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釣台

正文卷

通過【血腥回憶】,尹秀從那槐樹精的記憶里抽取了兩段有關鍊氣士的記憶。

起碼在半個多月前,這些神秘的鍊氣士還是在那座道觀活動的,只是就像尹秀最開始一樣,誰也沒注意到那隱藏了自己氣息的槐樹。

在某個「夜晚」,那槐樹終於行動起來,將所有的鍊氣士吸成了人干,一個不留。

這是第一個記憶,第二個記憶則是道觀外的。

那些鍊氣士提著燈立在竹排上,像是提燈夜捕的船夫,遠遠凝視著這座已被槐樹精佔據的古老道觀,眼裡滿是憤慨。

槐樹精也在道觀的頂上,通過無數根須構築出的無數「眼睛」觀察這些鍊氣士。

於此同時,藏在水下的根須則成了「耳朵」,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遞到槐樹精這邊。

「福生合一,心網菩提。」

「一個都沒活著回來,那樹妖吸乾淨了他們的血,我們這些鍊氣士高貴的身軀,成了那卑劣樹妖的養料。」

「不,我們並不高貴,我們這些鍊氣士,跟地面上那些庸碌的人一樣,或者說我們比他們更卑微一些,因為我們是活在地底下的,跟鼴鼠,穿山甲為伴,終年不見日光。

而且我們的目標即使對自己人來說,也太過虛無縹緲了一些。

地上的人,他們庸庸碌碌,一生粗鄙而又平凡,但他們的目標是實實在在的,升職,買房,結婚生子,不說其中的可能性,但那些事項也確實是可以預見的東西。

而我們尋找的仙山,它至今還不知道在哪裡。」

一聲長嘆後,立馬有一個嚴肅的聲音響起。

「怎麼,你是不相信長老和老母的預言?」

「福生合一,心網菩提!我怎麼可能質疑老母,我只是說出一些自己的困惑,長老不是也說了嗎?有迷思就要及時講出來,免得被域外天魔奪了心智。」

「行了行了!很快你的迷思就將不復存在了,因為我們找到了一位堪輿大師,他比我們之前所有的幫手都要利害的多,有他在,仙山就將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那人還想再多說些什麼,槐樹精已經攪動了湖面,無數的根須從水中鑽出,鼓盪起水波,讓那些竹筏上下搖曳起來。

「走吧!那樹妖在向我們示威了。」

「那這仇,我們不報了?」

「比起仙山,別的一切都不是要緊的事情,包括你我,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說話這人似乎是這撥人的領頭人,他一揮手,湖面上的竹筏都開始在槐樹精的「視線」中退卻下去,隱入黑暗之中……

在看過兩段記憶後,尹秀又不免有些失望。

這槐樹精太心急了,簡直像是餓死鬼一樣,恨不得把路過的活物全都吃干抹凈。

大概也是因為這次經歷,所以後來它的耐心又不得不「增長」一些,以至於直到尹秀和方隱進入道觀之後才開始獵食行動。

但尹秀又不免因為它對鍊氣士們的心急,而漏掉了一些信息。

比如鍊氣士們口中那個「堪輿高手」到底有多高,是廟街擺攤位的那種高,還是在中環有間辦公室那麼高?

尹秀更希望是後者,再加上近期的一系列事件,尹秀總隱隱覺得,或許劉半仙真在那些鍊氣士的手裡也說不定。

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他活蹦亂跳。

可要是他被那些鍊氣士給洗腦了,也天天妄想仙山的存在,犯了癔症,那尹秀反而有些犯難了,因為他又不是什麼心理醫生。

總不能劉半仙犯病了,尹秀乾脆擼起袖子,甩他一個大耳光。

「混賬!你仙什麼了!?」

他要是真這麼做了,先不說明叔會不會跟他動手,恐怕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得一道天雷下來把他劈死。

反正眼下一切都得找到了劉半仙再說,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他這時候是站著還是躺著。

