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夜話

正文卷

第277章 夜話

江然覺得唐畫意和葉驚雪這兩個丫頭,大約是天生八字不合。

只要湊在一起,就總是吵架。

為了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破事,都能爭得面紅脖子粗。

如果任憑她們兩個主導,這話題就難免越走越遠。

當即他輕輕叩了叩桌子。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都消停一下,事已至此,前事暫且不計。

「有什麼事情等柳院之事結束之後再說。

「現如今還是先分析一下柳院之內的情況。

「白夕朝這個身份,如今已經坐實……自然無需再改,不過,你想要冒充我,尚且還差點了東西。」

「什麼東西?」

葉驚雪有些疑惑。

江然伸手入懷,這一趟來柳院,他的身家自然都不會放在身上,而是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藏了起來。

身上所攜帶的,多是有用之物。

其中便有白夕朝的那幾張人皮面具。

本是想著,雖然白夕朝這個身份不能用,但如果天上闕始終沒有任何馬腳露出來的話,他倒是可以稍微裝扮一番,出來攪混水。

亦或者是殺個人,戴上這個面具,說不定可以將天上闕的人給詐出來。

當然,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談不上高明,只是備選的後手之一。

可如今既然葉驚雪來了,那這幾張人皮面具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他將這人皮面具交給了葉驚雪:

「白夕朝本人真正的容貌醜陋不堪,所以他應該是尋到了能工巧匠,做了好幾張人皮面具戴在了臉上。

「這人皮面具做的巧妙,縱然是一張疊著一張,也互不影響,揭開一張便是一張新臉。

「我也是殺了他之後,方才察覺此事。

「但難保天上闕的人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這幾張面具你回頭戴上。」

「原來如此……」

葉驚雪點了點頭:「確實是可以以備不時之需,多謝江大哥了。」

「不必客氣。」

江然說道:

「今日柳院大堂之內,那二十二碗臘八粥和黃金的事情,你們如何看法?」

唐畫意和葉驚雪聞言對視了一眼。

率先開口的是唐畫意:

「我覺得,我們或許從開始的時候,就猜錯了天上闕的目的。」

江然微微點頭:

「可若是如此的話,這樣大費周折,究竟有什麼意義?」

「地下會不會有古怪?」

葉驚雪忽然開口。

江然聞言微微一愣。

便是有所恍然……

就如同他白日里的那番猜測,天上闕想要對付這些人的話,沒道理這般大費周折,還得把人聚集在一起殺。

除非他們要做的事情,需要讓他們死在這裡。

唐畫意說他們從開始就猜錯了天上闕的目的,便是說的這個。

天上闕所要的,並不是這幫人沆瀣一氣,為其所用。

而是想要殺了他們。

人死之後,血往下流,葉驚雪說地下有古怪,則跟這一點有關係。

因此,江然一愣之後,和兩個姑娘對視一眼:

「難道天上闕的人,是想要藉此修鍊一門邪功?」

唐畫意和葉驚雪都是點了點頭,卻又滿臉困惑。

倘若真的只是為了修鍊一門邪功的話,殺幾十上百人,甚至成千上萬人,對天上闕來說都不是難事。

何必要聚集這麼一群邪門歪道?

這件事情,其實仍舊是說不通的。

只是在這諸般不通之中,有這樣的一種可能罷了。

江然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

「今日出現的是黃金……你們說,明日出現的,會是什麼?」

唐畫意和葉驚雪兩個人表情頓時有些古怪。

緊跟著,唐畫意忽然看向了葉驚雪。

葉驚雪眉頭緊鎖:

「不會吧?」

「萬一呢?」

唐畫意似笑非笑的說道:

「黃金是財富,想要奪取財富,所以引發廝殺。

「這當中所佔得是一個『貪』字。

「貪財,好色,這兩個詞可是連著的。

「萬一明日里出現的是一大群衣襟半漏,婀娜動人的姑娘。

「你這淫賊……可能動手?」

「這……」

葉驚雪這一下臉色是真的變了。

她就算是想動手,也沒能力啊。

江然見此,嘴角也不免微微勾起。

結果就聽葉驚雪輕聲呵斥:

「你不準想!」

「啊?」

江然一愣:「我沒想。」

「你沒想你笑什麼?」

葉驚雪怒目圓瞪。

「……」

江然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只好說道:

「我是在想辦法。」

「那你想到了嗎?」

葉驚雪看著江然。

江然點了點頭。

唐畫意立刻說道:

「你休想頂上去!

「你自己作為童千斤,尚且還能以不好女色為由,將這件事情遮掩過去,再加上你的造化正心經,就算是她們真有什麼狐媚手段,估計對你也沒有作用。

「可是你要是作為白夕朝,倘若沒有那檔子事的話,你可解釋不過去。」

葉驚雪也是狠狠地瞪著江然:

「你該不會打算對不起我姐姐吧?」

江然揉了揉腦殼:

「行了行了,說的跟真事一樣,都是猜測,沒來由的很,別代入情節之中,在這為難我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的話,我們也未必會按照他們的劇本去演。」

「劇本?」

葉驚雪和唐畫意同時不解。

江然擺了擺手:「不要在意細節,而且,就算是最後仍舊不免走那一遭,大不了讓咱們的小妖女想想辦法。」

「什麼辦法?」

葉驚雪詫異。

江然看了唐畫意一眼,唐畫意哼了一聲:

「知道了。」

「你們又打啞謎呢?」

葉驚雪很不喜歡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江然看了唐畫意一眼,唐畫意微微點頭,江然這才說道:

「咱們這位小妖女,最是擅長蠱惑人心,魔教什麼手段,你不是了解極深嗎?

