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9.文物局和萬瀛仙海圖
火鍋吃得較慢，翟默在席間詳細詢問博物館鬧鬼之事，這畢竟不是小事，不論如何都得問清楚，甚至現在就得彙報。
都指揮使司府遺址面積碩大，且福賜城在歷史上就有數不清的神鬼記載。
鬼這一詞含義太多。
坊間流傳的鬼怪傳說，民俗迷信的封建信仰，真實發生的歷史記載，現代出現的詭異現象……全都可以用鬼神來概述。
文物局常年接觸這些東西，哪怕是新來的年輕人，也多多少少聽過上一代人的故事，心裡基本知道神鬼是怎麼回事。
你不能說它完全是假的。
只能說其中大部分是假的。
而且它和常規意義上的神鬼不是一回事，懸疑重重詭譎離奇的表現下，可能會是任何一個難以想像的原因和離譜真相。
翟默詢問了幾個關鍵問題。
他的確是個行內人，工作狀態一上來，這幾個問題顯得十分專業且效率。
紀道都被問得一怔。
因為翟默提問的次序很有學問，一番詢問結束，基本能篩除絕大多數民俗迷信引發的問題，應該是一個標準化的流程。
鄭雲則聽得津津有味。
官方文物局扮演的角色不是那麼簡單，翟默在平時工作中，可能會遇到來自派出所移交的『城市居民撞鬼事件』，或是在案件中被諮詢一些歷史和民俗問題。
遇到文物局都不了解的問題時，文物局也會請教相關領域的權威，比如歷史學的教授，或者精通某行當的民間人士。
這些教授和民間人士，不少是文物局顧問，也有不少文物局的多年合作夥伴。
江河典當行就是個例子。
典當行有堪稱離譜的博物館執照，還有很微妙但合作基礎紮實的互信關係。
用這種辦法，文物局可以用一些『基於合規制度下的小優待』把所有江湖上的能人異士，全部拉攏到文物局的麾下。
也可以換個詞叫『監管監督』。
很多行當還真不能缺了這些小優待，一旦優待斷了，這歷史悠久傳承已久的行當就沒了，所以和文物局關係非常好。
文物局也需要這些能人異士，在處理一些特殊案件時，他們可以來給出建議。
鄭雲記得養父說過一個故事。
說在二十來年前，福恩市出現幾具被扒了皮的屍體，怎麼調查都查不出來。
派出所找到文物局諮詢門道，然後文物局直接請來城裡做燈罩、做扇面、做屏風、做鼓皮的幾家老字號掌柜詢問情況。
先不談最後結果。
只說文物局這個果斷的行動，還有細思極恐到讓小孩做噩夢的詢問目標，實在是精準又無情，專業到不能再專業了。
當時鄭雲都震驚了。
還以為養父編故事嚇自己。
現在想來，這種故事一般人都聽不來，也就是養父同是行當里的人，才能聽來一二，亦或者，養父當時也在現場……
最後結果也同樣專業。
做古典燈罩的老字號掌柜提供線索，說鋪子前段時間來了個僱主，說要做幾盞墓里擺的通冥燈，還交了兩千多定金。
而且全都是一把一把的零錢。
當時掌柜沒覺得有問題，通冥燈這玩意全城只有幾家老字號能做，而且這種民俗類的冥燈向來是一個地方有一個做法。
用人皮的地方少之又少。
但文物局這樣一問，掌柜就忽然想起來，當時那僱主的口音有點特殊，那地方的民俗里，還真有用人皮做燈的說法。
藉助這條線索。
案子迅速告破。
還真是那僱主做的案，而且還是個女人，她丈夫和兒子在工地上死了，老家有個瘸腿老頭哄她做燈，她就真的動手了。
好在整個福恩市和周邊，能做這種燈的幾家老字號，都和文物局關係匪淺，所以不論這女人找了誰，她最終都跑不了。
這些老字號就是文物局的護城河，和接管遺址和文物一樣，文物局換了一種方式，也接管了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
非常妥當的處理方式。
翟默平時負責的，可能就是這個上下溝通的工作，能聽出來他一定有些經驗。
鄭雲不了解文物局工作的詳情，所以他對翟默處理神鬼事件的方法和措施就十分感興趣，翟默在此刻就代表著文物局。
文物局的思路確實不一樣。
就像在處理普通人的神鬼案件，他每個提問都是一次目的明確的高效篩選。
在這種問題下。
紀道也只能推脫敷衍，因為所謂的鬧鬼是他們編出來的，現在說得越多，一會想故弄玄虛『抓鬼』的操作空間就越小。
讓他再問幾個問題。