「確實是那兩條潛龍滋養了它,不然這槐樹妖不至於長得那麼大,也沒那麼多力氣作妖。」

馬小玉將尹秀帶回來的那截樹枝拿在手裡,看了又看,甚至還用鼻子嗅了嗅。

對馬家天師來說,骨子裡就存在的靈感,使得她們只需要摸到一段殘肢,便能大概感知到原主的力量和本源。

「這截樹枝,要不你拿回去做個紀念?」尹秀問道。

「紀念什麼?」

「紀念我獨力擊殺了一個千年大妖怪,把這截樹枝留著,可以做傳家寶。」尹秀沖她咧嘴。

「傳家寶?我怕哪天吃燒烤的時候,不小心用它來生火啊。」

馬小玉隨手一丟,那截樹枝便打著漂被水流帶走,落入一邊的深澗之中,不見蹤影。

尹秀看著那水面上剩下的零星水花,不由嘆了口氣。

羅維從頭到尾都睡在木筏的尾端,用帽子遮住臉,一言不發。

聽到動靜,他才揭開帽子的一角,沖尹秀說道:「沒關係,以你老兄的資質,將來肯定還有跟更強妖怪搏殺的機會,到時候再留點像樣的紀念品就是了。」

尹秀瞥了他一眼,「你是在誇我還是咒我?」

羅維咧嘴,「不要以己度人,好端端的我咒你做什麼?」

「你最好是。」尹秀又看了他一眼。

「無聊。」

羅維將帽子一蓋,又繼續閉目養神。

在船駛出隧道,到了更廣闊的地下水域後,尹秀將一張路線圖遞給船夫。

「老兄,去【釣台】,我們認得路。」

這次的船夫跟之前不是同一個人,但也同樣的蒼白,並且沉默寡言。

看了一眼路線圖,他竟然反常地開口了。

「那裡的魚線很多,上次有個客人也是去那裡,結果手往水裡一伸,再取出來時已少掉了四根手指。」

羅維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把身子往竹筏中間挪了挪。

「那他豈不是只剩一根大拇指了?」

船夫搖頭,「那是因為,那位客人只有四根手指。」

羅維一聽這樣,手不由縮的更貼近了身體。

尹秀見狀,彎下身子對羅維說道:「怕什麼?我上次看山本正仁那王八蛋,手被炸的跟爆米花一樣,一眨眼的功夫還不是照樣長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羅維問道。

「因為就是我炸的,我能不清楚啊?」

「好啊!還不叫我抓到你!」

羅維一下爬了起來,「你剛才是不是承認了,你就是那起江湖大風暴的主犯之一,山本正仁和一干人員的死亡,累累血案,都是你造成的!」

尹秀白眼要翻到天上去,「我隨口一說而已,你有證人,證物嗎?」

「有!」馬小玉舉手,「我可以證明,確實都是他做的。」

「好啊,等這件事……」

羅維話還未說完,便被尹秀一把捂住嘴巴,話語頓時停住。

直到尹秀再次鬆開手,羅維才看向他,「怎麼,你想殺人滅口啊?」

尹秀搖頭苦笑,「怎樣都好,拜託你別說【等事情完結】你想怎樣了,我總覺得你每次這樣說,我們都會遇上不好的事情。」

羅維剛想反駁,愣了愣,他又驚覺好像確實是這樣,趕緊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

「呸呸呸,童言無忌!」

尹秀頗為無語,「怎麼,你是改名叫山本羅維了啊?死了一個蘿蔔頭而已,這麼緊張做什麼?」

「唔……」

羅維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一個東瀛矮騾子,死了也就死了,好像確實跟我關係不大。」

這樣想著他沖馬小玉說道:「馬小姐,那就不勞煩您了。」

「沒事。」馬小玉又有意無意看了一眼尹秀,「關於他,你有什麼想了解的犯罪事實,都可以隨時找我錄口供,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

見三人終於吵完,船夫罕見地又說話了。

「【釣台】相當於是無間的海產市場,地上有的那裡有,地上沒有的,那裡也有。

我時常聽說有人在那裡釣上幾百斤重的石斑,兩個頭的海鰻,就是水猴子,也有人曾經拉起來過,不過被它跑了,撲棱一下鑽進水裡,立刻就沒了影蹤。

那個掉起水猴子的漁夫,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岸邊,頸上纏了好幾圈的魚線,皮膚都被勒破了。」

羅維瞪大眼睛,「你們沒有報……啊不對,這裡也沒有警署,那屍體你們後來怎麼處理的?」

船夫搖頭,「不是【你們】,是【他們】才對,我只是個撐船的,這些事情與我無關。」

「至於他們會怎麼做?要是無人認領的話,大部分時候這些屍體就是無人認領的,他們大概會把屍體直接丟下去打窩吧。」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羅維,「先生,您也經常釣魚嗎?」

羅維連連搖頭,「我不怎麼釣魚。」

「那有些可惜了,我看你應該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船夫一聲長嘆。

尹秀看向船夫,問道:「你是剛從地上下來的?」

船夫搖頭,「記不清了,但我想大概已有三年多的時間。」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的話好像不少?」

船夫竟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先生,我之所以說這麼多話,主要是想提醒你們,要去【釣台】的話,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