠佐證。

此時兩人攜手出席,等於是坐實了關係匪淺。

這是婚禮前的第一次當眾官宣。

「觀眾朋友們,青萍娛樂持續為您播報婚禮現場!」

現場不乏高聲報道的娛記,正激情澎湃地介紹著。

「現在出現在鏡頭裡的男人——沒錯,我已經聽到屏幕前的尖叫聲了!正是博鷺集團的繼承人薄韞白,身旁的女伴也是氣質非凡,非常驚艷……」

「等一下!那是什麼?好像是戒指!」

眾人沸騰了。

「他們兩位都戴著婚戒!!!不是普通女伴,是妻子,是妻子!」

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下,柳拂嬿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鏡頭前的她彎眉長眸,清冷靜美,骨相流暢的鵝蛋臉更是天然上鏡,叫人過目難忘。

微笑的同時,她也不忘小心地調整著手指姿勢,不讓手上的鉑金戒指被男人的西裝衣袖遮住。

與她相同,薄韞白今天也在無名指上戴了戒圈。

跟她這一枚,正好是一對。

隨著婚戒被發現,喧嘩的熙攘聲在周圍爆發。

身外的世界變得狂熱而遙遠,只有身旁的薄韞白離她很近。

男人身軀高大清落,氣質矜冷,無端讓人心安。

這樣的人走在身旁,就好像能將那些嘈雜聲都遠遠隔絕在外似的。

感受到他沉穩從容的呼吸,柳拂嬿繃緊的手指也稍稍放鬆幾分。

與她不同,薄韞白好像早就習慣了應對媒體,行走在聚光燈下時,旁若無人,只側眸看著她。

話音放得很低,除了她,再沒有其他人能聽見。

「吵么?要不要走快一點?」

「十厘米的高跟鞋。」

柳拂嬿有意讓自己輕鬆一些,便悄聲提醒他:「你也不想看見我摔個臉著地吧。」

薄韞白稍稍一怔。

女人素來冷淡疏清的面龐,被這句話染上幾分生動色彩。

眼底微光清麗,帶著一絲慧黠。

他沉默少頃,才扯了扯唇道:「你現在說話,怎麼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可能是,受到了某個怕無聊的人的不良影響吧。」

柳拂嬿目不斜視,專心走路。

他們低聲說著小話,全然沒注意,圍觀群眾的沸騰指數又是一通狂飆。

「大家看到了嗎!薄韞白和……和妻子正在說悄悄話!」

「薄韞白在笑!天哪,這張臉笑起來真是驚為天人,比現在娛樂圈裡最當紅的影星還要……咳咳咳咳。」

柳拂嬿好像聽見什麼奇怪的話,朝娛記處瞟了一眼。

人山人海的,她也沒聽清那句話的具體內容。只是跟對方撞上目光的一瞬間,那人立刻噤了聲,一臉心虛的羞愧模樣。

柳拂嬿:?

紅毯長得看不到邊,薄韞白垂下眉眼,看見身旁的女人將雙腳擠在珠光粼粼的高跟鞋裡,腳背處微微泛起紅痕。

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漫聲道:「反正是為了輿論造勢,越有噱頭越好。」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柳拂嬿追問:「什麼意思?」

聞言,薄韞白偏過頭看她。

縱使她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對方依然比她高出不少。

但男人在這方面一貫十分紳士有禮,此時微微垂下頭,遷就著她的身高。

他笑意漸沉,嗓音散漫,聽不出是玩笑話還是認真。

「如果你不小心崴了腳,讓我抱你走過去,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