今天這鬼就抓不成了。
除非把監仙司的真鬼拉出來給他溜溜，否則人家絕對一眼就看出貓膩來。
「你問的這些問題，現在還不確定，只能到了現場之後慢慢找，只不過神鬼之物莫測難料，想干涉現實也並非不可。」
紀道擦了擦額頭汗水，也不知道是吃火鍋熱的，還是被問得有些節節敗退。
還是吃了入世晚的虧。
他真的不擅長撒謊編故事。
但不論如何，紀道收起了對翟默的輕視，他必須承認，翟默是行當里的人。
「唉，鬧鬼可是個麻煩事。」
翟默憂心忡忡嘆了口氣，他還是那個想法，沒覺得鄭雲和紀道是在騙自己。
鄭雲看著倆人一言一語溝通，在一旁無聲點頭，相比那位徐老，翟默確實更年輕也更好溝通，可以相互學習到很多。
說白了就是好套話。
和他溝通不會那麼心累。
一頓火鍋草草吃完，翟默心事重重基本沒吃幾口，鄭雲出於歉意想去付賬，但翟默還是搶先一步，掏了這二百多塊錢。
走出火鍋店。
街上又是絡繹不絕的遊客，街邊的火鍋店燒烤店人多的很，一片熱鬧景象。
「我們這就去博物館吧，二位多費心，我替文物局謝謝二位了。」翟默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滿腹愁容在街邊打車。
「……」
紀道一言不發。
「應該的。」
鄭雲開口接了這句話。
等翟默打到車後，三人上車直奔博物館，原都指揮使司府在整座福賜城的中北，在明朝末期並未遭到嚴重破壞，整體保存相對完好，遠遠就能看到高聳城牆。
都指揮使司府的面積遼闊。
氣勢宏大制式也非常氣派。
原本福恩市也應該有一個這樣的都指揮使司府，但如今只剩晉槐路那條老街。
計程車鑽進一個巷子。
三人下車走向博物館的後門，翟默拿出證件和安保人員說了一聲，後門開了個小縫隙，讓他們三個人從邊緣走了進去。
博物館在夜間閉館。
左右的古建都蒙著一層黑影，安保負責人親自過來，提著個手電筒領路陪同，和翟默小聲對話，詢問這次進來的原因。
穿過一串後院閣樓。
前方出現一道安檢口。
安保負責人帶他們去安保處登記了一下，這才算是正式讓他們進了博物館。
翟默在安保處詢問最近的情況，博物館有無鬧鬼的事情，結果這一問之後，有兩個年輕人臉色一變，卻沒有開口。
一個分區主管稍稍猶豫，才將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件怪事說出，兩個隊員在甲四後殿附近夜巡，結果地面忽然震動，一口井裡忽然沒水了，還有若有似無的人聲。
他們持續保持觀察。
但後來沒有再出現。
所以一直沒有往上彙報。
翟默表情一變看向鄭云：「果然是有，我們現在就去甲四後殿附近看看？」
「可以。」
鄭雲點點頭。
這下是對上了，當初這鬧鬼的事就是他們弄出來的，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鬼』是誰，因為鬼就是他和紀道。
三人立刻朝目標走去。
紀道不斷觀察四周，都指揮使司府內部結構複雜，幾個大殿被改成博物館，小殿則是原封不動，一直保存著原始模樣。
他們首先要找到仙門所在的廳，但他們只在晚上鑽進去過，知道裡面的環境和布置，卻不知道具體在博物館什麼地方。
甲四後殿應該距離不遠。
可以先過去之後再慢慢找。
他們倒是有線索，就是那塊玉璧，只要詢問一下玉璧所在的位置，就能直接找到仙門的出口，但這意圖就太明顯了。
「甲四後殿是博物館的重地之一，是原指揮司府的重殿，存放著大量重要文物，只有周六日和節假日才對外開放。」
翟默介紹了一下情況。
「有什麼重要文物？」
鄭雲旁敲側擊展開詢問。
「看從什麼角度排列，我個人覺得最重要的，應該是那幅萬瀛仙海圖，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張，全面記錄了無盡航路的古老海圖，局裡研究幾十年都沒破解。」
「那張圖非常複雜，很多東西非常詳細，但也有些內容和現實對不上號。」
翟默語氣平和大致解釋。
鄭雲對此深表理解，長生仙府圖也是一樣的情況，一些東西和現實情況對不上號，有許多地方甚至像是憑空出現的。