「她的本事,放眼魔教,也是最頂尖那一流。」

葉驚雪頓時恍然:

「原來如此。」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是有點早,明日具體什麼情況,還得再看。

「但是你們既然提到了『色』,是不是聯想到了什麼?」

江然問。

唐畫意點了點頭:

「天上闕內的武功,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我魔教。

「而魔教的武功,多是取自於人心莫測,所以變化多端。

「其中,七情六慾一類的手段,最是傷人於無形,威力也是極大。

「更有一些武功,可以借人的貪慾,色慾一類的情緒,和所有者的鮮血促進修鍊。

「如今柳院之中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他們若是想要修鍊一門邪門武功,從而扭轉局面的話,這一類的武功是最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門?」

葉驚雪眉頭緊鎖:

「歸根結底,你們魔教為何總是會有這般古里古怪的功夫。」

「這便是人心之妙。」

唐畫意淡淡的說道:

「人心變化莫測,也含負陰抱陽之理。只要心頭所想,便去追尋,放棄普世框架,方才能夠得證真我,心合自在,天魔如我。」

「簡直就是妖言惑眾。」

葉驚雪哼了一聲:

「若是人人如此,國將不國。」

「這倒是。」

唐畫意沒因為這句話生氣。

葉驚雪有些驚訝。

唐畫意注意到她的眼神,便是一笑:

「你以為昔年魔國是怎麼沒的?

「當年縱橫天下,誰人能夠與之爭鋒?

「若非自滅於世,誰能滅我?

「後來先賢們便覺得,爭奪天下沒有意義,實現真我方是大道,所以我們也不追求國不國的。

「以教派自處,才是適合我們的。

「而且,人心不死天魔不滅,只要有人,魔教便會永存於世。」

葉驚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番話。

而從現實角度來講,不是每一個人都是聖人。

總會有人嚮往天魔大自在。

嚮往那種無拘無束,只求心中所想的無邊自由,無所顧忌。

「好了好了。」

江然又敲了敲桌子,把話題引導回來:

「說正事呢,想要討論這些東西,等之後再說。

「天上闕的布局謀劃,尚且還無法斷定,待等明日再看,應該還會有些線索。」

兩個姑娘都點了點頭。

唐畫意則問道:

「方才外面是怎麼回事?」

江然便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有人給他的手下下蠱,田有方施展手段解蠱。

陳老狗和田有方兩個人都說這是有人想要對江然示威。

想要鼓動江然對暗中之人動手。

其後陳老狗又跑到江然面前,說田有方心懷異心……

這些事情如此這般說完了之後,唐畫意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

「田有方該不會是想要借刀殺人吧?」

「我想起了那個叫吳笛的人。」

葉驚雪則說道:

「錦陽府外的時候,那個皇室中人中了蠱。

「當時我感覺他有未盡之言……再想想當時的時機,確實是有些奇怪。」

當時的情況是,吳笛自報身份,說自己出自於笛族。

那位皇室金公子的老奴連帶著身後的人,全都緊張得要死。

可當那金公子想要說他們只是朋友的時候,忽然蠱毒就爆發了。

這件事情應該確實不是出自於吳笛之手,否則的話,沒道理那個時候讓金公子毒發。

反倒像是故意對他栽贓陷害,實則若不是江然出手,那老奴只怕已經將吳笛抓走,嚴刑拷打去了。

到時候那金公子暴斃而亡,吳笛也難免身死。

而當吳笛救人之後,便借口告辭。

「說不定,當時下蠱的人就在周圍……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就是這個田有方?」

葉驚雪說著,看了在場兩個人一眼。

「那就是說……今天晚上下蠱的人,有可能是……吳笛?」

江然眉頭一挑,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這倒是有意思了。」

唐畫意則說道:

「倒也不能這般武斷……不過,這件事情,倒是不需要我們太操心……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如同你們所說,那田有方借姐夫這把刀想殺的人,應該就是吳笛。

「這個人,他會幫我們找出來,到時候咱們驗明正身,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再多一個盟友。」

她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看了江然一眼:

「只是,關於我們的情況,恐怕不能跟吳笛明說。」

江然點了點頭:

「最好身份也別漏。

「會有其他的法子,讓他和我們聯手的。」

唐畫意和葉驚雪都點頭默認。

「好了,說到這,該說的也差不多說完了。」

江然說道:

「現如今剛來柳院第一天,接下來還有幾日時間。

「慢慢弄清楚他們想要做什麼……然後將他們找出來就是了。

「對了,我叫去盯著你的人呢?」

他看向了葉驚雪。

「那個像耗子一樣的傢伙?」

葉驚雪咧嘴一笑:

「他笨的可以,被我用了點手段迷昏了,還在院子里吹冷風呢。」

「良莠不齊啊。」

江然嘆了口氣。

「行了,你嘆什麼氣……難道你還真打算利用他們稱霸江湖啊?」

唐畫意白了他一眼:

「另外那批人的身份我會弄清楚的。」

江然知道她說的是誰。

白日里大堂一戰,引起了不少人的在意。

這幫人身份如何尚且不好說,但是已經開始集結一群人,想要對付自己了。

唐畫意也被他們拉到了一派,算是打入了他們內部。

「好,不過你也得小心一些。

「棄天月的身份尚未出現一丁半點的線索,萬事需得謹慎,有什麼問題,就過來找我商量。」

江然囑咐唐畫意的時候,又看了葉驚雪一眼:

「你也一樣。」

葉驚雪和唐畫意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彼此看了一眼,又同時哼了一聲。

江然頭疼,輕輕擺手:

「行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先去休息吧。」

「姐夫,要不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吧?」

唐畫意忽然咧嘴一笑:

「方才我感覺,你的被褥,比我的舒服,床鋪也比我的軟。

「要不,我就留在這裡睡一晚上?」

葉驚雪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一時之間瞪大了雙眼:

「你你你……你還要臉不要?

「他可是你姐夫!!」

「就是,他是我姐夫,又不是我哥哥,要是我親哥那當然是不行,可姐夫嘛……你知道,姐夫都是為了妻妹找的。」

唐畫意對葉驚雪擠眉弄眼:

「要不,你也留下來?」

葉驚雪的一張臉刷的一下,紅的透透的。

她手舞足蹈的看著唐畫意:

「豎子不足與謀……啊不對,跟你這魔教妖女沒什麼可說的。

「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你對不起你姐姐,我還要對得起我姐姐……」

她說到這裡,忽然眉頭微蹙,扭頭看向了唐畫意:

「等等,你姐姐誰啊?」

唐畫意一口一個姐夫的,方才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如今一琢磨反倒是有些納悶。

這個傳說中的姐姐,又是哪個?

「我姐姐就是我姐夫的未過門的妻子啊。」

「未過門的妻子?」

葉驚雪看向了江然。

江然有些苦惱,怎麼話題又到這了?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們兩個就不困嗎?再聊一會,天都亮了啊!

正要開口,就聽唐畫意笑道:

「對啊,就是未過門的妻子,我爹和他師父兩個說好的。」

「……」

葉驚雪呆了呆,這才微微蹙眉:

「原來如此,昔年易蒼暝曾經說過,驚神九刀的傳人斷東流和魔教之間有些恩怨糾葛。

「沒想到是應在了這裡……」

「行了行了。」

江然擺了擺手:

「你們都住口吧,你……」

他伸手指了一下唐畫意:

「你先回去。」

唐畫意小臉一憋,咬著下嘴唇說道:

「姐夫,你不喜歡我了……你竟然讓我走,不讓她走……」

「你趕緊回去休息,我留下她還有事。」

江然輕輕捏了捏拳頭:「再不走,後果自負。」

「走走走!」

唐畫意立刻說道:

「我這就走,你別打我!」

說完之後,看了葉驚雪一眼:

「你保重……姐夫,你輕點折騰她。」

一番對話,直接給葉驚雪鬧的有點風中凌亂。

江然還打她?

這一路上沒看到啊……

關起門來打的嗎?

怎麼個打法?

還要折騰自己?他想怎麼折騰自己?

為什麼還要留下自己?

葉驚雪雖然內心深處告訴自己,姐姐相信他,自己也可以相信他。

可聽著這些話,要說不犯嘀咕,實在是不可能。

尤其是眼睜睜看著唐畫意跳窗離去之後,心頭更是七上八下。

江然則看了葉驚雪一眼:

「你過來。」

葉驚雪沉吟了一下說道:

「江大哥,夜深了……」

「?」

江然翻了個白眼:

「那又如何?」

「我……我那個,有點困了……」

葉驚雪趕緊打了個哈欠證明一下。

可當看到江然的眼神之後,她便有些認命了,無奈的來到了江然的跟前:

「幹嘛啊?」

「手伸出來。」

「要先從手開始嗎?」

葉驚雪疑惑的伸出手。

江然呆了呆:

「亂七八糟……袖子挽上去,我給你把把脈。」

葉驚雪聽到這話,方才鬆了口氣,繼而坐在了江然的對面,伸出胳膊:

「江大哥你也是的,把脈就把脈,幹嘛戲弄我?」

「看你這模樣,不戲弄一下,豈不是對不住你這胡思亂想的心思……」

江然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輕聲說道:

「你別被她帶壞了。

「她對我和對旁人不是一回事,別總是輕易被她影響。

「平日里也少鬥嘴,沒意義……」

他一邊說著,一邊微微蹙眉,抬頭看了葉驚雪一眼:

「你這脈象,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