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二人不看井

正文卷

第310章 二人不看井

月光下,兩人四目相對。

尹秀臉上滿是驚訝,「你會?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和尚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我是瘋子,不是傻子。照我看,你連基礎的風水堪輿術法都不會,你才是傻子呢。」

「……」

「伱是不是想找去往地底下的路?」那和尚又問道。

「你又知道了?」

「切,和尚我什麼不知道,這裡的每個人,他們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哦?」尹秀抬抬眼皮,「那你說,我現在在想什麼?」

和尚笑了起來,將蒲扇湊近了尹秀的鼻子,隔空輕點一下,「你現在一定是在覺得我是個瘋子。」

尹秀點頭。

【這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吧?】

和尚不說話,而是神秘地沖他眨了眨眼睛,低聲道:「其實這井下面確實有通往地底下的路,不過你來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尹秀眯眼。

「嗯。」

和尚扇著扇子,自顧自走動了起來,「這井啊,古怪的很,只有到每月月中,月亮變成大圓盤的時候。

它才會開始冒氣泡,咕嚕咕嚕往上涌,好像汽水一樣,那時候井底下才有路可走。」

「唔?還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尹秀抬頭,這會兒月亮已從雲層中爬了出來,可惜不是什麼大玉盤,而是一柄圓圓的彎刀。

「下星期再來吧。」和尚說道。

「下星期?下星期恐怕就變天了,不過這會兒……」

尹秀忽然笑了起來,他想起了之前在明叔家裡翻到的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上記錄的是一些實用的小法術,雖然不能用來打架,卻有許多妙用,比如此時……

尹秀拿出兩把刀子,一把抵在中間,另一把架在邊上,單手握著兩柄刀的刀柄,如此,一支簡易的圓規就做好了。

看了和尚一眼,尹秀樂呵呵地開始移動刀子,很快,刀尖便在紙上裁剪出了一個十分完整的圓。

「你在畫餅啊?」

和尚又骨碌碌喝了一口酒。

「不是餅,是月亮。」

尹秀將那圓紙片拿在手裡,又對著天空中的那一輪月亮看了一眼,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將紙片拿在前頭,另一隻手兩指並作劍訣,在空中虛畫起來,指尖龍虎罡氣閃爍,看的和尚直發愣。

尹秀不管他,只是口中念誦起來:「天靈靈,地靈靈,弟子恭請嫦娥仙子快顯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大喝一聲,紙片像是飛碟一般從尹秀手中脫出,直往天上飛去。

那紙片飄飄揚揚,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可不管從近處還是遠處看,它還是同樣的大小,沒有因為距離的遠近而產生什麼變化。

很快,紙片便飛到了月牙所在的位置,竟穩穩將它擋到了身後。

隨後那紙片開始發出光亮,看起來竟真的像一輪高掛在天上的月亮。

「如何?」

尹秀沖和尚眨眨眼睛。

「好!好大的白玉盤!」

和尚連連拍手,不由地大聲喊叫起來。

尹秀連忙示意他小聲,可剛止住他,後面的井裡又傳來了聲響。

真的如同這和尚說的一樣,好像汽水一般,咕嚕嚕的氣泡直往上涌,幾乎要從井裡邊噴出來。

隨著那聲響逐漸增大,兩人的眼睛也漸漸瞪大,一起無聲地欣賞著這幕奇景。

井底下,一陣好像磨盤轉動的聲響也在逐漸清晰起來,看來這下面確實是內有乾坤。

就在兩人的心逐漸提緊,互相聽得到對方的心跳聲時,忽然一陣勁風吹來。

尹秀抬頭,只見原先還穩穩掛在空中的那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始燃燒起來,很快便從天上掉了下來,落在尹秀腳前,化作一堆灰燼。

隨著那「月亮」落下,月牙重新出現在天上。

原本已開始沸騰,好像水壺燒開一樣的水井復歸平靜,那令人心情激動的聲響也消失了。

「仆你個街啊!」

最先罵出聲的不是尹秀,反而是那和尚。

可頓了頓後,他又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和尚不知道長老來了,失嘴失嘴!」

尹秀聞聲看去,只見有一個鬍鬚發白,長得好像門板一般厚重,穿著黃色僧衣,紅色袈裟的和尚正站在他們眼前。

「這和尚是這裡的話事人啊?」尹秀問道。

和尚這時候卻已沒了之前的洒脫,只是局促地低著頭,從尹秀身邊逃開。

兩人擦肩而過時,他還不忘叮囑道:「小心點,這是達摩院的拙空大師,很能打的!」

走過去後,似乎還是不放心,和尚又轉頭說道:「等下你要是被打成重傷了,來後山找我,我這裡有些草藥可以幫上忙,對了,這裡的人都叫我阿癲。」

「阿癲啊?你是要幫我?」

阿癲敲了敲手裡的酒壺,「和尚我這人從不欠別人東西的,就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我在路邊隨便拔一把草,也不叫叫人給我個餅吃。」