「你們居然有這張仙海圖？」紀道聞言忽然插話，表情驚訝眼睛瞬間睜大。
「這個我略知一二，當初文物局接管都指揮使司府時，這張圖就在放在案上。」
同行的安保負責人接話道。
「是的，這張圖是非常重要的海衛遺產，它在明朝就揭露出一個問題，如果仙海圖上所有的內容都是真實記錄，那無盡航路很可能是存在岔路的，現代得出這個結論是在上世紀，到現在也沒有確認。」
翟默點了點頭，雖然心中擔心抓鬼的事情，但說起這些他還是如數家珍。
鄭雲也知道這個。
當代人類探索無盡航路，最遠已經抵達了W-42C，距離地球幾千光年，快去銀河系英仙懸臂了，遙遠到無法想像。
僅僅計算無盡航路的里程，這都是足足八萬四千多海里，以目前最快的無人探測船舶的航行速度，即三十海里每小時的速度航行，也需要四五個月才能抵達。
但實際上，面對極其危險的海情和種種極端天氣，無人船舶只能以龜速航行，二十世紀至今一共九十七條探測船舶，只有一條進入了W-42C，然後迅速失聯。
這個航路序列W-42C里，有一個字母C，這個C就代表著疑似遇到岔路。
「……」
紀道不再說話，看向鄭雲搖了搖頭，明顯是有話想說，但並不是很重要。
鄭雲大致看得懂紀道的意思，他很驚訝博物館有這張仙海圖，但並沒有提出要看看的想法，說明天宮應該也有這幅圖。
「古人記錄航路的目的和繪圖技法，和現代完全不同，他們把迷霧海叫做仙門，大陸叫仙洲，大海叫仙瀛，排列次序也和現代不同，也可能是測量有誤差。」
翟默稍稍補了一句。
文物局無法破解是有理由的，因為那幅仙海圖確實複雜，還沒有相關附錄。
鄭雲若有所思，航路有岔路存在，應該算是航路探索的前沿猜測，如果非要牽扯上海衛，或許是和遺落地有些關係。
眾人無言前行。
很快就進入了甲四後殿。
「就是這個地方。」
安保負責人直接把他們帶進了後殿旁的一個偏院，這個院子里有一口井。
看到這口井。
鄭雲的思緒稍稍遊離了一瞬，這個都指揮使司府也有井，而且這口井也疑似和仙門連通，即使不連通也和仙門很近。
幾乎每個仙門都和井有關。
開啟仙門需要用水，有井是正常情況，這一點可以理解，但這個地方的井一定有機關守護，或許也是一個線索。
上次他們搞出鬧鬼的事情來，就是因為紀道一不小心觸碰機關，而且直到現在，文物局都沒發現地下深處有個仙門。
「我下去看看。」
紀道擼起袖子就要動手。
「這口井有四十米深，但水位只有兩米多，當初我們下去看過，下面的情況極其複雜，而且盡頭是條死路，文物局有這裡的地下結構圖，我給你申請一下。」
翟默立刻開口。
他也是出於好心。
「不用，我隨便看看而已。」紀道直接拒絕，不想引起文物局對地下的注意。
「你們當初沒發現什麼奇怪現象或者東西？」鄭雲卻旁敲側擊出聲詢問。
「古人的智慧難以揣測，地下水井縱橫交錯，和整個福賜古城的地下排水道連通，布局精妙但考古價值較為有限，所以選擇往這方面進行研究的人比較少。」
「但博物館把主要出口都封了，外人是不可能進來的，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翟默從側面進行回答。
下水道環境潮濕，有什麼文物也都被水泡爛了，確實沒有什麼研究價值，除了一些大學生寫論文之外很少有人研究。
鄭雲點點頭。
如果地下結構極其複雜，仙門的確有可能被文物局漏過，畢竟這些都指揮使司都是海衛主管，海衛做機關一直可以的。
眾人目送紀道跳進井裡，撐著井壁慢慢往下，不長時間就深入井底走進暗道。
安保負責人慾言又止，看了翟默好幾眼，不知道應不應該派個人跟下去。
翟默輕微搖了搖頭。
要是換其他人，博物館安保處必然要派人跟隨，但鄭雲和徐老打過招呼，徐老同意他們過來，而且地下也沒文物，不論從什麼角度出發，都沒必要死死盯著。
「我們去附近看看。」
鄭雲看向甲四後殿的其他地方，給紀道騰出時間，同時尋找仙門的正出口。
不出意外的話。
地下應該是有其他出口的，但如翟默所言，這些出口被文物局給堵了，如果想重開出口，應該得把堵牆給拆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