「那你又喝我的酒?」

「酒?酒不也一樣,哪有人一個人喝酒的?」

說著阿癲又他,「你叫什麼名字?」

尹秀笑笑,「我叫尹秀。」

「好,那我在後山等你,小心點!」

阿癲說完這話,不敢再看那邊的拙空一眼,低空快步走出。

尹秀留在原地,只覺得阿癲最後這句話怎麼聽都是咒他的意思,而不是什麼「祝福」。

頓了頓,與尹秀離著有一段距離的拙空開口了,語調平淡但中氣十足。

「施主,洪德寺的後院是非請勿入的,莫非你跟我寺哪位僧人有交際?」

尹秀搖頭,「我經常打麻將的,怎麼會去結交一個和尚?」

「哦,那你就是不請自來了?」

拙空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燼,「剛才你那一手【偷天換日】,使得很好,這一招在茅山術中,也很有意思,比那些打打殺殺的好太多了。」

尹秀攤手,「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打打殺殺的。」

拙空喃喃道:「阿彌陀佛,可惜我是。」

尹秀不以為意,一手撐在井邊上,順勢又往裡看了看。

這會兒那井裡是黑漆麻烏的一片,好像一塊生鐵。

「就是為了這井裡的秘密?」

拙空摸了一把鬍子,似乎對尹秀一而再再而三往井裡窺視有些不滿。

「也算不得什麼秘密,這寺里很多上了歲數的僧人都知道,剛才那個顛佬也知道。

可真正感興趣的,只有你一個。

白天的時候我已聽說了,有個暴發戶,明明胖的不行,卻體力很好,興緻也很好。

這寺里的佛祖菩薩他不去拜,不去求,偏偏就要在別的地方亂跑,看那一成不變的山和樹,最後還到了井邊上,只為喝一口沒什麼滋味的井水。」

尹秀轉動脖子,卻是講起了另一個問題。

「這山,這樹,你看了這麼多年,真就一點變化沒有?」

拙空笑了起來,鬍鬚直抖,「你一個道士,要跟我打機鋒?」

「道士怎麼了?佛道不分家嘛。」

尹秀手還是按在井上,「我這人,話不多,但也不少,跟誰都聊得來幾句。

見著一般的小市民,我跟他聊馬報,談論股市,期貨。

遇到矮騾子,就跟他聊聊妞,談論一下最近的江湖風雲,誰出賣自己老大,誰泡了嫂子。

至於跟你和尚,那自然是要講些雲里霧裡,對方聽不懂,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東西了。」

「哦?」

拙空冷哼一聲,他是達摩院的首席。

雖說如今國術已不像過去那樣流行,什麼金鐘罩鐵布衫也擋不住子彈,但那院里也多的是龍精虎猛,血氣方剛的青年。

少林寺強人如過江之鯽,什麼人他沒見過。

不管那人是有怎樣的心氣,在他面前都得低眉順眼,像一頭被戴上項圈的老虎。

就是外來的和尚,也得打三天齋呢,更何況一個不請自來的道士,竟跟他打什麼機鋒?

拙空瞪了他一眼,「老衲不才,到如今也只入了玄關七重,跟高手自然是沾不上邊啦,不過我們佛門中人是練心境重於練武,所以也已夠用了。

到了我這一層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都是古井不驚,起不了什麼變化。」

尹秀點頭,又伸手指了那口井,「這井底下藏著什麼,我一時之間是看不了的,不如請大師明示一下?」

拙空淡然道:「不知道施主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古訓?」

「嗯?」

尹秀眼睛微眯,「我這人看漫畫和小說比較多,不看古書,之乎者也的,看得頭疼。」

「哦,難怪,今時不同往日了,眼下的年輕人是該多看些經文的,不然怎麼會連二人不看井這種事都不知道。」

二人不看井?

尹秀聞言笑了起來,「怎麼,你打算把我丟下去啊?」

拙空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你不是想知道底下是什麼嗎?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尹秀臉上笑容依舊,伸了個懶腰,開始活動手腳。

「這多不好意思啊,要寺里這麼多僧人喝我的洗腳水,我會折壽的。」

「你都死了,哪來的壽元好折?」

不知怎麼的,原先還算平靜的院落里,突然狂風大作。

勁風吹起尹秀風衣一角的同時,也將拙空的鬍鬚扯起,掩住他那張陰晴不定,看不出情緒的臉。